古寻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坦然的喝了口粥后回道,“这是早饭!”
“谁中午喝稀粥啊!”
“那你这早饭吃的有点久,足足吃了……两三个时辰啊。”紫女又调侃了一句。
“吸溜溜……”古寻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尽,一边拿着碗朝厨房去,一边回了一句,“一日三餐应该随着人,而不是人随着餐走。”
“谁规定早餐一定要早上吃?我觉得起床后一个时辰内吃的就是早餐。”
“歪理恁多!”紫女不由笑骂了一句。
片刻之后,古寻走了回来,紫女则坐着等他。
见古寻回来,她立刻说起了正事,“韩非去桑海了。”
古寻动作顿了一下,旋即也坐下,点头回道,“理所当然的……谁都可以不去,唯独他不能。”
荀子一生收过的学生很多,其中出名的也不少,但要说谁最为他钟爱,那莫过于韩非了。
二人之间,是真正的如父如子的关系,对于出身王族,并未感受过多少父爱的韩非而言,这份关系更是弥足珍贵。
小圣贤庄覆灭,荀子殉葬而亡,他恐怕才是最为悲痛的一个人,这一点恐怕张良和颜路都比不上。
对他们来说,是失去了师门,失去了师长,而对韩非来说,他不止是失去了师门和师长,还有自己的‘父亲’。
“你不怕他有什么过激的动作?”紫女轻声问道。
“无所谓什么过激不过激。”古寻对此并不在意,“我无权干涉他的行为……你安排玄翦去救人我不也没干涉吗?”
紫女闻言先是笑了一声,旋即又露出感慨之色道,“韩非恐怕要和赵高不死不休了。”
命令是皇帝下的,但执行的是赵高,前者韩非大概率不会像之前韩国灭亡那般轻描淡写的揭过去,后者就更是百分百不会放过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古寻依旧浑不在意,“一头阴险的毒蛇罢了,迟早会捏在手里,谁想杀都可以。”
“那嬴政呢?”紫女见状给古寻提了一个她认为的难题。
赵高的死活古寻不在乎,韩非想杀,那到了合适的时候让他杀便是。
但嬴政的呢?
他也能完全不在乎?
“嬴政……韩非若是能办到,也随他便吧。”
出乎紫女的预料,古寻对此依旧不怎么在意。
因为嬴政会死的比所有人预料的都早,韩非就是想找他报仇,恐怕也来不及。
“你……真的和他闹翻了?”紫女颇为诧异的问了一句。
“谈不上闹翻。”古寻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只是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个人命运。”
“就像韩非,就像张良一样,区别只是他们俩作的死我还能救,但嬴政作的死我救不了。”
“那你以后就一直这么混吃等死?”紫女又问道。
“首先,我这不叫混吃等死,叫享受人生。”古寻先为自己辩驳道,“我也是个不惑之年的人了,正常来说该安享晚年了。”
以先秦的人均寿命来算,四十岁不算低,五十岁就已经称之为知天命了。
不过人均寿命低是因为婴幼儿夭折率过高,倒不是说人都二三十岁死了,四十岁也谈不上是老人。
但四十岁离安享晚年也确实不远了。
普通百姓,一生平安的话四十岁差不多当爷爷了,孙辈再长大一些,自己差不多五十岁,就该歇着了。
紫女白了他一眼,抬手朝古寻脸上摸去,手指轻抚过爱人依旧白嫩的脸庞,笑着喃喃道:
“说你不惑之年,怕是没几个人能相信。”
古寻伸手抓住紫女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苦笑着回道,“别人信不信我也这个岁数了啊!”
哪怕不算在七剑世界的时光,古寻也有这个岁数了,毕竟他已经在秦时世界生活二十余年了。
“那你也没到安享晚年的时候。”紫女笑着回道,“你看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有几个比你小年轻的?”
古寻翻了个白眼,“那能一样吗?”
“他们恨不得九十岁了还能为帝国‘发光发热’,我可比不了。”
“不过……”说到这里古寻微微叹气,“我也确实没到能清闲下来的时候,再过几天又该动身去桑海了。”
“又是桑海……”紫女听到这两个字就是一脸晦气的模样,“真是没完没了!”
“也快完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嘛。”古寻反倒安慰了她一句。
“对了,黑麒麟你怎么安排?”紫女懒得了桑海的烂账,转移话题问道。
古寻一愣,不解其意的反问道,“什么怎么安排?他现在不是正忙活着呢?”
“你就打算让他一直在府里假扮言儿!?”紫女看着古寻,同样很不理解。
“有什么不妥吗?他的易容术可是天下第一。”古寻笑呵呵的回道。
“浪费啊。”紫女耸了耸肩,“这种小事何必让他来,随便找个会易容的也就够了。”
作为国师的长女,国师府的大小姐,在外人看来阿言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几个人有胆子跑进国师府里监视古寻的家眷。
所以找人假扮阿言其实是件很简单的事,并不需要多么专业的人士。
之前假扮她的鹦歌其实就不怎么擅长这种事,但也一直没出纰漏。
黑麒麟作为天下第一易容高手,在很多时候都有大用,为了这点小事一直困在国师府确实很浪费。
古寻却摆了摆手,“我当然知道没必要用他,但是黑麒麟的状况不对,之前出现了一点脱离控制的情况。”
“失控?”听到这话,紫女的眉头立刻皱起,“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谁知道?”古寻耸了耸肩,“你也知道,那家伙的诞生本就奇奇怪怪的,连人都算不上。”
“真要想找解决隐患的办法,估计还是问韩非更靠谱,不过暂时顾不上……而且我觉得他大概率也是一头雾水。”
“所以你干脆就把它留在国师府,以免出意外?”
古寻点点头,“我走之后,你让玄翦盯着点他,免得闹出乱子。”
“行吧……”紫女颇为无语的点了点头。
………………
深夜,东海,蜃楼正平稳的行驶在漆黑的海洋之上。
借着天上月亮洒下的清光,心情郁结的星魂靠在甲板边缘,远望着幽邃黑暗的前方。
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海水都只能看见零星的反光波动。
不过他也不是来看风景的,而是在思考该怎么做。
及时退返,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好在很快他就不用继续纠结了。
在思索之中,星魂突然发现,清亮的月光似乎不见了,自己陷入了迷雾之中。
他猛然惊醒,张目四处望去,却发现蜃楼正在迅速被浓密的大雾吞噬。
海上起雾很正常,但这雾来的似乎有些过分突兀,而且……能见度也太低了!
星魂总感觉不对劲,没敢耽搁片刻,迅速朝着蜃楼的总控驾驶舱而去。
他感觉不是船被雾包围了,而是船正在驶进一团固定的迷雾区域。
情形不明,他得让操船的人暂且停下,不能就这么直接一头扎进去。
………………
蜃楼出航整十日之后。
重新出发的东巡车队已经进入琅琊郡的地界。
小圣贤庄的覆灭是个威慑,但真正被吓住的人似乎不多。
诸子百家的人依旧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对抗帝国的焚书令。
儒家有一部分人被吓住了,但并不是全部,占比也不算太多,其余的人则开始更加猛烈的抨击帝国。
帝国也毫不手软,敢有发声的全都收拾了。
不过手段就没有对小圣贤庄那么狠辣了,一般不会杀人,除非有过激行为。
这一行为虽然暂且压制住了儒家,但终究不能令人信服,也解决不了问题。
不过嬴政不在乎,对他来说能压制一时就够了。
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他的东巡完成,这些噪音迟早会彻底消失的。
嬴政的想法不能算错,他的出巡确实能有效压制帝国的一切乱象。
只不过这种行为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不说是饮鸩止渴,也算是保守治疗了。
不过这些都和重归平静的桑海关系不大。
小圣贤庄的灭亡使得这里的焚书令推进的无比顺利,几乎毫无阻力。
书这种金贵的玩意和普通百姓关系也不大——当然,还是有少部分寻常百姓被波及到,对此其他人也只能表示默哀。
而被盖聂安排留在桑海的天明则快闲出鸟了。
“少羽,你最近有什么事在忙吗?”
端木蓉的医馆外,天明正跟自己的好兄弟闲聊。
少羽捻着一根狗尾巴草,随口回道,“有啊。”
“啊?”天明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少羽还真有事忙活,这让他挺意外的,急忙追问道,“你能有什么事?”
“我项家的事啊!”少羽理所当然的回道,“我可是项氏一族的少主,很多事我得都过问的。”
“最近梁叔他们开始尝试拉拢一些胶东郡本地的地方豪强,人手调动,物资调配之类的事情我都得帮衬着。”
“小龙他们在南边发展的很不错,我也得经常关注着。”
“事情不算繁重,不过每天也得花我不少时间。”
“我说你最近不怎么来找我……”天明先是恍然的喃喃自语,接着颇为不忿的说道,“可恶啊!”
“你才只是个少主,上面还压着个叔叔都能有事干,我堂堂巨子却只能躺着等发霉。”
“你最近很闲?”少羽这才知道天明为什么打一见面就一直苦着脸,不由幸灾乐祸的问道。
“唯一能干的事就是跟班老头学学机关术……我现在主攻机关兽的操纵驾驶。”提到机关术,天明稍微起了点兴致。
少羽闻言点点头,“这不挺好?学好了以后咱们就不用老是赶鸭子上架了。”
“唉……”天明翻着白眼叹了口气,“关键是班老头手上现在没有机关兽,干学理论能学个锤子头绪!”
“不应该啊,至少也应该有一架朱雀留给你们用啊?”少羽不解问道。
天明丧气的回道,“是有一架朱雀,不过班老头说那是用来应急的,不能给我练手用,万一坏了容易耽误事。”
“这倒也是……”
少羽微微颔首,对此倒是很认可。
天明看见他这样却很不忿的捶了自己的好兄弟一拳,用危险的眼神盯着他道,“你也信不过我的技术?”
少羽瞪大眼睛,“这跟信不信得过有什么关系?你一个还处于学习过程的人,当然会让人不放心啊!”
“那就是不信任我。”
天明严格贯彻信任不绝对,就是绝对不信任的原则。
少羽也不惯着他,一翻白眼,冷笑着回到,“你觉得是就是吧。”
两人说话间,石兰从医馆里走了出来。
二人听见脚步声,立刻起身迎上前。
今天是天明实在无聊,所以主动找少羽和石兰,想去城里找点乐子,转悠转悠。
不过来了医馆这边后,因为两人都不是很愿意接触端木蓉,所以让留在这里帮忙的墨家弟子帮忙进去给石兰传了个口信通知,他们在外面等着。
“少羽,天明!”
见到两个好友,石兰露出一抹浅笑,开口打了个招呼。
“石兰!”天明大剌剌的回了一句。
少羽则问道,“石兰,你哥哥怎么样了?”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基本能自己行动了。”
“那就好。”
“你们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石兰接着直接问道。
天明一拍少羽的肩头,先开口回道,“没啥正事,就是找你去玩……”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石兰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他们身后。
天明和少羽立刻回身望去,却见一只小型机关鸟朝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天明脸色一变,直接抬手隔空把机关鸟吸了过来,“这是传信用的微型朱雀……据点那边出事了?”
一边跟少羽石兰解释着,他一边利索的打开微型朱雀的机括,取出其中的密函,摊开一看。
随着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天明紧张的神色立刻舒缓下来,旋即露出了很难形容的复杂表情。
少羽见状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天明随手把纸条搓成碎渣,然后似笑非笑跟两人说道:
“告诉你们一个有趣的消息,蜃楼回来了。”
“啊!???”
两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串拖长音,脑袋上恨不得冒出几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