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天生恶种的秦金宝,周伟珍显然更沉不住气。
她是大人,遇事想的弯弯绕绕多些,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没癫到认为草菅人命也没问题的地步。
一想到那丫头可能已经死了,她就怕的脸色煞白,双手直发抖,心里那点子惶恐全写脸上了。
刚还气势汹汹非要给儿子金宝讨个说法的她,这会儿却是恨不得爹妈多生一双腿,跑的快点儿再快点儿。
感觉她态度转变的太快了有点儿不对劲儿,几乎是下意识的,秦小妹拦了一下抱着秦金宝想要偷偷溜走的周伟珍。
却没想到只是挡了一下,周伟珍就破防了,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破口大骂起来。
“死贱蹄子!别以为你命硬我就怕你了!赶紧滚!滚远点儿!别碰我儿子!”
在场有眼睛的都能看见秦小妹离秦金宝十万八千里呢,咋就能碰上他了?周伟珍这态度摆明了心里有鬼,这下社员们更不可能放她走了。
“要不还是叫梁恒两口子过来一趟吧?”有社员提议道。
“是啊,有啥事儿当面说清楚反倒不影响感情,不明不白的回去生气影响集体团结可不好。”
其实大家就是看不惯周伟珍疯狗一样逮谁咬谁的态度,决心要把梁恒和牛爱花两口子找来给她点教训。
省的她一天人憎狗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生产队里但凡长腿的都爱欺负她家呢,简直有病。
怀里紧紧抱着儿子,周伟珍目光怨毒的盯着秦小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
心道老钱家请来的先生真是神人,沾上这灾星果然没好事儿!
突然退后两步,周伟珍趁乡亲们谁也没设防,猛的加速冲了出去。
她腿脚不好使,日常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还从来没见她这么灵活过,乡亲们都看呆了,不明白刚才还一副要杀穿生产队模样的周伟珍怎么突然就怕了,跑的这么快。
眼下还没有人将秦金宝这个坏种和妹娃溺水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见这娘俩跑了,大家也只当她们理亏不敢对上牛爱花那疯子,骂了两句“慈母多败儿”就回豆腐房看热闹去了。
只留下秦小妹和梁凯,以及招娣来娣两姐妹还站在原地。
这里一个是周伟珍母子俩的邻居,每天被迫看着她们各种作妖。
一个是被她们心心念念算计着的大闺女,做梦都恨不得扒下她一块肉来。
三个人说是这村儿里最了解周伟珍的人也不为过,因此也是最先反应过来事情不对的人。
梁凯抱着秦小妹的大腿不撒手,非说自己害怕。
联想到他刚才面不改色痛扁秦金宝大脸的举动,秦小妹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害怕了,总之暂时脱不了身。
同样心里挂念着妹娃溺水一事的招娣看出来秦小妹的为难,主动拉着来娣说:“这儿我们姐俩帮不上啥忙,就先回去了。
四婶那边可别气不过再打金宝一顿,我们过去拦着点儿,顺便也劝一劝。”
说白了就是去打听消息的。
周伟珍也在豆腐房干活,她那儿子不是秦向国亲生的,平时根本就不搭理,更不可能帮她照看,因此她只能背着儿子上豆腐房干活儿。
妹娃溺水这事儿即便不大可能是秦金宝干的,他也或许看到过行凶的人,去问问总保险些。
如果妹娃挺不住没能睁开眼睛亲手指认害他命的人,那同样还是孩子的秦金宝就很有可能是为案件带来重要突破的证人。
总不能放任杀人犯在这村儿里四处游荡吧?
别忘了村儿里还好些被爹娘抛弃的孤儿呢,这要叫他尝到了甜头,杀红了眼,好端端的生产队不得血流成河?
“老话常说祸不及家人;有仇不报老幼,这人丧心病狂连小娃儿都不放过,简直吓死人哩。”
“他最好是做的干净,没被人看见,要被揪出来准得叫村儿里的爷们儿打他个半死!”
抱着儿子逃命的这一路上,社员们都在讨论妹娃溺水这事儿的蹊跷,显然已经认定了不是意外。
没敢在大道上和儿子说话,周伟珍闷着头咬紧牙关,一直冲进秦家院儿里她才松了口气。
“诶老四家的!你上哪儿去了?吃饭哩!”
有社员刚从秦老大家吃完状元宴抹着嘴出来,看见周伟珍抱着秦金宝匆匆忙忙逃进屋里,好心招呼了她一声。
却不想她连头都没抬,飞快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随着砰的一声响,那社员脸都黑了,低头骂了一句“丑人脾气大”扭头就走了。
从门缝里确定自家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路过的社员也没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周伟珍松了口气,转身毫不犹豫狠狠一巴掌甩在儿子秦金宝脸上。
这才多久就挨了两顿打,没等秦金宝缓过劲儿来,周伟珍就粗暴的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疯癫到极致也恐惧到极致的骇人眼神死死盯着他。
直盯的秦金宝眼神游移,不敢正视母亲的眼睛。
没有再多话浪费口水的必要了。
周伟珍狠狠闭了闭眼,突然像被人抽干身上所有力气似的跌倒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喘了两口粗气后,她突然抬手啪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一边打一边哭。
“我作孽呀!我上辈子作孽呀!生的孩子没一个省心的,都是孽种!都是孽种啊!”
刚才梁凯那一句无心的话狠狠戳中了秦金宝想要掩埋心底的秘密,他害怕了,到底只是个孩子,下意识的就想要依靠大人。
连母亲自残秦金宝也顾不上,只是哭着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惶恐哀求道:“娘!娘你救救我!我害怕!我害怕!”
“害怕?你这会儿知道害怕了?干坏事儿的时候咋不知道怕呢!”周伟珍头一次对这个儿子感觉到失望。
她一把将秦金宝推出去老远甩在地上,即使已经恼怒到了极致,也不忘压低声音质问这个逆子。
“你为啥要这么干?你到底为啥要这么干!那是人啊····那是条命啊!被捉住了你是要赔命的!你晓不晓得?”
秦金宝当然晓得杀人要赔命,可他干那事儿的时候大脑完全被即将到来的兴奋快感占据,无法思考。
再加上计划了很久,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就没想过会被捉住,咋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