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甜拖出了他的上半身，但却没有拽出他的下半身。
车头变形，他的另一条腿卡住了。
糖葫芦拖着受伤的身子，跳上了驾驶座，企图用同样的方法拽出他的另一条腿。
但它和唐甜努力了一段时间，依旧没什么用。
他血淋淋的头枕在她的怀中，唐甜一边哭一边用力抱紧他的身体。
眼泪从她的脸庞滑落而下，落在他的头顶。
他感受着她的心跳，感受着她滚烫的眼泪，他很想安慰她别哭，但嘶哑干涩的喉咙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用力保持着清醒。
被血色包裹的手指想拉一拉她的衣服，环上她的腰肢，但它颤抖着，久久抬不起来。
血顺着十指滴落而下，一颗一颗砸在地面，或是染上她干净的校服。
司机大伯抱出了车里的唐允儿，接着冲过来跟唐甜一起将唐憬沂拽出。
有了他的帮忙，唐憬沂被卡住的那条腿终于被拔出。
她怀里的男人眉头紧锁，俊美的脸蛋憔悴失色。
“哥哥，哥哥别睡。”
“哥哥别睡，我们马上就去医院。”
“千万别睡，千万别睡啊。”
唐甜低下头，入眼的头顶有些模糊变形，只因为泪水在眼眶续满，模糊了她的视野，
它们毫无节制地流出，出现、流出、出现。
“哇！！！”
“妈妈！”
“呜呜呜！”
路口早已混乱不堪，残骸、碎片、鲜血、悲鸣充斥着周围。
“哥哥，清醒一点。”
“不能睡。”
司机大伯赶紧走了过来，想从她手中接过受伤的男人。
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唐甜下意识地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心底却是有了答案。
她的内心是害怕，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害怕她松手，怀中的人就不在了，再也不在了。
司机大伯瞧见她的动作，只得无奈收回了手，接着迅速掏出了手机。
她害怕怀中的人不舒服，所以抱着他缓缓坐下。
她坐在地面，害怕他压到心脏和胸口，所以整个人小心翼翼地翻转着他的身子。
忙着打电话的司机大伯抬高肩头抵住手机贴紧耳朵，得此腾出两只手帮她。
身体翻转过来，唐甜终于得以见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
此刻，血色占据了大半张脸，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脆弱，奄奄一息，没了往日的生气。
那一刻，她没能绷住，张开了唇瓣痛哭起来。
抱住他的手，被他枕着的双腿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
唐憬沂望着眼前的女孩，冲着她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
可这个笑并没有让唐甜安心，她眼底的泪意更加汹涌奔腾。
她怀中的男人心疼又自责，他费力地吞咽口水，接着张开了唇。
因为想用力开口，他突然气息不稳地咳嗽起来。
一口血吐了出来，顺着他的唇角流出，落在他的脖颈上，也落在了她的校裤上。
“哥哥，哥哥，别说了。”
她拉住他的手，用力将它握紧，安抚着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眼泪从她眼眶中落下，砸在了他的眼角。
泪水似云端落下的雨水，落在地面，荡出水花，流进他的眼里，落在他的睫毛上。
“哥哥，哥哥再等等。”
“救护车很快来了，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她手中的那只手，有些冰凉，记忆中不是这样的，它应该是温热的，有力的，不该是这样。
以前他的手掌能捂热她的手，可为什么眼下她不可以留住他的温度呢？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可以，不可以。
司机大伯挂断了电话，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得红了眼眶。
男人有泪不轻弹，可眼下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这般痛苦，他也没忍住流出了眼泪。
“哥哥，你看着我，别睡好吗？”
这句话落进了他的耳朵，两秒后，原本双眼迷离的男人又一次努力地将眼帘掀起。
“你不要睡啊，不能睡。”
唐憬沂听她的话，用尽了力气保持清醒。
他深深望着眼前的面孔，看着她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神色，眼泪无声无息地从他眼角溢出。
螺旋桨的声音从远处出现，唐甜抬头就看到了朝着它们这里飞来的几架医用直升机。
她怔怔望着，期望它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在她激动与紧张的心跳中，直升机终于降落而至。
里面的医护人员迅速冲了过来，接过了她怀中的男人。
其他情况严重的伤患也统统被带上了直升机。
唐甜反应过来，迅速抱着糖葫芦打算上车跟着直升机前往医院。
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她这才发现了现场的惨烈和恐怖。
脸色骤变，但她已经来不及多想，身下的双腿已经先一步朝着自己的车跑去。
车内已经没了唐允儿的身影，后座上只有她流下的血迹。
唐甜看着满目的鲜红，心脏被狠狠揪起。
就连后座的唐允儿都流了这么多血，那他呢，又是伤到了何种地步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本该受伤的不是他，不是他啊，他不应该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是他替她承受了，是他替她承受了这场灾难。
不要，不要，求求了，不能让他有事。
她宁愿自己出事，也不想看到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