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日,汉城气象台预报了次日最低温度为-6度,最高气温为-2度。
杨一民、沈祥福下了一道“抗寒”令:不准随意外出,外出必须穿上羽绒服!
沈祥福还开玩笑地对球员说:“明天我们要双重“抗han”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3月3日,han流如约而至。汉城这个季节特有的东北风象刀子一样,刮到脸上隐隐作痛。
11时,国奥全体被要求“下楼出去走走步,透透气,但一定要保暖!”
队员们陆续走出大门,门口,还有专门检查球员穿戴的工作人员。
16时,全队在三楼餐厅召开“战前动员会”。
沈祥福宣布了教练组殚精竭虑推出的战术方案和人员组合,后腰位置上的胡兆军果然被身体更强壮的王栋所替代。
“组队六年了,为的就是这一刻。我们该有的都有了,没有的现在去练,也来不及了。对你,对我,可能就是最后一回了!别犹豫太多,放手去干就是了!”
杨一民的发言则简单的多:“必胜!必胜!”
21名队员像狼一样大吼:“必胜!必胜!!必胜!!!”
胡兆军第一个走出屋子,他的脸涨得红红的,和他的双眼一样。
“小胡,昨晚没休息好吧?”一旁的工作人员问。
“没,我休息的很好!”胡兆军答道。
“在我心中,曾经有一个梦...”安琦戴着耳麦,哼着周华健的“真心英雄”也走了出来。
随后,是大连籍的一批球员。当所有人都陆续走出来后,吴坪枫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的鼻孔下方堵着一截白色的手纸。他流鼻血了!
17点10分,“抗韩”的国奥在寒流中向上岩前进。
17点30分,西看台赫然出现了三个字:“恐韩症”,韩国球迷的发音有点像是“攻韩症”。
前夜,车范根曾在饭桌上笑着证实了这句话已经成为韩国市井中的一个外来语。
26年前,正是车范根的一粒进球,成为了“恐韩症”的依始。
看到韩国队入场,主队球迷们再次大声喧嚣起来。
赛前,韩国球迷不满的有两件事:一是在上岩体育场,几年来没有一支韩国国字号队伍能够取胜,所以球迷们要求更换场地,但于事无补。
二是韩国国奥的新版球衣遭到了百分之九十的球迷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在号码外圈一个圈,看起来就像是赌博场里的筹码,最终总是会输给庄家;又像是交通的限行标志,意味着韩国队员没办法起飞。
球迷们在官网上投票要求主队穿会前年的世界杯球衣,但直到球员入场球迷们才发现,他们还是穿着这件“筹码球衣”“限速”上场。
除此之外,韩国球迷对队员和教练并无其他不满。
“南朝鲜这帮球迷看起来很激动啊!”沈祥福用手背蹭了蹭鼻头的鼻涕,看着西看台上大吼的球迷叹道。
杨一民说道:“可能是在给主队助威吧!我之前在网上看到报道,大家都对咱们国奥一致看好。甚至有博彩公司开出的赔率是“让半球”。老沈,别一惊一乍的了,咱们都准备这么久了,就算不能赢也至少能踢个平局,把包袱先甩给对手再说。”
“希望是这样吧!”沈祥福吸了吸鼻涕,汉城的天气确实有些冷。
当看到韩国首发队员后,沈祥福皱起了眉头。
“16号崔兑旭没上场?”
“谁知道了!我也纳闷呢!”一旁的助教也挠着头。
早在中午,金镐坤就对中国记者预测了国奥的首发阵容,和沈祥福的实际排兵布阵一模一样。
这件事被杨一民等人压了下来,正如祥福赛前所说:“现在双方都没有什么战术秘密,一切只有等到比赛之后才知道。”
那晚的会开得很深很细,一个队内人士告诉记者:“细到了每一个环节每一个队员每一根草……”
扔完硬币后,队长杜威果断挑选了球场南侧。
上岩体育场由于设计原因,南半场因为日照而阳光充足,北半场则因为看台的阻挡,变成了冻土。
对此国奥教练组也有对策,沈祥福把下半场当做“抗韩”的重点时段,所以在挑边的时候把场地良好的南半场当成了进攻区域。
所以在选边选球的问题上,杜威没有丝毫犹豫。
18点整,随着上川策的一声哨响,比赛在全场球迷的欢呼中开始。
比赛过程可以用这样简单的话语来叙述:“国奥用89分钟努力去完成自己的想法,但只用了一秒钟便颠覆了全部的心血。”
意外发生在第86分钟,韩国国奥门将摘下了角球然后快速发动手抛球进行反击,坐镇最后方的王栋在中场上抢时脚下打滑。被带球的崔成国从后场开始飞奔,单枪匹马冲到了国奥禁区里。
安琦出来了,但他还是慢了一步。崔成国横敲一脚,把球传到后点,后点跟上无人盯防的曹宰榛轻松推射空门得手。
1比0,主队球迷们齐声高喊“大——韩——民——国”,这样的叫声震得现场所有中国球迷和球员心头发凉。
在下半场补时两分钟之后,上川策的结束比赛的哨声,宣告中国国奥队第七次冲击奥运会首场比赛以失利告终。
悲剧或者是喜剧的发生就在一秒钟之间,事后徐亮对着镜头叹道:“本来不应该这样的!前头接不住球啊,那个球也没办法了,其实根本就可以战术犯规的了,唉!”
王栋在赛后穿越长长的大堂走回房间时,面无表情。
其实没有任何人责怪他,九十分钟里,他很尽责。但“一秒钟的宿命”像条章鱼一样总是要抓住中国队中的某个倒霉蛋,这次轮到了王栋而已。
和以往很多次中韩历史剧一样:韩国队象水银一样活跃,中国队像木偶一样呆板;韩国队进攻、进攻、再进攻,然后就是26年来惊人雷同的结果。红蓝色的狂热拥抱,白红色的失魂落魄。
赛后沈祥福走进更衣室时说道:“第一场比赛输了遗憾,我们还有以后的比赛。回去好好总结。”
像极了一次对队员的安慰。
杨一民则说:“我们还有5场比赛要打,谁也说不清最后的结果。”
酒店大堂外,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攻韩症...”
当沈祥福恼怒地望去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两三个斯文的韩国学生笑吟吟的面孔。
队员们拎着比赛服走进酒店,脸上没有传说中的沮丧。这帮生于80年代的年轻队员表情只是一种空泛,一种从一个世界被拎到另一个世界的猝然。
杜威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上岩兵败”了——他左颊上有一块硬币大的淤青,不知是否是向他发出挑战的曹秉局撞的。
安琦也是第二次兵败上岩——除了因为场地冻土变形弹起的那个球令他脱手外他表现不错,但他只想飞快地闪进电梯,可是里面早已被更快闪进去的他的队友们象金枪鱼罐头般塞得满满当当。这位国奥第一门将只好留下来接受记者们的缠问。
王建英同样是第二次兵败上岩,这个对事业尽忠得无以复加的人想对记者们笑一笑,却笑得苦涩而迷惘。
李章洙穿着一身灰色风衣现身大堂,这一天他是从400公里外的全南赶到汉城来观看比赛的,他的表情总让人觉得和他的汉语发音一样有种难测底细的神秘味道。
“本来可以打平的,进球很突然!金荣光手抛球很好,他的手抛球发得又快又准,崔成国也很好,他的带球又快又聪明。”
李章洙的学生发起反击,车范根的学生终结比赛。两个在中国执教过的韩国教练真的很会教学生!他们就是这样一代代地遗传着某种血统,续写着某本家谱,从1978直到2004,也许还有永远。
杨一民和沈祥福在大堂一侧接受完了记者们的采访。在忽明忽暗的走廊,随队一起观战的黄健翔好友李承鹏问道:“当我们任何事情都努力去做了之后,当每次失败都是由于一个极细微的失误造成的时候——到底怎么办呢?这是不是一种宿命呢?”
一丝苦笑,火星般晃过杨一民看起来有些苍老、荒凉的脸,他没有给出答案。
在昏暗的走廊里,沈祥福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嘴里喃喃了一句:“是不是宿命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他在,这场比赛的结果绝对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