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听着都新鲜——”
李学武好笑地从地上抱起要抱抱的闺女,看着满脸无奈的大嫂问道:“家里人没什么事吧?”
“人没事,好在是当时院里人多。“
赵雅芳看着李学武问道:”你确定这姑娘脑子没有问题?“
”我又不是大夫,你不是去相看过来嘛,你问我?“
听着王露的事,李学武现在也不是那么的肯定,这姑娘脑子没问题了。
不过他倒是会甩锅,一推二六五,只说赵雅芳都验过货了,现在还想埋怨他?
赵雅芳也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能耐打了眼,嘴里嘀咕道:“当时看着挺乖巧的,说话和气有朝气,谁能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竟然第一次上对象家,就给人家的房子点着了。
“这么说来,赵叔原本是真打算重新盖房子的?”
李学武笑着说道:“看来去年一年没少忙活啊,这新媳妇上门了,是得有个样了。”
“就算要起新房,也不至于把老房子点了吧?“
赵雅芳一想到这儿,也是被这姑娘给气笑了,本来她就觉得有点别扭,是李学武介绍的,又不放心地去红星厂亲自相看了的。
结果呢?
“我爸是叨咕要盖房子来着,村里不少家都起了砖瓦房。”
赵雅芳介绍道:“尤其是赶上雅军相对象,他的意思是,总不能让雅军没脸面,即便他们不回家里住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李学武点点头,问道:“盖房子的钱方便吗?”
“说是够了,种菜养狗的,我爷我奶去年都没闲着,可算是逮着挣钱的机会了。”
赵雅芳感慨着,说道:“村里人就是这样,穷怕了,受了一辈子的罪,吃了一辈子的苦,总算是有熬出头的一天了。”
“我姑父家今年也起了砖瓦房,说是给尹群娶媳妇用,就是不知道尹群咋想的,还没张罗相对象呢。”
“你哪家的日子都操心,知道过得好就行了呗——”
大哥学文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拎着书和茶杯,显然是看书渴了,手不释卷。
他就是有这个劲头,这书永远都看不完,看不够。
“叫你说的,你就想着别有亲戚麻烦才好呢,是吧?”
赵雅芳瞪了他一眼,冲着李学武怀里的李姝拍了拍手,道:“来,大娘抱抱,让你爸爸歇歇。”
李姝就是磨人,不会走的时候硬挣着往地上爬着玩,会走以后又想着跑,等会跑了以后又懒得下地走了,见着大人就想让抱着。
跟她大娘的关系自然是好的,从小就在这边长大,赵雅芳没怀孕的时候,带她的时间也多,娘俩亲近的很。
赵雅芳身上爽利的性格很是吸引李姝,这小丫头有时候还会学她大娘说话,尤其是语气和神态。
这会儿赵雅芳抱她,她却只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抓着她大伯要抱抱,李学文也是意外,他在家里可不受孩子待见。
“你个小叛徒,大娘白疼你了——”
赵雅芳把她交给了过来接孩子的李学文,笑着拍了李姝的屁股板。
李学文曾经想过要养这个孩子的,毕竟当时弟弟还没有结婚,由此便能看得出,他是喜欢姑娘的。
尤其是小丫头开朗又可爱,比淘小子好多了,就算看着自己儿子稀罕着,但见着李姝依旧是喜爱。
“我要,我要伯伯(bai)带我买好吃的——”
李姝可从来不吃亏,我都让你抱了,你不得带着我去供销社买好吃的?她的心眼子可多了。
“你咋这么鬼道呢——!”
赵雅芳笑着点了点她的小手道:“不去,大娘说了算,你大伯没有钱。”
她拉着李姝的小手道:“你跟大娘说好听的,大娘带你去好不好?”
“我……我……”
李姝犹豫着看了看大娘,又看向了大伯,故意躲着大娘偷偷在大伯耳边问道:“伯伯,你真没有钱吗?”
不到三岁的小孩子就知道得用钱才能买好吃的了,还知道躲着人问问题,这小丫头算是大院里最机灵的那一个了。
李学文故意逗她,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是啊,大伯兜里没有钱了,都在你大娘兜里呢。”
“那——那——那可怎么办呀!”
李姝攥着小手,愁的皱起了眉头道:“伯伯,那你也太穷了——”
“哈哈哈——”
李学文忍不住笑了起来,哄着李姝道:“那咋整啊,大伯挣的钱都让你大娘拿走了,得养你弟弟李唐呢。”
“李唐还小呢——”
李姝抠着手指头,小声地说道:“他现在还不能去小点儿呢。”
“啊,李唐小,不能去小点买吃的,先可着钱给你买呀?”
赵雅芳点了点她的小脚丫,道:“你也太聪明了,跟谁学的啊!”
老太太教的,供销社不叫供销社,叫小点儿。
其实应该叫小店,只是李姝叫着方便,嘴里咬字舒服,就叫了这么个名字。
“嘿嘿嘿——”
李姝也不说话,搂着大伯的脖子,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学文越听越想乐,这孩子真好玩。
赵雅芳拉了拉她的小手,追问道:”你说啊,你告诉大娘,为啥想要你大伯带你去小点儿啊?“
“哈哈哈——”
李姝不回答,李学文却是笑着解释道:“她跟我说,她大娘不给她买鞭炮,让我给她买,哈哈哈。”
“得——准是棒梗那几个淘孩子逗得事,她算是记住这玩意了。”
赵雅芳给李学武解释道:”上次在院里见那几个孩子玩鞭炮,她还吓了一跳,转过脸来就跟跑过去跟人家要鞭炮玩了,也想点着听响。“
”我带她去供销社,也不知道这眼睛怎么就这么尖,我都没看见,她一眼就盯上了,非要我给她买。“
她拍了拍躲着李学武目光的李姝,道:”你这小丫头,早晚跟淘小子似的,比小子还要淘,看你爸到时候咋管你。“
“就快管不住了,能跑能跳的,一溜烟就见不着了——”
李学文抱着李姝,在屋里转悠着玩,想起他们哥兄弟成长的经历,笑着感慨道:“李唐也快,再有几个月也能下地跑了,到时候咱家就有三名淘气包了。”
“我不是淘气包,我是小花猫——!”
也不知道是谁教给她的,她知道淘气包不是好话,却把小花猫当成了好的评价。
“好好好,你是小花猫,哈哈哈——”
赵雅芳笑着给她穿了小花布鞋,从李学文的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道:“大娘领着小花猫去小点儿买好吃的,跟大娘说,你想吃点啥好吃的?”
“大娘——”
李姝见大娘稀罕她,这会儿也知道亲近了,搂着赵雅芳的脖子撒娇的问道:“我想吃炮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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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就你们仨在家呢?”
李学武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转头给大哥示意了手里的茶杯,问他要不要,嘴里则是随意地问道:“老太太她们呢?”
“后院呢吧,睡了个午觉,一醒来就都出去了。”
李学文打了个哈欠,看样子天热的他又困了,一年没工作了,这种老爷肥狗胖丫头的日子,待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懒散了。
“你从哪回来?去俱乐部了?”
他接了茶杯,又打了一个哈欠,这才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随意的翻看着先前放下的书。
“嗯,有工作要处理”李学武也不嫌茶水热,吹了吹便小口喝了,热的他脑门都见了汗,但夏日的暑期瞬间消散一空,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跟那边说了,你要是想过去玩,随时都可以去。”
抻了八仙桌对面的凳子,李学武捧着手里的茶杯,看着大哥说到:“你见天的扎在书堆里,不觉得枯燥乏味嘛?”
“枯燥的是人生,乏味的是兴趣。”
李学文胳膊撑在桌子上,一手茶杯,一手书,很是随意的说道:“对于把有限的人生投入到无限的知识学习中,这算什么乏味?”
“咦——”
李学武咧了咧嘴,很是无趣的扫了大哥一眼,问道:“现在让你回去教书,你还愿不愿意?”
“什么意思?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听到弟弟说起这个,他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惊讶地看着弟弟问道:“报纸上不是说……”
“什么消息都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学武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说道:“要我说,你放不下这份职业,为什么不接受职业技术学院的邀请呢?”
红星厂职业技术学院办公室给李学文发了邀请函,却是被他给婉拒了,说是不方便,到底是什么不方便,他没说,但李学武是明白的。
不方便的原因就是他了,自己的弟弟在厂里工作,大哥觉得这份邀请跟他是脱不开关系的。
典型的知识分子的小傲娇,李学武听见学院办公室的汇报也是觉得很好笑。
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给大哥发邀请函,也不是他的意思,更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景荣是总校长,也用不着他打招呼。
要说对大哥的了解,景荣以前是华清的办公室主任,不比他了解大哥的教学水平?
这份邀请函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其实并不重要,但李学文就很清楚,只要他来了,就会有人说闲话。
他跟李雪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李雪的年龄更小,又是女孩,得自己哥哥照顾,任是在谁看来都觉得天经地义。
可他是当大哥的,还是大学老师,总要有点风骨。
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工作,也不是饿的要饭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无非是文人的傲娇,无病呻吟罢了。
所以,面对弟弟的提问,李学文只是稍作思考,便直白的回答道:“不想去,更不想给你找麻烦。”
还不等李学武再说,他又强调道:“我知道你不怕麻烦,只是觉得没必要。”
他摊了摊手,道:“我现在赚的钱可比以前多多了,又何必强求呢。”
“等着吧,我就不信大学永远不复课,我更不信我没书教。”
“等多久?三年?五年?如果是八年呢?”
李学武挪开了面前的茶杯,看着大哥认真地问道:“你能等下去,可不觉得是在浪费生命吗?”
“你是有事啊?”
李学文已经看出来了,弟弟兜了个圈子,并不是来劝他教书的。
“有事就说呗,反正为难的我不去就是了。”
“呵呵——”李学武轻声笑道:“看来黄干给你给的太多了,已经不用为五斗米折腰了。”
“有没有想过搞科研啊?”
没给大哥思考的时间,李学武直接问道:“物理方面的,正适合你现在的状态。“
“什么项目?你们厂的,还是……”
李学文有些迟疑地看着弟弟,见他说的含糊,便出言提醒道:“物理的范围可大了,你知道我懂什么呀,你就让我搞科研。”
“无所谓,你都是大学老师了,完全可以从零开始学嘛——”
李学武抿了抿嘴角,随意的说:“物理就是个圈子,你怎么拉这台磨,都是在这个范围内,能困难到哪去?”
“你可以考虑考虑,反正一时半会的也没书可教,倒不如做点实际工作。”
看着大哥迟疑的模样,他又耸了耸肩膀,道:“当然了,如果复课了,你完全可以再回来教书嘛。”
“我信你?”李学文撇了撇嘴角,道:“这个项目很有可能是保密的,到时候我回不来,还能揍你啊?”
他盯着弟弟的眼睛,一副“你连自己哥哥都坑”的表情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保密项目?”
“其实吧……你也知道……我的意思是……”
“好了,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李学武刚一迟疑,李学文便摆了摆手,他什么都明白了。
哥兄弟这么多年,弟弟在耍坏的时候,他最清楚是个什么德行了,他是一点都不想往下聊了。
太过分了,一个钢铁厂,老是搞大项目,跟华清一起合作搞科研也就算了,毕竟华清的冶金专业也还算可以。
但是,又是搞汽车,又是搞船舶,什么电子、食品啥的乱七八糟的全上来了。
你要说这些只是企业在发展过程中必须经历和丰富的业务情有可原,但搞兵器生产,仿造SVd算什么事?
这都不算过分,钢铁厂搞飞行器制造你说过分不过分?
只是他听说的,这红星厂越搞越大了,越搞越尖端了。
听刚刚弟弟的迟疑,他已经知道了,也早就猜到了,红星厂的工业发展到这个阶段,必然要接触保密项目。
而天性懒散,热衷阅读的他,又如何愿意去搞保密项目呢,那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嘛。
“不去,不去,最近一监所正准备上新项目,我要负责技术部分,走不开。”
“呵呵——”
李学武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随便,你要是怕受约束,那就在一监所,正适合你的习惯。”
“别跟我用心计,我说了不去就不去。”
很怕李学武再继续勾搭他,又或者怕自己的意志力没有那么坚定,李学文只丢下一句不去,便拿了茶杯和书,起身往里屋去了。
李学武则是端起茶杯,看着大哥的背影笑了笑。
没人看到,若是看到了,准说他的笑容像狐狸。
真是的,连自己人都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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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咋又回来了?”
李学武昨天一回来便在倒座房,沈国栋他们拉着他说话,看见弟弟李学才回来了,也没来得及搭理他。
等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往前面来吃早饭,又被傻柱拉着去说话,等回家的时候李学才又不见了踪影。
上周就说给他,学校有动静会联系他的,不用他操心山下的事。
李学武也给姬毓秀说过了,不让李学才回来,这小子心性还很跳脱,对社会上那点事虽然有所了解和防范,可还是没什么经验。
姬毓秀自然了解二哥的意思,是认同和支持他的观点的。
所以见到三弟,他便是有些皱眉头。
李学才是怕这个二哥的,以前怕,现在也怕。
以前怕,是因为二哥舍得揍他,现在怕,是因为二哥舍得揍别人。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时候都还好,他就算不敢胡乱开玩笑,也不会一见面就紧张。
只是现在二哥瞪了眼睛,他站在那连动都不敢动了。
“那个……我看同学去了……”
李学才迟疑的看了二哥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姬毓秀,这才继续解释道:“赵侠受伤了。”
“受伤?”
李学武打量着弟弟,问道:“伤的很严重?”
自然是严重的,否则李学才也不至于因为赵侠受伤了,便冒着挨二哥训斥的风险下山来看望他。
而李学武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语气缓和了一些。
李学才跟赵侠的关系不是很亲密,仅仅是父亲在一个单位,他们又是一个大学的同学。
说关系亲近了许多,还是在山上,年轻人凑在一起,难免的有了交情。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下山看望一下,还是应该的。
“是,折了一条胳膊,一条腿。”
李学才声音有些低落的说道:“正在医院养伤呢,他妈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这才又继续说到:“可能恢复不了必要的功能了,保留肢体,不做截肢处理是最后的努力了。”
“一半一半?”
李学武想着他的话,手掌一劈,比划着问道:“一边废了,还是左右废的?”
“额——”
李学才正处于物伤己类的忧伤之中,没想到二哥竟然问出了这种问题。
他顿了顿,这才回答道:“右胳膊,左腿。”
“说是跟人家去争地盘,打群架,他自己落单了,让人家用搞把打的。”
“是他自己活该,上周还来撺掇你学坏呢!”
姬毓秀反感的说道:“我早就说过,他这样早晚要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
“他就是好这个,上学的时候就喜欢凑热闹。”
李学才为难的解释道:“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果真有什么恶行,我也不会搭理他的。”
“还要什么恶行?”
姬毓秀瞥了他一眼,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城里都干了什么?”
“就算他不是主谋,就算他没伸手,可站在一边起哄,壮声势,难道就不是恶了?”
她点了点自己对象,批评道:“你就是涉世未深,在象牙塔里永远见不到社会上的人心险恶。”
李学才知道对象说的对,再加上二哥就在一边看着,他哪里敢反驳,只是闷着头不说话了。
“长点心眼吧,好赖人看不清,好赖话总能听的清吧?”
姬毓秀怼了他一下,警告道:“他拉着你下水,你还回来看望他,这人情也算完了,以后少搭理他!”
“啊呀——他想干啥我还不知道嘛。”
李学才小心的瞅了二哥一眼,他明白姬毓秀为啥这会儿骂他了,这是不想让二哥开口骂他呢,算是给他留面子了。
其实二哥骂不骂他都无所谓,他是没有那个胆子去学坏的。
“就算是拉着我去,我也不敢啊——”
他扯了扯嘴角,语气委屈地说道:“我去看望他,是爸应允了的,我们是同学,爸跟他爸还是同事。”
“你就说,我听着这个消息了,能装没听见?”
李学才站起身,主动倒了两杯温水,递了一杯给姬毓秀,自己灌了一口,抹了一把嘴,摇着头继续说道:“山上还有项目呢,要是这点人情都没有,爸那边的脸面也不好看的。”
“不过你不也看见了嘛,我就算是去看望他,也是带着你一起去的。”
”你自己明白就好——”
这些个道理,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给李学才说过一遍了。
她并不反对李学才跟同学来往,就算是赵侠那样的,她也没说什么刻薄的话。
只李学才跟她的情况毕竟不同,她保持干净的社会关系,并不怕在单位吃不开。
无论是二哥的照顾,还是她哥哥的关系,绝对没有人敢主动招惹她,可李学才不一样。
李家在医疗口唯一的关系就是公公李顺了,可公公也仅仅是个医生,性格同样的本分,并没有什么人脉关系。
李学才未来想要在这个系统发展,必然要建立正确的人脉关系,而同学,是他现阶段能掌握并发展的唯一合适机会。
但是,姬毓秀对李学才的警告和要求并非胡搅蛮缠,她在安全口工作,对现在的形势和社会状况有着清晰的认知和了解。
就李学才这样的,真不看住了,让人卖了都得帮人家数钱呢。
别说有李学武的影响,没人敢给他使坏,这四九城最不缺的就是阴谋。
他李学才有几分本领,几斤几两啊,这些明枪暗箭,明显是冲着家里来的,是奔着二哥去的,甚至更深远的,她家、二嫂家……
所以,别说她对李学才管教严格,只能说出身干部家庭的她,太了解这些尔虞我诈了。
十几岁出来上班,家里人也放心,只把她交给了夜游神似的哥哥照看,可不是不爱她,是知道她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罢了。
“行了,你自己知道咋回事就行了,明天早晨有车就赶紧回去。”
李学武说了他一句,算是给这件事做了总结,也省的姬毓秀再骂李学才了。
“这算什么?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一想到毛兔子似的赵侠,跟在聂小光等人的后面吊儿郎当的,他就知道这小子早早晚晚得出事。
一个大学生,又是有那样的好家庭,不好好学习文化,钻研技术,整台自行车往城里跟那些人鬼混,掺和这种风波,不是找倒霉嘛。
就他们这样的出身,就他们这样的素质,在那些顽主和老兵那屁都不是,一个照面就能干趴下。
没有老兵那样从小的训练经历,也没有胡同里长大的孩子那般泥里摸爬滚打,烂命一条,他们丢下书本,跟这两伙人较劲,你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当然了,是因为赵侠跟李学才有关系,所以李学武才说这么几句,真要调查看,似是赵侠这样的傻子,屡见不鲜。
不信你就问问吧,停课前有多少大学生,复课后回来多少大学生,少了的这些都去哪了?
好么呀的,大学都念一半了,真有了消息,真有这个机会,他们能不回来继续念书?
只能说人的命,天注定,文曲星下凡,也有半路绕回去的时候。
“记着啊,回去后跟爸说一声,叫他别主动问这个事。”
李学武给弟弟交代道:“赵侠他爸要是找帮忙,会直接跟我说。”
“如果不是直接跟我说,你们就不要应了。”
“知道了,二哥,我回去就跟爸说。”
李学才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知道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保持谦虚谨慎的态度,虽然有一点憨憨,可并不傻,知道听家大人的话,更知道哥兄弟都是为了他好。
这边交代完,李学武便起身往外走。
刚刚说话的工夫,他瞧见何雨水从门口过了两趟了,要是再不出去,一会儿就上门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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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去休假了吗?”
李学武打量着精神憔悴的何雨水,微微皱眉道:“别告诉我你这么些天就蹲在屋里养猪来着。”
“休假,我是想休假了,最好休一辈子的假——”
何雨水直勾勾的盯着他,问道:“你不是院里年轻人的榜样嘛,你不是厂里青年的代表嘛,你不是他们所说的聪明人嘛!”
“你就不懂我的心思?”
她推了李学武一把,满眼复杂的神色,追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知道,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学武瞅了一眼周围,这院里别说隔墙有耳,说不定隔墙还有眼睛呢,他可不愿意让傻柱难做,让雨水难堪,更不想让家里人受这场莫名的风波影响。
所以,他扯了雨水,推着她来到了东院,进了于丽这屋。
东院这边建房的时候就没按照四合院传统的格局,而是坐北朝南,享受阳光。
同样的,这边的窗户虽然开着,可大院那边听不见这边的动静,要不怎么说姬毓秀一见这房子就满意了呢。
就算家里住着楼房,都搬了过来,她倒是知道,这里才是她未来的家。
关上了房门,李学武看着坐在炕上泪眼婆娑的雨水,皱眉问道:“你都明明知道,我不是啥好人,偏偏盯着我干啥啊?”
“我不能耽误你的人生,也不想破坏了我跟你哥的关系,更不想让这院里人骂我。”
他扯了一把椅子,坐在了雨水的对面,语气缓和了几分,劝说道:“雨水,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你总得为别人考虑考虑吧?”
“我就问你,你喜欢我吗?”
何雨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依旧是那副表情,盯着李学武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呵呵,喜欢,只要是年轻的姑娘,我都喜欢。”
李学武坦然地看着她说道:“我要说不喜欢,也骗不了你,你也不相信,所以你想问,我就开诚布公的跟你讲,今天咱们就讲清楚了。”
“我跟你说的都是大实话,你看见我有几个相好的,可你没看见的还有多少你知道吗?”
他摊开手说道:“你想跟我玩感情,你觉得能玩得过我吗?”
“呜呜呜——”
雨水听见他这么说,突然的泪如雨下,嘴里忍不住的哭出了声来。
李学武却是没阻止她,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好好的哭一场,把脑子里进的水好好的排一排。
“你哭什么?觉得委屈了?觉得爱情现实了?”
他撇着嘴角说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我跟所有的姑娘在一起都是因为爱吧?”
“男人就是这样的,永远喜欢漂亮的,永远喜欢十八岁。”
李学武站起身,走到茶柜边上,试了试暖瓶里的温度,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雨水,道:“所以别把生死和爱情挂在嘴边上,更别听什么人生苦短,想爱就爱的鬼话。”
“我爱所有年轻漂亮的姑娘,能一个个的都娶回家吗?这不是扯淡呢嘛——”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爱情不是圣经,非要掐在手里才能歌颂人生,好好过日子才是人生的本真。”
“行了啊,就闹这一场吧,你要假期我都给了,你要哭眼泪,我也陪了,咱们以后还是好哥们。”
从毛巾架上摘了毛巾,用热水投了,递给雨水,见她不接,便塞了她手里,道:“你比我还大呢,咋比我还幼稚,啥年代了,还相信爱情。”
“你混蛋——!”
雨水哭着把毛巾丢在了李学武的身上,苦涩的泪水让她的话也充满了对爱情的绝望。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喜欢你!咋了!呜呜呜——”
“好好好,你喜欢我,你说清楚,喜欢我哪一点。”
李学武把毛巾放在了她手边,道:“你但凡说出一点来,我立马就改!”
“走走走——!”
雨水被他的话气炸毛了,使劲推了他说道:“离我远点,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这是你说的啊!”李学武点了点她,强调道:“大小也是个车间主任了,这话要不算数……”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在雨水要咬他的时候急匆匆的躲了出来,可这一出门,便见傻柱跟门口站着呢。
“你故意的是吧——”
李学武被他吓了一跳,皱眉瞪了他一眼问道:“听见动静来的?还是一直都在?咋不进去,跟这站着听啥话呢?”
还能听啥话,自己妹子说的,李学武说的,他听了个一清二楚,啥都明白了。
他站在那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李学武瞅着他也是相顾无言,这特么事整的。
傻柱倒是没有责怪李学武,也怨不到人家的身上,刚刚李学武说的话他听了个清楚,这兄弟属实没白交,真义气。
不是李学武的错,是他的傻妹妹,钻了牛角尖,认准了李学武的坏劲,只把眼界定得太高,遇到的男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李学武,所以走出一步回头看看,便退了回来,永远逃不出李学武这个圈子。
李学武拍了拍傻柱的胳膊,示意了屋里,让他去安慰安慰雨水,这个时候兄妹两个应该能好说话了。
毕竟恶人他都已经做了,连脏水都泼自己身上了,你想吧,他最是纯洁正直的人,为了雨水牺牲多大啊!
见着傻柱点头,他便转身要回去,却冷不丁被傻柱拉住了胳膊。
“那个,你能不能……”
傻柱苦着脸,为难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他不用说,李学武全都懂,他想说的话都在脸上写着呢。
“你有病啊?她钻牛角尖,你也跟着钻啊?”
李学武拍开了他的手,严肃的说道:“咱们是兄弟,我能要了雨水?我成啥人了?”
“你以后还想不想在这个院里过日子了,不在乎我的感受,你总得想想你自己吧?”
“可你看她现在……”傻柱担忧的看了一眼屋里,愁眉道:“我是说不通她了,她想要啥样的,我不逼着她了,她是我妹子啊,我总不能为了我自己,让我妹子闹心一辈子。”
“你给她调走,我让她搬走,见不着熟人……”
“你给我滚犊子——”
李学武都被他给气笑了,指着他好气道:“你说你这个脑子啊,正事不正经用,不正经的事真能寻思啊!”
“我给她整月球上去呗,没人看得见了——”
说完也懒得搭理这对思路奇葩的兄妹两个,转身往大院去了。
傻柱站在屋门口,看着离开的李学武,真想给自己一嘴巴,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等他进了屋,看着趴在炕上还在哭的妹子,心里这个难过劲儿啊。
“他不要你,你哭个啥,这会死心了吧”
“啊——呜呜——”
得,傻柱一句话说完,雨水的哭声高了几个调门,嗓子都要哑了,吓的傻柱赶紧止住了嘴里的废话。
“行行行,你是我姑奶奶,我算是服了你了!”
傻柱拍了拍妹子,劝道:“我不管你了,你刚刚不是听见了嘛,我不管你了,你爱找啥样的都依着你。”
“就算是他也行啊,都好好的,只要你好啊,我都无所谓啊,什么狗屁名声,还有你重要啊?”
他拿了炕边李学武放的毛巾,给妹子擦了擦眼泪,心疼的说道:“他是个爷们,说的做的我都听见了看见了。”
“你要喜欢他,我不反对,只要你开心啊。”
傻柱扶起妹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别委屈了自己,更别为了别人活着。”
“哥——呜呜呜——”
雨水抱住了她哥,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出来了,这些天的郁闷,以往的心事,全化作了泪水。
她趴在哥哥的怀里,哭的好委屈,好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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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这院里没有不透风的墙,雨水跟李学武嚷嚷的事还是有人听见了。
结合这些日子雨水相对象黄了一个又一个的情况,这些人总算是知道是个啥原因了。
敢情又是被李学武给迷晕乎一个,这在以前也不是啥新闻了,只是以前的李学武和现在的李学武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仅仅是私下里偷摸说一说,万万不敢传李家人耳朵里的,这事也怨不到李学武去。
就李学武对傻柱,对雨水,谁听见了不得说一句讲究,不愧是当干部的人。
这话都说的很透彻了,还想让人家怎么着,谁来了也挑不出李学武的礼来。
而对于痴情的雨水,大家说在嘴里,却也是没有一个鄙夷闲话的,多的是唏嘘。
虽然没有人公开了说,可背地里互相对视的眼神,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事传开了。
就算再怎么同情,再怎么同情,邻居们看雨水的眼神里也是带了一点点色彩的,可能是难过,也可能是不应该。
痴情人总悲凉愁断肠,是前世姻缘未尽,这一世总要有个愁更愁,心悲凉。
说不该,说活该,人生百态,这事儿啊今日见,明日见,永远不会少见。
也许只等到这世上再无痴情儿女,尽是放浪形骸,追名逐利之风,才觉得不可理解,不可理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