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禀报完毕便侧身回到娘娘身边垂首而立，石之柔忙俯身下拜行礼道：“臣女参见娘娘，娘娘顺遂安康！”
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充满威严的全阳宫，可石之柔这心里还是会感到无比的忐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好悬没冲出来的架势。
石之柔就这样跪在地上，久久没听到娘娘让起身的话，但却听到了女子低声抽泣的声音，她便大着胆子抬眸看了过来，只见高位上的娘娘正用帕子抹着眼角渗出的晶泪，高高的发髻上，凤钗下的流苏还在微微颤抖，面容更是憔悴，丝毫没有了往日母仪天下的风采，有的只是一位痛彻心扉的母亲。
娘娘身边还有个小女孩，年龄不大的样子，依旧是身着富贵，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还是止不住的抽泣着，看样子这便是所谓的九公主。
视线往下，下首第一的位置上坐着的则是三公主，曾经的赏菊宴上两人有过 一面之缘，因此石之柔还记得，只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向傲慢的公主殿下这脸上也是愁云密布。
另外几个座位上也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夫妇人，一个个皆绫罗加身，雍容华贵，同样都是蹙着眉，看样子这便是叶靖义口中说的沈家的人。
沈家乃是皇后的母家，当今皇后的父亲乃是与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因此沈家的地位也是如日中天，沈家几房至今都在吃着沈将军的红利，这日子也算是过的风生水起。
石之柔见状也不敢起身，再次将头埋了下来，乖巧的跪着。
半晌，三公主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就算是娘娘不愿见外人，也不好让人就这么跪着，这像什么样子？遂不耐烦的说道：“起来吧，一直跪着做什么？”
此时的石之柔早已经感受到膝盖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听到公主的话忙谢恩起身：“谢殿下。”
站起身的石之柔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又或许是有一肚子话想说却奈何在场的人太多，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袁佳微侧目，疑惑视线落在这个踌躇不安的女孩身上，须臾也是想明白了她今日前来的目的，八成是叶靖义让她来劝慰娘娘的。
又想到自己这几个人在这里好几日都没能劝的娘娘，早就有些烦闷了，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出去偷个懒，听闻这个石之柔是个聪明的，说不定她还真的会有什么方法使得娘娘宽心也不一定呢？
想着，叶袁佳再次轻斥道：“你是木头吗？没看见娘娘正烦心呢吗？还在这站着碍眼！赶紧坐下！”
石之柔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打的有些猝不及防，慌忙中下意识冲着三公主微蹲行礼，随后忙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叶袁佳见她已落座，便再次冲着对面坐着的几位妇人说道：“晨起没用早膳，现下倒是有些饿了，几位随我一起去用膳吧。”
话音落，还不等几个妇人有所反应，叶袁佳便直接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几个妇人见状也不好继续赖在这，也就纷纷起身告退。
此时的殿中就剩下止不住抽泣的皇后、年幼的九公主和还带着些许惶恐的石之柔。
皇后的情绪显然是已经跌落一个新的低谷，整个人的状态也是相当差劲，眸底的青袋，脸颊处略见明显的消瘦，还有这耷拉下来的肩膀，无一不在无声诉说着她这几日度日如年的煎熬。
石之柔想到叶靖义今日找她来的目的，尽力调整状态，鼓起勇气冲着娘娘柔声道：“娘娘这几日可否无法入眠？食不下咽？”
这话就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皇后的半点回应。
石之柔不放弃，接着说道：“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娘娘此刻的心境，臣女知晓。”
话落，皇后终于是有了一点反应，缓缓抬眸看向下首位置上的石之柔，只是没说话，满是血丝的双眸好似经历过无尽的风霜一般。
石之柔见状，接着说道：“臣女曾经见到一位妇人，她的女儿犯错，惹了不该惹的人，眼看就要丢了性命，她宁愿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为换回女儿的一条性命。”
“起初，臣女还以为她很傻，可后来才发现，母亲便是这个世上最疼爱自己孩子的人，即使她犯下大错，即使她遍体鳞伤，母亲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保护她，没有任何一点犹豫。”
这话可是勾起了皇后此刻无比悲伤的心境，唇齿微动，带着沙哑的声音问道：“可我护不住他！又该如何？”
女孩没有着急回答娘娘的问题，而是接着说道：“臣女的母亲也没有护能臣女，说出来也不怕娘娘笑话，臣女虽说是京中官员嫡女，可从前的我还是会为了几张纸，几匹布，几块普通的果子发愁，我没了生母，在这曲折的府邸之中只有一位妹妹还算是亲厚，可我从未怪罪过母亲，只因我知道，她已经尽她所能，若不是她，我也没有机会见到这蓝天白云，这碧水山河，更没有坐在这与娘娘说话的资格，为母者，对待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
“臣女知道娘娘心里难过，可人这一辈子总不会走回头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便是避无可避，好在官家仁慈，只判了殿下斩首，在牢狱中也是从未苛待过他，在官家的心里也是将这个儿子疼爱进骨子里的，纵使他犯下大错，但还是拥有一个体面的结局，没有遭受苦难已经算是顶好的，娘娘该是为他高兴才是啊。”
石之柔一番话掏心窝子的话说下来，还真就让皇后这心里舒服许多。
是啊！
他是王爷，是皇子，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他的脸面自然也就代表了皇家，可他即便是犯了滔天的罪过，也还是有了一个相对来说更加体面的结局，还奢求什么呢？
年幼的九公主虽说也还是有些听不懂石之柔说的这一堆道理，可她的哭声也渐渐的弱了下去，好像也被石之柔的真诚所感染的样子，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呆呆的瞧着石之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