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以后,斯卡拉姆齐明显感觉到少年态度上的转变。
最起码在此之前,某人可不会选择主动来到他的房间——
尤其是临睡前这个时间点。
…
夜晚。
台灯的光亮与渐暗的夜色交织,缓慢洇出昏黄的颜色。
长官刚写完述职报告,就听到坐在沙发上的另一人笑着问:
“工作已经完成了吗?”
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这几天来少年希望同他一起睡觉的暗示。
于是——
嗒。
笔尖突然重压的部分,墨水迅速扩散。
看着报告上的污迹,斯卡拉姆齐当即沉默,立刻将纸页撕下。
“怎么了?”
听到撕纸声音,少年起身朝这边走来,在见到被人作废的纸团,不由道:
“啊,这是要重写吗?那我先去睡了。”
闻言,向来以工作为重的长官罕见地陷入半秒的卡顿。
按以往,他现在应该重新撰写。
毕竟人偶的身躯永不疲倦,无需休眠,即便是代为执行,他也有很多待完成的工作需要处理。
这般想着,斯卡拉姆齐却不自觉地抬起眼,朝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望去。
此时,少年正背对着他脱下上衣,露出腰肢窄而劲瘦的腰肢,像极了未完全舒展的嫰竹,有着抽条生长特有的青涩。
而随着更换衣物的动作,脊背在单薄衣衫下勾勒出流畅的线条,白得晃人,形似一种不能言说的诱惑。
“……。”
短暂安静后。
斯卡拉姆齐面无表情地将纸笔收进抽屉,接着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脱衣躺下。
见人来,少年先是笑,然后随口问道:“这么快就写完了?”
目光扫过少年衣襟下的脖颈与锁骨,斯卡拉姆齐才慢慢开口:“明天,今天先休息。”
“明天么…?”
诧异之余,少年也没再多问,继而盖好被子,语气轻快地说:“那我们快睡吧!”
说完,另一人便发现少年侧过身,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整个人惬意地靠了过来。
因为是晚上休息的原因,少年换上了更为舒适宽松的短袖短裤,光滑纤长的小腿因动作而曲起,无意中贴上他的腿间。
斯卡拉姆齐:“……………。”
被褥下,皮肤冰冷的人偶被温暖熏染,仅用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就沾上了人类温热的体温。
而他一边与人聊天,一边想着对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睡下,毕竟——
太烦心。
某人这种奇特的行事作风。
虽然他很清楚,少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安慰他,却真的过于直接。
因为先前,可不是这样的。
天性使然,狗在待人方面,向来持以友善亲切的态度,但暗中的防范和警惕不会作假,一有时间对方就会与他保持距离。
倘若说这是被动的与他接触。
那么现在,则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积极主动到了难言的地步。
相比之下,哪怕是人偶也得先适应一段时间。
听着像倒话匣子般的聊天内容,斯卡拉姆齐决定用另外一种方法打断对方。
于是,他悄悄松开了交握的手。
“…咦?”
感受到突然变空的掌心,少年有些惊讶,自行断了话题,“怎么了?”
斯卡拉姆齐微微眯起眼,盯起他。
昏暗的狭小空间里,靛色的眼睛像是被月光淬过的猫眼石,目光清冽,经过光线与时间的变化,慢慢透出某种危险气息。
少年被盯得发毛,本能退开些距离。
谁知另一人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伸手揽住了他,接着五指顺着宽松的衣底伸了进去,握实了柔韧紧致的腰身。
感受到掌下猝然绷紧的皮肤,斯卡拉姆齐轻轻笑了一下,故意呼出一点吐息,让人的睫毛发颤。
果不其然,少年立刻呼吸一止。
“你……”少年嘴唇嗫嗫,一句拒绝酝酿在舌尖,然而他又想到了什么,僵硬的手臂垂了下来。
呵,心软了。
斯卡拉姆齐淡定的想着,然后笑着开口:
“你想说什么?”
少年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随即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哦,不聊了?”
“不聊了,我睡觉了。”
“当真?”
“……。”故意的吧!
打断他,然后现在又来捉弄他。
少年哼了一声,果断闭上眼睛,不加以理睬。
对此,另一方笑得促狭,将人彻底揽进怀里,把下巴搁在少年的头顶上。
如同一只抱住玩具的猫,没一会儿,就开始时不时的用爪子戳弄怀里的毛线团。
他抚摸着少年头发,轻声问:“什么时候卸掉?”
为了顶替「内森」、打入海只岛内部,少年不光将头发染成浅棕色,还剪短了一部分。
不过被自己一眼看出身份,这段时间也一直滞留此处,对方自然没了继续乔装打理的心思,头发便慢慢长回来了。
闻言,原本快要睡着的人一下清醒了,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
“我可做不了主,得等长官你接下来的安排。”
任务都没完成,他怎么卸?
听出话中埋怨,斯卡拉姆齐只是哼笑了一下,不接话,转而用五指仔细地帮人梳理起发尾,边梳边道:
“和你以前的发色很像。”
少年不由一愣,即刻干脆道:“那就保持这样。”
“你自己决定。”斯卡拉姆齐一挑眉,不在意道,“紫的、红的、蓝的……随便你,别太别出心裁,给我丢人现眼就行。”
那他丢定了,少年在心中腹诽。
等有机会,他一定染个五彩色,以便闪瞎某个人的眼睛。
只是刚一想完,后脑勺就被人拍了一下。
少年错愕,立刻从怀里冒头:
“为什么打我?”
斯卡拉姆齐睨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半夜脑筋多没处想,都敢把鬼点子打他身上来了。
“你不是说由我决定吗?”少年理直气壮道,“那我一周七个色你也管不着。”
“小孩子吗你。”闻言,斯卡拉姆齐用力捏了下少年的耳垂,蹙眉道,“这种事也值得跟我争?”
既然都被打上小孩标签了,少年当即拿出小孩特有的精力模式,开始疯狂和人斗嘴,说一句就顶一句嘴,选择沉默那就由他自己接着说,谁叫某人不让他睡觉的,烦死得了。
时间越来越晚,二人却依旧聊天。
“想去须弥么。”
另一人忽然道。
“什么?”
“还是说你想先去踏鞴砂看看?”
少年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是想和他一起去旅游么?
只是,他仍有一丝不解——这来自于敏锐的直觉,来自于对未来的防患。
于是,他向人投去疑惑的眼神。
对方却是定定看着他,一双眼睛沉淀出夜色的缄默。
轻云遮月,在雨天即将到来的夜晚,潮湿的风似乎也具有滞留性,屋外树叶晃动,窣窣声像极了屋内阴燃的炉火。
当最后一点星火燃尽后,沉默的人却忽然倾身靠近,把头枕进另一人的颈窝之中。
少年瞬间静止。
只因另一方的示弱让他无措。那一瞬的疲惫不像是刻意的伪装,即便是,在那种沉默的注视下他也会心软。
过了片刻,根本不敢动弹的人犹豫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了对方。
互相依偎的姿势像是回到了从前。
静静相拥了一会后,少年终于从对方口中得到了答案。
“啊?你、你真的不当执行官了?”少年嘴巴微张,惊讶极了,哪怕另一人再次复述,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竟是这样……
少年恍然,于瞬间理顺了疑问——
这段时间以来,对方行为上的突兀,以及一些异样的反应似乎都有了充分的解释。
“嗯。”斯卡拉姆齐点头,帮人理了理脸颊上的发丝,并将选择题再一次地抛给对方。
“所以,须弥、踏鞴砂,你…选哪个?”
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惊喜。
于是少年怀着小小的期待,仔细思考了一下才道:
“我们先去踏鞴砂看看吧,反正顺路?
“你很久没回稻妻了,那里变化很大,有一棵很漂亮的雷樱树,我们可以等到花期结束再去须弥。”
想法一出,少年只觉腰间一紧,发现对方再一次抱住自己。
相触冰冷,像是与冷血动物在拥抱。
身体本能瑟缩的下一秒,看出不安的人便用脸贴了贴他的侧脸,充满安抚的意味。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即刻抹消了少年的潜意识中的疑虑与示警。
而在看不见的角落,对方的气息凉的好似蛇的吐信,一点点缠上颈间。
黏稠、滑腻,带着谎言、试探和引诱般的温度,欲将散发光芒的星子一同拽入深渊。
紧接着,凉意一闪而过,抵在耳边的低语恍若一个暧昧而缠绵的吻。
“那就这么说定了,奥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