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吃的太快,宋庆竟然噎住了,他拼命的拍打着嗓子,若非他旁边的士卒递上去一壶茶水,只怕宋庆还真叫一块肉给噎死。
待捋顺了这口肉,宋庆缓口气道:“让大将军见笑了,小人几乎快要饿死了,这吃相确实丑了些”
“哈哈,没事,尽管吃便是”权自承也为这人捏把汗,心中却暗道一番,伊南军队莫非已经断粮了不成?
很快他这的猜测就得到了宋庆的验证,只听他边吃边说道:“大将军不知道,昨日军中就已断粮,将士们早就饿的不行了,这附近的山野菜树能吃的都吃了,可是根本不够啊”
“哦?怎么突然就断粮了,据我所知你们军中应尚有余粮才对啊”
“大将军有所不知,我伊南本就贫瘠,而今战事持久,我伊南所产之粮也仅仅勉强维持,可如今又多了伊西降卒,宣城军一部,粮草早已捉襟见肘,本来早该运来粮草却迟迟不来,后来才听君上说是被贵军袭毁了”
“这样啊”权自承点点头说道:“你刚才说,你家将军要投靠于我,可是有了什么计划?”
“我家将军让小人转告大将军,如今军中粮草无以为继,又经过数日拼死战斗,伤亡惨重,军中将士不满之情绪日益严重,而君上不仅不退兵,反而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我家将军心系军中将士们的性命,不忍埋骨于此,决意倒戈。
如今已秘密联系了伊西军团,准备于明日白天进攻之时反戈一击,届时希望大将军于北岸河边临阵以待。
届时大军会冲击第二军团与第三军团戍守的伊河河道,而大将军兵锋直指我军之际,我家将军将率领麾下将士和伊西军团的将士们临阵倒戈,到那时伊南联军必然崩溃,大将军一扫而定乾坤!
“好,很好,邢将军深谋远虑,便以此行事好了”
“不过嘛...
“不过什么”
“我家将军说了,待事成之后,他要做伊国的镇守将军!”
“镇守将军!哼,真是贪心不小,我灿国立国数百年以来也就当年灭亡灵国时才任过一任镇守将军,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立过,他也敢想!”权自承冷声轻哼道。
不过一番思索,才小声道:“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他能助我扫平伊国,届时我会奏明国君,予以高官厚禄。”
“如此小人就代表我家将军拜谢大将军了”
“好说,好说”
“那若无他事,小人先回去禀报我家将军了”
“好,去吧”
宋庆离开以后,大将军权自承立刻召集军中将佐前来议事。
当将军们进到帐中后,大将军权自承将自己与宋庆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大将军权自承的话,大部分将领的第一反应皆是不可轻信人言。
前军主将郑秋更是率先开口说道:
“大将军,末将也曾听闻过伊南之事,自苏华励精图治以来扫奸佞,除权臣,修律法,建新军,政事日渐清明,国力已然开始恢复,以至之后图谋蛮疆,迎娶蛮疆可汗卓穆婉儿,一举而下千里沃土之地的蛮疆。
要知道蛮疆乃是天然的马场,有了蛮疆就意味着拥有了源源不断的骑兵部队,再后来,伊国内乱,苏华不顾百姓们的修养生息,又亲率大军北上,足以可见其野心不小。
试问,如此精明能干之君,怎会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故而末将以为,小心为上,当心伊人有诈!”
“郑将军多虑了吧”康琮看向大将军权自承,见他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故而出列说道:
“伊人如今军中粮草已断,食不果腹,就算他苏华再有通天的本领,难不成还能变出粮食不成?
要知道人在即将饿死前,所谓的忠诚不过如此,更何况他苏华也不过亲掌权柄几年而已,伊南荒凉之地,一贫如洗。
我曾听闻,苏华为了购买粮食,甚至将自己的宫殿都拆了个干净,一国之君尚且如此穷苦,那他下面的将领又能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说的好听,功爵厚赏,拿什么赏?空口白话吗?若我在伊南为将,绝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一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君主!”话音一落,见众将沉思无声,才洋洋得意的拱手说道:
“好在我灿国国君任用贤能,知人善用,对勇武功勋之人向来不吝赏赐,有如此明君,励精图治,横扫寰宇解救伊国穷苦之百姓,纳割裂之伊土处于其太平治下,如此恩情又怎会不引人来投?
再说我灿国大将军威名赫赫,攻无不胜,战无不克,自入伊以来,连克城池一十八座,就连伊都和宣城都落入我灿国之手。
如此伟业实乃百年来第一将也,敌将听闻大将军威名如何敢再战之?”
康琮话音一落,帐中之将无不在腹中咒骂连连,这康琮实乃生平仅见的奸佞小人!
溜须拍马之能简直无人与之匹敌,脸皮厚比城墙,可众将无人敢明言,必定他刚被升为中军先锋官,正是大将军权自承身前的红人,没必要得罪于他,故而明知其言不由衷的谎话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指责,反而三缄其口,明哲保身。
但凡事总有例外,前军主将郑秋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自己的话又被他当场反驳,又岂能忍气吞声?
当即开口说道:“无耻小儿,倘若威名就可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为何伊人拼死血战数日而不退?”说着他继续怒斥康琮道:
“你屠戮中都,致使生灵涂炭,有违人君之德,空伤国君仁爱之心,使我灿伊两国缔结灭都焚城的血海深仇,若此次伊国无法吞并,则我灿国势必遭到伊人的报复,届时我灿国社稷危矣!”
“郑将军,你何必灭自己的威风,涨他人的士气?难不成你对我军取胜一点信心都没有吗?
还是说你压根就觉着大将军乃昏聩之将无法明断是非,非的按你说的做?”
“你...大将军,末将绝无此意...”郑秋心头温怒不已。
“够了!你们两个要吵就出去吵,一点意见没有提,反而吵得我心里乱哄哄的,滚出去都”
“大将军...”康琮还想再说,可权自承就劈头盖脸的骂道.:“滚出去,都滚”
“是”众将纷纷离开。
走出营帐,郑秋瞪了一眼康琮,冷哼一声把腿就走,而康琮则冷冰冰的看着郑秋的背影,随后咬着牙道:“迟早要你好看!”
权自承扶着桌案,思索许久,又看向地图总觉着里面有些猫腻,可被这两人一通吵,搅得心神不宁,最后叹道:
“反正一战而已,若真是诈降又能如何?难道饿着肚子的残兵还能斗得过我的大军?就算不敌,又能怎样,大不了退回寨中,继续耗着便是,只是究竟哪里有问题呢?”
“将军”帐外响起一声急报,而报喜之人不是普通士卒,却是半路折返而回的康琮。
权自承看到他,眉头一皱刚要发火,却听到他率先开口道:“大将军,赵慕将军回来了!”
“哦?什么!”大将军权自承一惊,顿时心头狂喜,道:“快带赵慕来见我”
“末将已经将他带来了”康琮说完就走出帐外,不一会儿就扶着一个眼上绑着纱布的将领,这人蓬头垢面,甲胄破烂不堪,唯一能见的面容也多被灰土覆盖,待他缓缓走进烛光通明的军帐,若隐若现的面容与身材。
大将军权自承仔细一看,果然是赵慕。也顾不上仪态,上前扶着赵慕,让他坐在凳子上道:“赵慕将军,你是如何回来的?”
赵慕眼睛看不见人和物,但权自承的声音还是熟悉的,虚弱无力的说道:“是一人悄悄将我放回来的,末将也不甚清楚怎么回事,那人将我送回军营外就走了,并未留下只言半语。”
“那你可知伊人军中之事?”
“饿,大将军可否容末将吃些东西...!”
“好,好,快拿吃的来”权自承见赵慕饿的虚弱无力,也不在急于一时。
不多时吃的就被端上来,赵慕也顾不得吃相,抓起肉块就往嘴里塞,周围的人见之无不为之捏把汗,生怕他被噎死。
好在康琮颇为识趣,忙为他端茶饮用,这才不致他因为吞咽太快被噎住,瞬息之间,双手掌般大小的肉块就被他吞入腹中。
待吃完手中的肉块,缓了半刻,打了一个嗝,便不敢再吃,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就要跪倒在权自承身前,好在权自承抬手拦住,赵慕这才说道:“大将军,末将无能致使被敌寇掠去,请大将军责罚!”
“哎,赵慕将军勇武过人,若非敌酋使用卑鄙行径又何至将军被擒?想那苏华小儿惯用下三滥的手段,将军堂堂正正想要取胜怕是难矣!如今将军安全归来自当是一件好事,待稍后修整一番,来日在战那苏华小儿便是,无需多虑!”权自承继续问道:“不过嘛,眼下还请赵慕将军速速说说伊军营中之事吧”
赵慕这才将他在伊南军营中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出。
原来自他那日被关押以后,因为双目疼痛无法看清事物,关押他的士卒就格外的松懈,再加上军中粮草不足,士卒们大都有气无力,精神颓废。
尤其是自前几日突然间激增了大量的伤员,导致人手不足,就连看守他的两个士卒都被调走搬运伤员去了,也就在这时,他总能听见外面伤员们的闲谈,军中已然断粮三日,将士们已无力继续发起进攻,而伤员们的情况更是凄惨,大都不是因伤而死,而是被活活饿死的。
听着军中士卒不满的情绪日益强烈,赵慕就打算趁机逃离,也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带他离开。
听着赵慕的诉说,权自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不由得大笑道:“看来伊南联军已是强弩之末,明日便是他们覆灭之时”
康琮忙恭维道:“全仰仗大将军运筹帷幄,才能有此良机一举覆灭伊南联军”
“好了,你先去安置赵将军吧”
“遵令”
“来人,传我命令,大军卯时造饭,辰时列阵,明日一战,歼灭伊南联军”说完又传令道:
“立刻飞鸽传书,邱千吉部和齐禾苗部,明日交战以后,待见狼烟号令之时,邱千吉部攻击伊南联军左翼的第二军团,齐禾苗部则攻击宣城军,届时前后夹击,彻底歼灭敌军”
“遵令”侍卫领命而去。
随着命令传出,权自承来到帐门外,看着天空中璀璨的星辰似乎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回国后蒙受国君的接见和厚赏,而自己也将名垂青史,成为灿国数百年来又一个覆灭封国的大将,这份殊荣也必将伴随着权家一跃成为整个云州的豪门望族。
...............
次日辰时,灿军首次走出营塞,于伊河北岸列阵,而今日天公也不作美,天色刚刚泛白之时竟然生出了许多白茫茫的雾气,虽然不大,却也让伊南南岸的景象看不真切,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对面旌旗密布,持戟的伊南将士整齐的列阵以待。
权自承骑着战马从营塞外缓缓走至阵前的土丘,一路上右眼皮直跳,看着眼前的白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情绪划过,不由的小声嘀咕道:
“莫非是太过紧张的缘故?怎么今日总觉着心绪不宁,难道是赢的太突然?”思前想后,索性跃下战马,吩咐随行的侍卫去取来舆图。
也就在这时,对面突然锣鼓喧天,号角齐鸣,震耳欲聋的战鼓声比以往的时候还要响亮,同时还伴有喊杀声,各军主将纷纷来到权自承处,请求出战,他们昨夜已经知道赵慕归来之事,也接到了权自承下达的作战计划。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权自承再三思索一番,觉察不出苏华还能使出什么计谋,便冷冷一笑:“看来真是我多虑了”然后便不再犹豫,传令道:“前军主将郑秋听令”
“末将在!”
“你率领前军部曲攻占断桥,疏通两岸通道后,迅速向右翼敌军杀去!”
“末将遵令”
“中军主将杨波听令”
“末将在!”
“你率中军部曲一万五千人攻打敌军右翼,待敌军右翼溃败之际,与前军部曲,齐禾苗一部偏师,合师一处共同绞杀宣城军一部,切记要生擒伊国新君苏安”
“末将遵令”
“后军主将邓郢”
“末将在”
“你率领后军部曲前往左翼,与伊南第一军团和伊西军团汇合,若他们真心反叛则和他们一道奔袭伊南第二军团,切莫逃走了伊南封君苏华”
“末将遵令”
“众将谨记,若敌军魁败,只可追杀三十里,切莫追击太远遭到敌军伏击!”
“末将谨遵大将军令!”
“此战乃是决战,胜败关乎我灿国国运,我将亲自率领中军五千部曲作为督战队,只许向前,不许后退,若是得胜,我将于国君面前,为诸位请命厚赏,若败,我将与诸位战至最后一滴血!众将士,为灿国,为国君,杀!”
“为灿国,为国君,杀!”
“杀!”
顿时间喊杀声此起彼伏,战鼓声声响起,灿国大军如洪水一般涌向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