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剑境一舞尽
“嗯……”少女的眼睫颤了颤，从口中吐出一声模糊的低吟，从混乱中找回了一丝意识。纵使脑袋中还是一片空白，雨滴落在身上，水流独有的寒凉浸透半身，刺激着她睁开双眼，奋力撑起身体，然浸满泥浆的衣装是那么沉重，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要耗费她所有的力气。
忽然，一阵缺失感袭来，少女握了握手，却只抓到一把空，她知道自己少了些什么，却不知道究竟少了什么。强烈的使命感催促着她站起身，去寻找那不知何物。
在昏暗的拂晓之中，少女与周遭的环境是那么格格不入，是那么显眼。少女拖拽着双腿前行，走出这一步，就仿佛没有下一步。
扑通！不知行进了多久，当雨点停下，少女也倒下，无从抵抗的疲惫与眩晕如同子弹击中她的脑袋，她仅有的那一缕意识随之坠入黑暗。感受到力量正在从身体中一点点流逝，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时分，她想起了一个名字——萧九。
……
“嗯……”少女的长睫微颤，她的身体被一股厚重的温暖包裹住，惬意与舒适感让她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但是她还是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不是阴冷肮脏的泥沼，而是一个干净的木屋屋顶。
少女支起上身，覆住身体的毯缓缓滑落，她静静用手抓住毯子的一角，整理着脑中的空白。萧九，这是她仅有的记忆，会是她的名字吗？不，这是她要找的事物。
少女还想继续回忆些什么，一阵疼痛袭击了她的脑袋，她伸手去扶住额头，但疼痛并未持续下去。当她再次去尝试回忆时，没有产生任何疼痛，但是她也回忆不起来任何东西，她的记忆里就是一片空白，就像是她从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无法理解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少女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房间。整洁的小木屋里摆着一张桌子，放着两张长板凳，旁边还有一个柜子，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陈设了。虽然家具很简陋，但是房间内却没有灰尘，令人心安，想来主人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室外的光线从紧闭的窗缝与门缝里挤进来，很明亮，说明外面时间还早。从门外传来劈柴火的声音，孩童玩闹的声音还有鸟鸣的声音，很祥和。少女呆呆地坐着，外面是那么平静，她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她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吱吱！木门被推开，就像是到了极限，发出有些刺耳的声音。从外面进来一位老婆婆，少女看向她，倒是很符合一个良善人的形象。
“你醒了，小姑娘，你感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老婆婆坐在床边，亲切地问道。
少女没有听过老婆婆说的语言，但她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不，是和这种语言有关的东西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少女张了张干涩的嘴，回应道：“我……感觉很好，是您带我回来的吗？”
“是我老伴在外面捡到你的，姑娘就多休息一会儿，你淋了雨，小心别受凉了。”老婆婆提醒了两句，不过少女感觉自己很健康。
“婆娘，咋还不出来？那小姑娘醒了吗？”从外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就站在了门口。
“老伴，进来吧，小姑娘醒着呢。”老婆婆招呼老伴儿进屋来，而得到回应后，一个高大的老汉从外面进屋里。见到对方的瞬间，少女下意识警觉起来，但又很快放松下来，因为她感觉到这个老人很危险，但是也毫无威胁。
“小姑娘，感觉可好些？”老汉问候道。
“姑娘别怕，他是长得凶了些，人还是好的，就是他从山里给你带回来的。”老婆婆注意到了少女的小动作，跟着安抚道。
“嗯。”少女其实已经不那么害怕了，但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还记得家在哪里吗？我老伴身体还硬朗着，让他给你送回家去。”老婆婆问道。
“家？不记得。”少女或许有，但是她没有那样的记忆。
“那亲人朋友，还记得吗？”老婆婆询问起少女对亲人的印象。
“萧九……”少女知道的只有萧九，但是萧九到底是谁，她也不清楚。
“那姑娘自己的名字，可还记得？”老汉记下这个名字，但如果知道少女的名字，找起来或许会更方便些。
“名字……”少女尝试着回忆，但也只能摇摇头。
“嗯，姑娘再休息一会儿，不嫌弃的话，待会儿和我们吃个饭，之后再说别的。”老汉也不勉强少女去回想，只是安顿好少女就出门去，不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劈柴的声音。
“能走得动路吗？”老婆婆取来一双木屐，少女点点头，穿了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虽然双腿还是没什么力气，支撑身体已经足够了。少女在老婆婆的搀扶下缓缓步出屋子，明媚的日光照进双瞳，让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
待到双眼逐渐适应光亮，少女看见不远处的石砖地面上摆着一张桌子，又看见刚才那个老汉在树桩上劈柴火，他的身边是两个小孩子在玩耍，视野逐渐飘远，这是一个村落，蔚蓝的天空下依稀可见炊烟缕缕和更远方的山头零落，这座安宁之地着实吸引了她。
“过会儿阿常和阿梅就回来了，我先去把饭菜端出来，小姑娘就先坐一会儿吧。”少女在老婆婆的牵引下来到桌前坐下，让她在这里等会儿就能吃饭了，老婆婆自己进了炊事间，端了四个菜一个汤出来。
“姑娘若不嫌弃，就先吃吧。”老婆婆给少女盛好饭，就又进去灶间打扫垃圾。
少女把注意力放回眼前，这四菜一汤和米饭，就是很寻常的饭菜，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好吃，却有着农家的独特的气味，让人能提得起食欲。
在少女的视野之外，雨后的泥泞地面上遍布水塘，走来了一对打闹恩爱的男女，想来就是老婆婆刚说的阿常和阿梅。男人背着新砍的柴到老爷子身边放下，这才注意到饭桌前如谪仙般的女子。
“看啥看！去去去，帮咱妈去。”女人从后面狠狠捶了男人一拳，男人立马跑去炊事房里。女人过来坐到少女旁边，热情地打起招呼：“小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天咱爸带你回来的时候说你伤得可重了，现在会痛吗？”
少女摇摇头，听对方的意思，自己好像还受了伤，但自己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那就好，你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就尽管说，啊对，叫我阿梅就好。”阿梅很热情地跟少女聊着天，而少女只是以点头和摇头回应，阿梅身上有农村人独特的朴实，让少女有些应付不过来。
在阿梅和少女聊天的同时，阿常端了一碗炒肉上桌，朝着那边劈柴的老汉喊道：“吃饭了！爸带大山小山过来嘞！”
老爷子携着两个小孩过来桌前，老婆婆也从灶间出来，和老爷子坐一条板凳，一家人欢声笑语，丝毫不把少女当做是外人。然而，少女的心中却不由得生出一种羡慕，她将手搭在腿上，努力在空白的记忆中找到些什么。惆怅写在少女的脸上，但忧郁的美人也别有一番风味，看得阿常眼都直了。
“吃你的饭去，就知道看看看，你配得上人家小姑娘吗？”阿梅数落了阿常两句，又转过来关心少女来，“姑娘是吃不下吗？多少先吃一点填填肚子，吃饱了才会有力气。”
闻言，少女点点头，抬手拿起碗筷，开了开略显僵硬的下颚，夹起一团米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米饭的香气在口腔中流转，有些坚硬的米粒逐渐溶解在口中，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有点想哭。
“不合胃口吗？”老婆婆看少女如此勉强，便关心了一句。
少女摇摇头，又吃下一口饭。
“那就好，老爷子还担心你吃不惯呢，小姑娘要是觉得能吃就多吃点儿。”老婆婆笑笑，看向了老汉。
于平静之中，少女无言咽下米粒，亦在无言中度过了午饭时光。
青草拂风，少女立于庭中树旁，静静眺望村落与人烟。
“姑娘，可想起些什么事情？”老爷子来到少女身后，而少女只是摇头，空白之中是不会有色彩的。
“是吗，那姑娘有去处吗？若是没有，可以将就一下暂住我们家里一段时间，等到小姑娘想起些事情再走也不迟。”老爷子是个热心肠的人，就这样放少女离开显然也不太合适，不如就暂且收留她。
少女依然沉默不语，这个地方确实是个清净的好地方，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去享受这份安宁。萧九这个名字就在她的心上盘旋，不过这一次的感觉却没有那么强烈了，或许……缓一缓再去找也不迟。
“我……真的可以吗？”少女有些不确定，甚至有些怯懦。
“姑娘若是愿意，就住下吧。”老爷子轻吐一口气，浑身散发出如磐岩般的稳固气息，“权当多个家人。”
家人，这样熟悉又陌生的词语，冲击着少女的内心，她有家人吗？心中的空白被翻开了一块，她叫玲珑，家人们是这样叫她的。
这就是常山爷家中谪仙女子的来历，村里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叫她阿玲，说是常山爷一生积德，连神女都下凡来了。
……
“阿玲，来搭把手嘞。”阿梅努力把洗干净的毯子挂到晾衣杆上，玲珑就轻飘飘地过来，麻利地帮忙把晾衣杆架起来，然后又去干别的事情，要么是帮忙运柴火，要么是在灶间照看火候，又或者是带带孩子，她从来不会让自己闲下来。
玲珑心灵手巧，力气也大，女人的活她都能做，男人能干的事情她也不比男人差。静时如清风拂面，古井无波，动时又好似疾风闪电，过处还流芳。玲珑沉默寡言，却掩不住她的超凡气质，与这个世界是这样不协调，不过这个村子里也没有人会去在意高低贵贱。
短短几天过去，玲珑已经完全融入到这里的生活中，这里的人大多是农民，生来就带着泥土的质朴气息，饱含对生活的热情。
……
这一天，玲珑携着洗净的衣物从河边回来，正一件件挂到杆子上晾呢，屋子里传来了阿婆的呼唤。
“阿玲。”阿婆见玲珑进来，向着她送出手里的东西，那是一件如雪一样洁白的衣裳。
“这是老爷子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穿的衣服，这两天才晒干。”阿婆把衣裳交还给玲珑手里。
玲珑收回衣裳，便退出了这间屋子，转而又回去自己的房间，坐到床上，褪去了身上的麻布衣。皎月般的洁白光辉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如冰雪无瑕的风华。玲珑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是单纯地想这么做，或许能让她回想起一些东西来，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只是换了衣服而已。
并非什么变化都没有，此后，玲珑每一次现身都穿着那一件白雪霓裳，为她的魅力再添一笔。
……
入夜，玲珑早已躺在床上歇息，却听取庭中传来一片哼声。这是正常的，每天这个点，常山爷都会训练阿常挥剑，风雨无阻，从不停歇。
这些天，玲珑也听说了不少趣闻。传说他们所处的这片胡潼大陆曾经是剑的天下，远古时期几乎是全民习剑，那时候的胡潼大陆可以说是剑主不如狗，剑皇说话都没有什么份量。只是现在剑道没落了，整个大陆都找不出几个剑王来，剑尊都是国家的座上宾了。
剑道为什么会没落，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没个准数，有人说是打仗打没的，有人说是有外界的人来扫荡过，也有可能是剑道从来都没有兴盛过，这一切都只能听说书人是如何说的了。玲珑其实并不关心过去的胡潼大陆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那些用剑的境界是怎么分的，不过她知道常山爷是个用剑的好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境界。
真正令玲珑好奇的，其实是剑本身，哪怕是一把木剑也让她很在意，村里的孩子们基本都有一把木剑当玩具，本来是很少有人会拿出来玩的，直到孩子们发现木剑会吸引玲珑过来。无论如何，玲珑想要去看看常山爷和阿常是怎么练剑的，但是她不敢去看，因为她心中有这么一种预感，当她握住剑的那一刻，会有什么东西发生改变。
外面的金铁交击声不绝，今天似乎格外激烈，扰得玲珑心神不宁，一宿未眠，在太阳出来后才小憩片刻。
清晨时分，玲珑从浅眠中醒来，虽然她没有睡多久，却毫无倦意，便穿衣起床，出门去。刚出门，玲珑看见常山爷背着包袱走在小路上，阿常就在房子前站着，注视着常山爷离开。
“怎么了？”玲珑走过去，这还是她来了这里一年第一次看见常山爷出远门。
“没什么，老爷子要去都城一趟。”阿常不想让玲珑太担心，不过他的表情与语气管理显然不熟练。不知不觉间，阿婆和阿梅也站在房门口，望向远行的那个背影。
……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生活依然平静，家里少了一个老爷子倒是没有什么大差，只是……玲珑嗅到了平静之下的异味，村里的大家最近都有些不安宁，就像是行走在薄冰上……
寻常一天的午后，玲珑像往常一样端着衣服来林子里的河边洗，山林里幽静得很，她借着水流将衣物洗干净，但内心中的躁动格外强烈，今天会发生什么。忽然，林中鸟群被惊起，惊动的鸟群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让本就幽闭的树林变得更压抑，玲珑有些受不了这种氛围，赶快洗完衣服回去。
恐惧在玲珑的心里滋生，越是靠近村子就越是浓烈，她也逐渐由快步走变为跑，想尽快消除这无缘由的恐慌。直到玲珑回到村外，亲眼看到那无缘由的恐慌变为现实。
看见了铁甲的士兵在屠戮村庄，看见了披甲的战马追逐着村民，看见了一个又一个乡亲举剑抵抗又倒在血泊，看见了一座又一座房屋遭人洗劫又焚于烈火……
情急之下，玲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只知道丢下衣服，从村子外围朝着那个家的方向跑去。当玲珑赶到时，几十个士兵包围住了那座小房子，活着的村民大多都在这里了，尽是些老弱妇孺，阿常就护在最前头，和他一起有反抗能力的村民不过两手之数。
怎么办？阿常会死，阿梅会死，阿婆会死，大山小山也会死，乡亲们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我也会死吗？
逃吗？逃吧！趁现在没有被发现，趁现在逃进林子里，那样就能活下去……
开什么玩笑啊！怎么可能逃走，那里可是，家人啊！
玲珑从林子这边冲了过去，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阿常身上时，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突然冲过来的少女。出其不意之下，玲珑从后方撞翻了两个士兵，在冲击之下，两个士兵的武器都脱手飞出去。看着掉落在面前的武器，一把长枪一把剑，犹豫之下，她还是捡起了长枪。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还是阿常最先反应过来，趁机砍翻了一个士兵，对着玲珑大喊道：“阿玲快走啊！”
“快跑吧！别管我们了！”阿梅也呼喊着让玲珑逃走，还有更多乡亲们，他们都喊着让玲珑一个人逃走。
“都闭嘴啊！要走，一起走！”玲珑举起长枪，大力挥舞起来，将周围的士兵抽飞出去，随着长枪断裂，她竟然真的撕开了一个缺口。
“跑起来！”阿常见状，赶快号召大家朝着玲珑的方向跑，而玲珑也重新捡起一把长枪，阻挡士兵再接应村民们。
然而，当村民们刚刚开始移动，玲珑心中就升起一股危机感，下意识转身将长枪横在身前。只见士兵队伍中有一人飞起一脚，踹断了枪杆，不停，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落在玲珑的小腹上，将她踹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让玲珑短时间内站不起来，而后那个人走到她身前又补上一脚将她踢翻，重重地踩在玲珑的胸口。
“阿玲！”阿常因玲珑而分了神，而这短暂的空档，一柄飞剑直刺过来，阿常连连回防又疲于应对，连人带剑被打飞，撞进房子里，掩埋在废墟下。
“王统领，下手可别太重了，要是打坏了就不好玩咯。”打飞阿常的人停剑直立，向着另一个压制住玲珑的人说话，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是自然，本来只想着过来捞点油水，没想到还能遇上这般极品货色，小是小了点，但也凑合。”王统领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玲珑，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又抬头跟那人喊道，“赵统领，你快点解决那个小子。”
“好。”赵统领提剑向着废墟前进，全然不将其他人当人看。
相对于两个统领的横行无忌，村民们失去了两个主心骨，已经有些乱了阵脚，这是真的前狼后虎了。赵统领已经相当接近阿常了，这样下去阿常会没命的，玲珑挣扎着，想要搬开踩在身上的这只脚。
“老实点，待会儿看你还怎么闹。”王统领加重了力量，他的脚如一块巨石，压迫着玲珑的胸腔。感受到空气被一点点挤出肺部，玲珑的意识逐渐模糊，自口中发出无意识的悲鸣。
“把脚拿开！”再次出人意料的是，阿梅捡起了剑劈向王统领。
“哼！找死！”王统领都不用看，反手就把阿梅抽翻在地，他还嫌手脏了一样甩了甩手甲，却也如阿梅所愿，把脚从玲珑身上拿开，抽出剑将目标转移向阿梅，“真晦气臭婆娘，既然这么急着找死，那就成全你！”
一剑高悬，一剑刺下。
鲜血洒落大地，一滴，一滴，自剑锋浇落在阿梅身前的土地上。
但是那血并不是阿梅的……
“王统领！怎么搞的，你连个女人都管不住吗？”赵统领和王统领争吵起来。
“阿玲！你醒醒啊！为什么要救我啊！”阿梅抱着玲珑的身体，有温热的液体滴在她的脸颊上。
玲珑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痛的要命，眼看着那柄剑就要刺下去了，身体就不知道为什么爆发出了一股力量，扑了上去……然后，她就不知道了，胸口很痛，很冰冷，眼睛能看见的东西也变得模糊，她这是要死了吗？不，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离死还早着呢。
玲珑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并没有觉得自己会失去生命，身体也没有因为被利剑刺穿而失去力量。玲珑伸出手，摸了摸阿梅的脸，她没事真是太好了，接着玲珑握住了仍然插在胸膛中的剑，将其缓缓拔出，由利剑造成的贯穿伤悄无声息地被抹平，就连她的衣物都恢复如初。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玲珑握着剑站了起来，但是没有人敢有行动，确切地说是没法做出行动。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就像一座大山，仿佛只要有所动作就会立刻被碾压，而这股压力的源头就是玲珑。
随着她的手重新握上剑，记忆中的空白被逐渐翻开，玲珑知道自己应该有一柄剑——白帝剑·萧九。玲珑将手中的铁剑插入地面，手指向空中一划，空间随之被切开，皓腕一取，那柄苍白之剑就落在了她的手中。
当她握住白帝剑的剑柄的那一刻，洛玲珑的存在才重新得以被肯定。
洛玲珑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将她淹没，最后定格在她们与阿撒托斯的战斗。玲珑知道自己应该回去帮忙，但是这都过去一年多了，那边应该已经不需要自己了，那就先把这边处理干净吧。得出了正确结论后，玲珑拔出了白帝剑。
“终于想起来找小爷我了。”萧九跟玲珑小小抱怨了一下。
“抱歉。”玲珑轻抚剑身并亲吻剑身，是啊，她的剑仅此一把。
“这次就原谅你了。”萧九很轻易就原谅了玲珑，这也太好哄了吧。
“谢谢，那可以请你再帮帮我吗？这个世界很脆弱，要克制一点。”玲珑平声嘱咐了一句。
“当然。”萧九可是跟着白帝混的剑，控制力道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玲珑放下手，眉眼低垂，白帝剑亦斜指地面，凝固的时间终于得以流动。
轰，阿常自瓦砾堆下爬出来，而洗劫村庄的士兵们也在这里完成集结，就人数上来说，现在是二对二百，压倒性的不利。阿常想要去帮忙，但他长时间战斗也快到极限了，没走两步就仗着剑跪下。
“列队！一个妖女罢了，杀了她！”赵统领立刻指挥起来，哪怕对方看上去不简单，但自己这边也是二百精兵，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还能拿不下一个小丫头不成。
二百人组成的阵列向中央的玲珑包围过去，而玲珑不动，她的周身就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压迫力，当阵型靠近到十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了。往前一步就会死，所有士兵脑海中都是这样想的。
“啊！”终于有一个士兵强压住恐惧，挥舞着剑锋向着玲珑劈砍而去。
然，玲珑迎着剑锋上前，剑光一刹。
扑通！尸骸落地。
玲珑只是单纯地挥剑而已，但哪怕只是单纯地挥剑，也已是凡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那具尸体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但现在想要逃跑就已经来不及了，刺骨的寒意如一双利爪牢牢抓住他们的双腿。
“玲珑剑舞·启幕。”洛玲珑将左手挡在身前，右手握剑背于身后，左脚向前迈出半步，身体微微前压，这是起舞的准备姿势。
世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静止，只见玲珑足尖轻点，身体便向前飞去，于空中华丽转过一周，又引剑锋划过喉。
百军之中，唯有一道倩影翩然飞舞。
娇若弱柳扶风，莲步款款，纤手招招，一双秋波流转，一容倾国倾城，玉腕凝霜华又引剑锋断人肠，可叹玲珑剑舞八方无人赏。
舞尽天下风华的绝景不过是这支舞的序幕，但台上已经无法继续起舞了。玲珑息剑静立，自绣口中吐出一缕浊气。
一阵风吹过，也可能根本没有这一阵所谓的风，士兵们看到了倒映在队友的惊惧眼神中自己脖子上的那一抹血线。没有惨叫，没有恐慌，只有鲜血从中涌出，尸体倒地声不绝，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戏剧。
啪，啪，啪，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响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村民们看见了一个长相与玲珑颇为相似的女性款步走来，一边还夸赞着：“精彩。”
“本身。”玲珑把剑收回鞘中，她对于遥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
“好久不见。”遥笑了笑，向着玲珑伸出手，邀请她回到姐妹网络中。
回头望向阿常与阿梅，玲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选择，她犹豫着，迟迟没有握住那只手。
“阁下请慢，能否请您网开一面，不要带走阿玲。”阿常看见了玲珑眼底的不舍得，想起了他与阿爸的承诺，他要保护好每一个家人，玲珑自然算得。
“是啊，至少让阿玲再多留几天吧。”阿梅也跟着求求情。
“哈哈，阿玲，阿绫，这个名字还真是可爱，不过我也没说过要带她走哦。”遥想起在地球上住下的华绫和彩依，只是笑了笑。
“不带我回去吗？”玲珑感觉有些意外。
“嗯，你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吧，我可没有不识趣到打破这份宁静，虽然已经被打破了就是。”遥看了看周围的尸骸遍野，房屋也大多毁坏，这已经不安宁了。
“我只是给你留个联系方式而已，以后要是有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叫我。”遥伸出了手去抓住玲珑的手，将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告知于她。
“这样啊。”玲珑松开了手，一切都结束了，她可以留下，过自己的生活。
“嗯，就是这样。”遥肯定了玲珑的想法。
“这些天来，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了。”遥向着阿常等人致意，又拍拍玲珑的背，把她推过去，“好啦，想回来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回来，快过去吧。”
做完这些，遥便如同她的突然出现一样消失地无影无踪，就好似一抹幻影一般。
“大家……”玲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阿玲，呀，这下真是伤脑筋了，都没地方做饭吃了。”阿梅开玩笑地说起他们的处境来。
“嗯，只能重新建了吧。”阿常发出感慨，好在人都还在。
“嗯，来重建吧。”玲珑早就是这个村子的一员了。
战后的重建工作会非常繁琐，还要埋葬悼念死去的村民们，就这样，一步步来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