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富家子弟,铁权和表妹一样也是古道热肠。
……
第二封战书送到张大官人手里,楚芊眠只给他十天的时间。命他十天以后如果不自缚请罪的话,将视他为抗命处置。
张大官人接信的时候,上首坐着一员武将。把信这就送上去:“舅兄您看这区区一个小女子,仗着西宁王几分势力,就敢乱世里猖狂。”
武将姓陈,张大官人的妻子是他妹妹。让强盗抢走东西,也是仗着陈指挥使的势力称霸一时。
陈大人随便地一看,浮现出傲慢来,粗声大气地道:“西宁王虽强,没有圣旨,也不能插手到我土阳城的地界。”
张大官人笑道:“如今皇上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御玺落入国舅手,国舅生死不明,西宁王不可能有圣旨。”
“那他就是出自私心!”陈大人神色里闪过贪婪:“仗着兵马多大发乱世财,”
断然地道:“休想!”
“舅兄咱们要小心从事,你听说没有,西宁王鼓动三万难民能战益王一万人……。”
陈指挥使冷笑:“本省只有咱们一个土阳城吗?”
“是是,这么说舅兄另找帮手?”张大官人喜道。再小心翼翼:“据我知道的,楚姑娘有随行的人马一千,暗中保护的人马一千,到今天为止还没有难民跟随她……”
话音刚落,有一个管家气喘吁吁跑来:“老爷不好了,汪老六刚刚送来消息,难民们……。开始投奔楚姑娘了。”
张大官人铁青着脸站起来,狠狠骂道:“都是废物!这是非常时候,不比去年前年咱们还需要装门面,不是让你们见到一个就杀一个吗!”
转对陈指挥使没了笑容:“舅兄,这楚姑娘练兵很强,难民们到她手里,就以一当一……”
陈指挥使笑的鄙夷:“一个女子哪有能耐!不过是西宁王的人练兵罢了。”
“是是,咱们怎么办?”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十天以后咱们要她好看!”
……
“大家不要挤,一个一个的来。”
楚三夫人喊的太多,嗓子有些哑。
难民们从听到风声到验证核实,再到投奔是一个过程,但这个过程爆发般的出现,足够负责接待的女眷们忙活。
沈老六挤在难民堆里,诧异的发现这一回的难民不是都面黄肌瘦,衣服也臃肿。
难道张大官人在去年大发善心,把附近的难民照顾的不错?
沈老六摇摇头,张大官人可没有这么好,他的眼里只有钱。
等在这里得一把粮食,不是沈老六的目的。他东看看西看看,指望找出楚姑娘的住处,却见到远远的有三个白白胖胖的孩子,都穿着厚实大袄子站在一起。
这就是西宁王声称送往江南求医的孩子?
沈老六对着他们走去,心想孩子嘴里好套话。
“稷哥,咱们该回去了,姐姐会担心的。”花小五见到一个人匆匆拉近距离,头一个说着。
“嗯,咱们回去让娘做好吃的。”乖孩子稷哥说好。
跟来的郑多球、楚丽纹、朱细细、韩囡囡松一口气。
他们本就没有乱跑,不过是站到院门上看热门,这就一回身就进院门,沈老六干瞪眼,不敢追进去。
好吧,他还是去和难民们套近乎,找找对楚姑娘下手的时机。
沈老六在心里盘算开来,张大官人出十锭黄金买楚姑娘的命,这钱足够沈老六到没有打仗的地方过下半辈子。
“兄弟,你哪儿的人呐?”
那个人有气无力:“哪儿?这儿的人呐。这副身板儿,走不远。”
沈老六放下心,原来他们是饿极以后产生的浮肿,难怪看上去胖墩墩。
悄悄的取出随身干粮递过去。
那人道声谢,接过来小口小口吃着很慢。
饿久的人,不是见到食物都大吃大嚼,也有吃不下去这种。沈老六没放心上,从干净地上给他抓把雪,让他就着雪吃。
一块干粮下去,不用问了,可以推心置腹了。沈老六眼睛乱转:“这些子大姑娘小媳妇的,哪一个会是楚姑娘?”
吃完东西,那人有精神些:“给热乎东西就行,倒不必寻大东家。”
“总得见个真佛吧,不知她住在哪里?”
“我像是知道。”
沈老六心里怦怦跳,故意装着不在意:“你?拉倒吧,没有我这块吃的,你都撑不到舍粥的时候,你还有力气走动?”
“是我看见的。”那人对镇外指着:“她犯小心,不跟咱们住在一起。”
沈老六大吃一惊,对啊,这么多难民她怎么会放心?自己能混进来,别人也能混进来。再说上几句,对着镇外走去。
镇外大片的野林子,沈老六边走边骂:“表面上装好人帮难民,其实却住的这么远,这林子还真不小……。”
“你找谁?”
身后传来嘻嘻一声笑谑。
沈老六一惊回身,他明明看过这附近没有人。
见身后一个胖墩墩身影,沈老六放下心,堆笑道:“兄弟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有不妙之感,手在袖子里亮出刀。
那个人手从背后一抽,正大光明的亮出一把大刀,扬一扬坏笑道:“你找这个吗?”
沈老六再笨也知道发生什么事,刚要走,两侧眼角的余光里又出来几个人,懒洋洋手中提着刀。
唯一没提刀在手的人,沈老六因不认得他,认不出这是西宁王。
沈老六第一个心思,他暴露了。第二个闪电般刻到他脑海里,他惊骇满面:“你们是楚姑娘援兵……。”
前来投奔的不全是难民!
楚姑娘有个出息难民的名声,但难民再出息也比不上兵马。
张大官人完了!
这是沈老六最后一个心思,随即他让砍翻在地。
西宁王摆摆手:“把他扔到没人的地方。”
吃下干粮的那个人拖着沈老六走到偏僻地方,抛下他后又吐一口,骂道:“那么难吃的东西,你看着,老子不得不吃!”
今天雪不小,很快把沈老六盖起来。
……
很快十天到,西留镇外,一面旗帜越来越近,乌压压的人紧随旗帜压上来。
张大官人奉陪陈指挥使出镇,有三段底气。
一是他的舅兄陈大人,二他还有沈老六,三呢,他让人给益王最近的城池送去一包袱珠宝。
见到楚芊眠等人杀气腾腾,张大官人还有笑的心情。扬鞭是个潇洒模样:“舅兄请看,居然是女子多,好似个女匪的调调儿。”
陈指挥使也笑一笑。
西宁王妃见状,对楚芊眠道:“外甥女儿你看,一个趋奉,另一个泰然自若,这另一个披官袍的人想来就是他的靠山。”
楚芊眠也正在分析,闻言点一点头:“有请太傅。”
楚家长公子楚行信牵马,吕远护送,把俞太傅送出去十几步。
太傅高声喝问:“我乃太傅俞伯明,来的是哪个官员,报上姓名!”
陈指挥使好笑,戏弄般的拱拱手:“原来是太傅啊,西宁王敢乱中成事,是您在背后支持。”
“放肆!见到老夫安敢不下马,安敢不行礼,安敢……。”俞太傅指着他大骂。
陈指挥使打断他:“太傅还是省省吧,按如今皇上的旨意,您和国舅同是叛国之贼。”
张大官人起哄:“赶紧回老家去吧,别逞能了。”
“带马回去。”
俞太傅说过,楚行信把马往回牵,吕远断后。回来见楚芊眠,俞太傅笑得比刀子都锐:“这人的罪名已成!羞辱上官,支持反贼元承设,姑娘只管动手!”
头一回和太傅见面,刚见面不到一刻钟的陈指挥使,就这样揽上“斩立决”的罪名。
西宁王妃早看出来对面眼神亵渎,对外甥女儿请战,单人独骑出来,手中兵器指中陈指挥使,厉声喝道:“就你出列!别让送死的人前来。”
陈指挥使含笑,他的手下大笑:“小娘子好生的美貌。”陈指挥使附合的称是:“确实是比我新纳的小妾还中看。”他一带马缰就要出列,手下一个军官耐不住:“大人,让我会会她,您都纳了十七个妾,末将我只有三个。”
见是自己的心腹,陈指挥使答应。
他家里的妾人满为患,天天在家里吵个不停。再来一个会动兵器的,只怕以后打个血流成河。
而这女将敢出战,一般来说都有能耐。看一看,也不是坏事。
西宁王妃蔑视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陈指挥使,见到面前多一个人,抬手一舞兵器,不到三招杀倒在马下。
兵器上的血对着陈指挥使一甩,西宁王妃笑道:“来来来,让别人送死不是本事。”
陈指挥使倒抽一口凉气,而楚芊眠马上的太子,和旁边马上的铁标、花小五高兴了,大拍巴掌:“好啊好啊,舅母(母亲)(伯母)厉害。”
在外面行走,王妃让花小五这样称呼她。
难民中的西宁王也是一笑。
陈指挥使脸色相当难看,如果身后只是他的兵马也就算了,他还借来别人不少兵马,这人丢的如果不即刻找回,以后没脸出门。
沉着脸二话不说,打马来到西宁王妃面前。两个人没有废话,直接战在一起。
张大官人让吓飞一半的魂刚回来,就见到女将闪身让出一个空当,陈指挥使近前时,女将漂亮的回身一个势子,把陈指挥使分成两截。
“沈老六,点火!”
张大官人撕心裂肺的叫着。
他给沈老六配备一件好东西,陈指挥使兵营里得到的火药,本想用在楚姑娘的住处。
“沈老六!”
无人答应。
“沈老六,不再动手我杀你全家!”
无人答应。
楚芊眠等人莫明其妙,混在难民中的西宁王等暗暗好笑。
陈指挥使的两个副将一左一右大骂而出,花夫人把花小五放到铁氏马上,和女儿四姑娘一左一右而出。
母女四把刀,也是没出几招,又倒下两个。
张大官人吓得也不敢再骂了,大呼小叫:“撤退,守住镇子!”他知道楚姑娘倚仗西宁王不弱,但西宁王不在,大批她们操练过的难民不在,也这么强。
楚芊眠没有追,只是让人追在后面骂几句,让张大官人早早投降。
吕家兄弟着急:“妹妹,我们还闲着呢。”
“再等几天,看干净他们的援手。”楚芊眠安慰几句。
下午的时候,两支人马同时到来。有人报给楚芊眠,她出来看时,看一面大旗上写“益王府”。
另一面旗帜可就不怎么气派,写个“曾”字。
益王府先到,旗帜下面一员小将,和铁权差不多年纪,气势汹汹到楚芊眠临时扎的营地前面,破口大骂:“贱人出来,本世子一定斩你万段之碎,出出铁家夺我家城池的恶气。”
吕远等刚要乐,铁权上马道:“益王府世子是寻我的,他是我的。”吕远等对着他马屁股不乐意:“拿世子欺负人吗?”
二世子见面如见仇人,铁权骂道:“一万人对一万难民,你家好不要面皮,险些伤我表妹,害我表弟,致本世子于死地。拿下你家城池?两座而已,还没有出我恶气,你来的正好!”
益王府世子骂道:“乱世为王你铁家不要面皮!偷袭我家城池,小爷赶去你已不再。来,先杀你,再杀招摇过市的贱人!”
吕胜、吕远提枪虎视眈眈在旁,与其说观战,不如说盼着铁权不支时好捡漏。
见骂楚芊眠,两个人反唇相讥。
益王世子带的也有军官,拍马上来,吕远乐不可支:“胜哥,赌十两银子,一条命你付我十两。”
吕胜不说话,手起枪落已搠倒一个,刚好吕远说完,该吕胜说了:“兄弟们帮我数着,我十两了。”
吕近、吕退、吕青、吕白、吕赤后悔不迭:“慢上一步少挣钱。”一挺花枪:“别让他们俩挣完了。”
楚云期也有些想去,最后还是耸耸肩头:“不能让晚辈笑话我没见过十两银。”
话传到楚芊眠身边,铁标、花小五认认真真帮忙数钱,十个手指头动个不停。
曾字旗帜下面,一个青年面容变色:“咱们退后,别让他们误会。”原来,他不是张大官人的援兵。
不露形迹的西宁王不错眼睛看儿子和益王世子,见益王世子招式娴熟,但欠的一样只怕没法找回。
西宁王觉得可以自得一句:“可见益王也不是我的对手,他家已无沙场锐气。”
铁家守关城,世代免不了征战。益王封在内陆,享受数代。
益王世子虽算用功,也有天赋,但一百招出去,让铁权扎个透心凉。
张大官人在镇子的墙头上瘫倒,这是他最好的底气。楚芊眠见局势已定,派出梁武和曾字旗帜说话。
“告诉他们,不管什么身份,速速弃恶从善,否则,也得留在这里!”
太子眼睛看到的,就是坏人倒一个又一下,拍巴掌正来不及,见姐姐说话,把小巴掌送上来:“给姐姐拍巴掌。”
楚芊眠摸摸他脑袋:“别一直看,不好看。”太子瞄瞄铁标和花小五,正争的不可开交。
“明明是十四个,”
“十五。”
“十四!”
梁武很快回来:“回姑娘,他自报家门曾贤,说是来寻亲的。”
楚芊眠摇头:“从没有听说过。”楚丽纹啊上一声:“母亲,那个人说他叫曾贤!”
楚大夫人目瞪口呆:“让他走近些我看看。”梁武再去,把曾贤带来。
“岳母,真的是你们?”曾贤下马就拜,顷刻泣泪交加:“小婿在三年前往京中迎亲,京外刚下船就听说京乱刚过,岳父大人随国舅让撵出关外。小婿一直在找,苦于各省动乱不敢走远。上个月听说西宁王从关外接回国舅之子上官公子,家父家母命小婿带人前来打听,果然遇上,莫不是老天有眼。”
楚大夫人已不是以前的柔弱女眷,倒没有哭上几声,就让曾贤来见楚芊眠:“这是堂妹,也是我们的当家人,还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
楚芊眠已下马,见曾贤拜谢,让梁武扶起他,这种时候谈不到避嫌,请楚绣纹出来相见。
曾贤看到楚芊眠时面有诧异,不敢相信这个少女是眼前这场厮杀中的一方主帅。再看到楚绣纹时,更是张大眼睛。
“这是妹妹吗?”
他也有趣,印象中大家闺秀变成英气出众,他只奇怪也就是了。他却再次看向楚芊眠,恨不能擦眼睛看清些,认定楚绣纹的变化都在堂妹身上。
楚芊眠忍俊不禁。
“妹妹,”吕胜提枪回来:“咱们可以攻集镇吗?”
楚芊眠皱眉头:“不会有比益王府更大的援兵,”利落的吩咐:“攻进去,拿下姓张的来见我!”
“是!”
吕胜走开,长呼不已:“攻进去,生擒姓张的啊……。”
吕家兄弟又一回乐了:“都听好了,妹妹要姓张的,算他值二十两。挣这个钱去啊。”
铁标、花小五圆睁眼睛等着帮数数儿,怕看不清,和各自身后的楚云期夫妻商议:“再近些。”
太子也来了精神,一般攻城攻下一个地方,接下来就是稷哥的显摆。
曾贤又让震撼,对楚芊眠生出敬佩。
他犹豫不决:“我像是有件事情要对妹妹说,我家现在广西,我从家里出来时,广西、湖南、江西三省集结兵马,不像是进京勤王,也不像是勾结益王。凡是不参与的官员都让暗杀,我父亲如果不是早看穿,假意答应的话,我家也已遭难。”
楚芊眠面沉如水,却不能马上就有猜测。俞太傅心里突突的跳:“那你知不知道南疆王和京里的联系,与益王的联系?”
太傅、国舅和西宁王都试图和南疆王通信,但南疆王迟迟没有答复。
“难道又是一个大殿下或者益王?但他手里什么也没有啊。”
曾贤嗓子干干的:“太傅,您也有国贼的名声呢。”俞太傅怒横他一眼,随即找个理由训斥他:“你早怎么不说,看样子本不想说出来。”
曾贤苦笑:“父亲说局势一年比一年不对,可是往哪里投靠又不能知道。他让我见到西宁王时,如果王爷尚有忠君爱国之心,适当的对王爷说说。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堂妹厉害,我哪里敢说?这兵荒马乱中,我也要自己的性命。”
俞太傅气哼哼的,还想不依不饶,吕胜让人回话,已拿下张大官人。曾贤又吓一跳:“这么快?”对楚芊眠翘起大拇指:“堂妹的人马真的是好。”
“姐姐,可以进去了吗?”
太子笑眯眯,铁标、花小五为他忙活。铁标忙着虚拢并不乱的发髻:“要正些。”花小五蹲下身子给太子扯衣角,那在马上坐皱的地方,也是念叨:“快直些。”
俞太傅乐了,他有太子在,什么国贼的名声也压不住他。
“呵呵,稷哥,你都收拾好了。”
------题外话------
上午无通知型停电,见谅了。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