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太傅的夸奖,稷哥咧开小嘴儿,眼巴巴只等着姐姐吩咐。
楚芊眠笑吟吟伸出手,稷哥开开心心的握住。
铁标和花小五又一通忙活,把他们各自的发髻理一理,衣裳扯扯平,雄纠纠气昂昂跟在后面。
“稷哥进镇了哈哈”,俞太傅乐的眼睛只有一条缝。
收复一个镇也好,一个城也好,在局势未定时还会沦陷也好,只要此时稷哥踏上去,同让逼迫出关相比,都是喜事。
“进镇喽。”铁标和花小五扯开小嗓门儿高喊,当然不会客气,也喊他们自己。
镇上最好的房子就是张大官人宅院,落座后,楚芊眠抱着稷哥居中,余下按身份长幼。
曾贤怔上片刻,方能恢复自如。
带上张大官人和凤七姑,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官人惊呼:“你还活着,是你出卖我?”凤七姑惊呼:“你也让拿下来。”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问不出什么,楚芊眠干脆的微抬手:“我不要了。”
“哎哎,我还有话说,你们不想知道吗?”张大官人和凤七姑的呼声远去。
楚芊眠冷淡:“路我自己会走,谅你们身份也说不出什么。”铁权一拍脑袋懊恼:“应该把益王世子留下来,他肚子里话不会少。”
“可他未必肯说。”楚芊眠觉得自己认识大名郡主,算与益王府打过交道。
铁权还是揉脑袋不痛快。
“取地图来。”
一声令下,西宁王妃展开一幅一个人高的地图,稷哥、铁标和花小五乐了。三个人趴上去,按上回没有看完的指指点点:“我们在这里,往姐姐家……。是这里。”
“哎呦,”铁标和花小五头碰上头,稷哥哈哈大笑。
曾贤傻乎乎,堂妹竟然有这么详细的地图。再一想,她出自西宁王府。曾贤找出他认为乱的城池,有一些就在楚芊眠回家的路上。
“非除不可,也正好理顺这里官场。”俞太傅出口长气。
楚云期用手指画一条线给女儿看:“咱们沿着长江走,先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聚众,”
俞太傅冷冷:“杀害官员已出来,楚先生还当他们另有善良一面?”
“这倒不是,而是弄明白,芊眠心中有数。”
曾贤恍然大悟,难怪堂妹能当主帅,原来是手下有能人。
俞太傅也了悟,最主要的是太子明白,忙点一点头,说的详细些。
稷哥沿着楚云期的路线往前爬,铁标跟在他后面,花小五最后。爬上几个来回以后,这么大的移动目的,想不明白都难。
楚芊眠招招手,把稷哥重新抱到怀里,稷哥挺美气,慢慢吃着张家的干果,不时和铁标、花小五偷着笑。
楚统帅正式发话:“不管这阵势为谁而摆,既然出来了,咱们决不后退。”
说出一个地名:“就从这里开始吧!”
……。
天还早,曾贤睡不着,在分给他的房里坐着发呆。来时父亲的话犹在耳边:“这种乱世谁出来都有可能,你去!能找到你岳父固然好,不能找到的话,顺便看下西宁王的心思。轻易,不要说出太多。唉,谁知道现在忠与奸?”
本着对见到未婚妻后的喜悦,曾贤舌头一滑,就把肚子里藏的话说出一部分,现在越看堂妹越觉得古怪。
难道这乱世的心里出在自家?
西宁王怎么肯答应一个女孩儿当家作主?
门外有人说话:“在吗?”
曾贤回应一声,楚绣纹端着一盘汤水进来。曾贤慌忙接过,讪讪主动:“妹妹坐会儿。”
楚绣纹真的坐下来,曾贤大喜,既有两个人相对的私密快乐,又可以问个明白。
楚绣纹知无不言,从京里怎么乱,芊眠妹妹怎么指点大家做干粮,到芊眠妹妹怎么救出来大家,在山林里度日,再到返回西宁。
曾贤的疑团一个一个解开。
听到京乱真相,气的他悲愤填膺。听到楚绣纹等落到安巴的手上,担心的泪珠涟涟。听到楚芊眠神兵天降般出现,喜极而动颜色,捶一记案几:“女中丈夫!”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了,你呢,难为你这几年没有再寻别人,其实几年没通音讯,你当我不在也情有可原。”
曾贤红了脸:“我特意进京只为和你成亲,妹妹不记得了吗?父亲调任外官的那年,我往你家里辞别,我们隔帘见的那一面,”
楚绣纹也飞红面颊。
“妹妹让我早去早回,我答应过你。”曾贤低下头,却听得出笑嘻嘻。
“哦,那苦了你这几年,其实我想过如果你和别人成亲,不能怨你,”
曾贤抬起面庞,目光炯炯:“你这几年不好过,苦了你。但内陆也一样不好过。我心里虽想着你,却不想说我年纪到了,为你可以抛弃全家。实在是没有心思。由眼前的乱想到你,大家同病相怜,在没有找到你以前,就更不能做他人之想。”
这个回答没有一味标榜自己心情,有情在理之中,楚绣纹很满意,给他一个笑容:“以后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们有芊眠妹妹,你也看到,她到哪里,哪里就恢复安宁。”
曾贤下意识地道:“要是她肯去我们那里就好了?”一句话提醒自己,想想不久前见到过的,分东西安置难民,曾贤毫不犹豫问道:“绣纹,以你看堂妹会去广西吗?”
“去做什么呢?”楚绣纹眸光闪闪。
曾贤滔滔不绝的说出来。
……
楚芊眠房里欢声笑语,姐妹们围着稷哥说故事。“再说一个,”稷哥搂着姐姐脖子,冲着二姑娘楚彩纹笑。
花小五点故事也在行:“牛郎织女。”
“七仙女儿。”
“盘古开天地。”
楚绣纹走出来,他们停下来。经历过生死的这些人,不敢说彼此有多默契,却互相信任。楚绣纹直接说起来,有些骄傲:“曾公子可靠,他是曾家派来寻找勤王靖难之人。”
“哦?”
楚芊眠抬眸。
“三年前京乱出来,曾大人的上司力主南疆王进京,南疆王不采纳。随后,曾大人的上司就让暗杀。”
楚芊眠神色凛然。
“随后,主张进京而让暗杀的官员不在话下,出身湖南岳阳,现在岳阳为官的指挥使崔疾给曾大人去信,请他联络官员辅佐二殿下。曾大人问二殿下在哪里,崔疾说让益王软禁。”
这种说法,楚芊眠听上官知和太傅推测过。他们对二殿下的个性都无赞赏,不认为二殿下有能力说服益王,都赞成益王花言巧语,或者直接让二殿下母子禁锢府中。
“曾大人知道的,和崔疾往来密切的人,又让南疆王杀了好几个。曾大人身处夹缝之中苦不堪言,曾公子又要寻找我家,就让曾公子每年往外面走动,这才能知道上官公子在西宁,曾公子本是来找上官公子的,在路上听到妹妹名声,想到姓楚,直觉认为与我家有关,就来到妹妹这里。”
楚芊眠沉吟:“南疆王看热闹的心思,但他杀人,居心已表露大半。太傅曾试图给二殿下传信,让他小心益王坑他,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也就不能得知二殿下的近况。而据上官夫人所说,崔玉珍到益王府后直接消失,派人去打听也没有听说过,不知是生是死。这不符合益王拥立之说。软禁这话,倒最适合。”
“堂姐,咱们一举拿下益王、南疆王再回家去,不然也是稷哥以后的麻烦。”楚丽纹跃跃欲试,或者说对这些袖手旁观的人悲愤满腔。
楚芊眠嫣然柔声:“这要和舅舅商议才行,舅舅如今不在这里,舅舅还要守关城,如果能徐徐图之最好不过,舅舅的担子也轻。如果……。”
上官知在就好了。
但他不在,楚姑娘身边只有文官太傅和女眷上官夫人,只能自己先拿主意,再大家商议。
左思右想,都不得法。难民虽可以激励,却不能真的和士兵相比。楚芊眠低叹一声醒神,见房中寂静,从稷哥开始到姐妹们,屏气凝神等着自己说话。
楚芊眠故作轻松:“幸好,曾公子是可靠的,为了路上方便,绣纹姐姐,您看先成亲?”
楚行剑楚行斧、刀豆枪豆、周奇等公子们,为上路方便,在西宁王府里成亲。
这提议并不牵强。
楚绣纹姑娘本色出来,一扭身子小跑出去,楚绣纹、楚嘉纹笑着在后面追:“回来,说姐姐正事,当事人快回来。”
余下的人一笑,见天色已晚,各自散出。
打发稷哥睡下,楚芊眠对烛火沉思。稷哥太小了,要是十二岁,十岁,七岁也成……表明身份天下归顺,请舅舅协助,挥师先剿益王,再南下统一,那该有多好啊。
……。
半个月后,益王府上乱成一团。
益王在书房里痛哭大骂:“铁家,本王和你势不两立!你怎么能杀我的世子!”
哪怕出钱赎人,谈谈条件也行啊。
有二殿下在手,认为有一天能让铁家归顺的益王彻底死心,铁家这是一条道儿走到黑,决定要自立为王了。
他往外面咆哮:“点将,兵分两路,一路把姓楚的女子杀了!一路陈兵与西宁边界,本王要和他拼了!”
内宅里,却有不少人高兴。益王妃对女儿大名郡主轻轻地笑,愉悦溢于言表。
“不是我生的,还敢不求我庇护,虽然你父亲百般周护,我也知道他命不长!”
大名郡主也笑:“母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大弟不在了,父亲乱了心,家里却乱了天呢。”
拿起熠熠生泽的甜白瓷茶碗,呷上一口,益王妃愈发优雅:“等着吧,这个家又要重新回到我的手里了。”
“回王妃,二姨娘带着四公子,六姑娘前来叩见。”丫头回话。
母女相视笑容可掬。
“见过王妃,如今世子没了,以后四公子会好好孝敬您,王妃让他往东,他就不会往西。”
二姨娘卑躬屈膝。
大名郡主甜甜的声:“可是六妹妹和我可不好。”
六姑娘膝行到大名郡主面前:“我怎么样姐姐才痛快,我这就照办。”
“回王妃,五姨娘带着二公子、三姑娘、七姑娘前来叩见。”
“回王妃,七姨娘带着公子姑娘们前来叩见。”
益王妃忽然就得到阖家尊重,这尊重前所未有的整齐。
……
崔柔妃压抑不住喜色:“玉珍,咱们有救了。”
救过来以后,但关押太久受损严重,以致容颜枯黄不变的崔玉珍中气也不足,怯生怯气:“姨妈,益王府怎么了,外面阵阵的乱。”
“哈,世子死了,让西宁王世子枪杀。”崔柔妃眉飞色舞。
好在她并不得益王真正的敬重,房里时常没有侍候的人,都在外面偷懒,这也方便崔柔妃开心。
脚步声响自帘外,崔柔妃恢复庄容。二殿下焦躁的进来:“母亲,您总怪我不长进,现在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
“世子死了,益王眼前没有可靠的人,他以后只能恭恭敬敬对你和我。”
崔柔妃情不自禁冷笑,又发白日梦。
“这种时候理当添件喜事,请母亲为我求亲,不然郡主守丧,亲事又要拖延,我复国大计几时能成?”二殿下严肃道。
崔柔妃气怔住:“人家死了儿子,你却要成亲?”
“母亲,你是女人,你不懂。这种时候怎么能放任益王沮丧,这种时候要鼓舞他的士气,我送上门当女婿,他只会高兴。”
望着那张冰寒似乎长大的脸,崔柔妃打心里升起寒气。自己是女人不懂?他才不懂还差不多。
崔玉珍不高兴的道:“表哥,你怎么又对姨妈这样说话。”
元承策不耐烦:“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成天就会和母亲嘀咕女人见识,和上官夫人走一路,却连她以后落脚点都不知道。上官知在哪里,你也是个不知道。这些乱臣贼子在外面,益王才不敢让我这就登基,其实王府里登基我也能将就!要你无用,还这么多话!”
崔玉珍恼火的中气涌出,口不择言:“我听说楚姑娘也是个女子!女子怎么了!”
她脸儿涨得通红,元承策后悔上来。他虽甘心追着大名郡主抛出的骨头转,却知道只有面前这两个女子是知心人,敷衍的道:“好吧好吧,你说的对,楚姑娘挺厉害,以后我遇上,我纳她。这算你进言不错。”
崔玉珍忍气不提,元承策内疚一下子抹不去,道:“表妹你侍候母亲一场,我也不会忘记你。等我和郡主成亲后,就纳你为侧妃,看在母亲面上,以后封你当贵妃。”
泪珠在崔玉珍眼睛里滚来滚去,崔柔妃看不下去,赶紧把儿子打发走:“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郡主有主见,你去见她,和她先说清楚。不然我碰一鼻子灰,再提就不好开口。”
元承策亮着眼睛冲出去。
门帘不再晃动时,崔玉珍扑到崔柔妃怀里:“姨娘,娘娘亲口把我许给上官公子……”
“那是当然。”崔柔妃有她的小算盘。
她虽消息不多,但身处益王府中,也能听到上官知让益王头疼。能和益王分庭抗礼,上官知依然是崔柔妃拉拢的人选。留着崔玉珍给上官知,这才是复国大道。
哄了崔玉珍几句,悄悄的把自己计划告诉她。
“益王催我两年,让我联络族人我不肯。知道为什么吗?他拥立你表哥以后,崔疾自然能听到。而我不写信,可见我母子受制于人。而他没写信来,可见他猜出这点。他会让人来救咱们的。此时益王心神大乱,对西宁王恨之入骨,崔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疾堂叔来不了呢?”
崔柔妃胸有成竹:“那益王主持的聚会就是咱们脱身的好机会,崔疾不能近期救出咱们,这个机会他不会放过。”
她笑的颇有期盼:“等着吧,这是冬天,明年六月咱们就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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