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赦送过清源王从宫中回来,已经是晚上。到房中,是面无表情。装睡的真姐儿偷眼看他,好似很生气。
“表哥,哈,你回来了。”真姐儿看躲不过去,睁开眼睛主动出击。赵赦解衣服:“哦,你还没有睡?”
真姐儿嫣然:“我要等表哥回来认错,还有一句要紧的话要告诉表哥。”
“说吧。”王爷没好气。
“表哥要是生气呢,小小毛儿就不会喜欢,小小毛儿要是不喜欢,小毛就难受了。”真姐儿抚着自己腹部给赵赦看:“小毛和小小毛商议一天,就是这样。”
赵赦忍俊不禁,伸出手指敲敲真姐儿额头:“最会惹表哥担心的丫头。”再用手指轻敲真姐儿柔软腹部:“小小毛儿,母亲该不该打?”
“不该,嘻嘻,”小毛代为回过话。赵赦把小毛抱在怀里摩挲着:“不要担心,表哥是男人,你是男人?这外面的事情不用你担心。”
胸膛一如既往的温暖和安心,小毛沉浸了一会儿,又悄声交待:“表哥,去皇陵上,要想着小毛,让小毛不要担心。”
“皇陵上?”王爷沉思:“听说新进宫的那几个夫人个个都去,小毛儿,那全是年青美貌,又会玩乐的。”
小毛伸出自己小手指,又抬起赵赦小手指,两根手指勾住,小毛同表哥好商议:“咱们拉勾,拉过要算话。表哥,不许让小毛变成河东狮子,小毛吼起来,不如表哥的响。”
“那表哥是河东狮?”王爷故意很惊奇。小毛吃吃笑起来,想起来在西北赵赦为吃醋见天儿换的衣服:“表哥要变花蝴蝶。”
安平王摸摸鼻子,喃喃道:“是几时世风日下,小毛现在当表哥的家。”
房中嘻嘻吃吃几声笑过,王爷抱着小毛甜言蜜语:“去到皇陵上,也会很想小毛。如果想多了小毛,就想小小毛。小小毛儿,小毛要好好疼着。”
星光灿烂在房中,星光灿烂在房外,璀璨中的小小毛儿,在慢慢长大……
出了二月快到三月的时候,离先帝七七只有几天。春风初起中,霍山王从宫中回来,一肚子闷气进府就吩咐人:“喊世子和小王爷们来见我。”
来见云娘,也是很不喜欢。云娘正要问,见小王爷们过来,先按住不提。
这里面来的还有项林,他手臂上和腿上全是浮伤,冬天结痂慢,还缠着包扎。霍山王先关切了他,自从项林受伤后,霍山王对他也好许多。先问道:“林儿伤好些了?”
“能去皇陵上。”项林本来伤不重,有一部分是装的。去皇陵是一定要去的,他装着挣扎着起来。
霍山王放下心,能去皇陵就好。不过又沉下脸,对儿子们道:“清源王今天,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他流落在外面时找来我们,我们没有理会他。太皇太后大怒,把我骂了一顿。”
“岂有此理!他流落在外是得罪先帝,与我们何干!”世子第一个喊出来,余下的小王爷们也道:“他要挑先帝的不是吗?”
目光如炬的霍山王道:“我也是这样说,”眉头一耸道:“太皇太后听不进去。从清源王回来,就见天儿讨好太皇太后,住在淑恭太皇太后宫中日夜相伴,我以为他会先说河南张大人,他在河南险些没了性命,不想他矛头先指到我身上。”
小王爷们一起沉下脸,这真是件麻烦事儿。
“安平王今天倒帮着我说话,说开罪先帝,又说先帝无诏无话,余人不敢收留。他不是吃错药,是担心清源王也说他。灵丘王在宫门外遇到我,我对他说了三、两句,他也为我说话。”霍山王长身而起,在漆海棠花高几前走几步,负手目光有神:“依我看,他不能管事情!”
世子犹豫不决:“只是怕淑恭太皇太后不依,我恍惚听到一句,说淑恭太皇太后对皇上哭闹,要给清源王领兵权,说他们是兄弟,理当一条心。清源王,理当为国中监军。”
“这些,皇上会应付的,这不足为惧。我担心的,是清源王管别的事情。”霍山王有些烦躁。清源王回京,人人注目他要如何,果然,他要弄出事情来。
二小王爷自以为得计的道:“淑恭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咱们眼下晦气,忍他一时又有何妨?”
霍山王犀利在他身上扫过,冷声道:“你能想到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清源王也能想到。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和伍家兄弟联合在一起,”
对项林看一眼,霍山王肃然:“伍家,和我们不一心。”
房中眼光“唰唰”在项林身上扫过,项林面上尴尬,心中很不耐烦。伍家是不一心,霍山王府也没有一心过。
一个是自己家,一个是外家。项林沉下脸,以示自己都不满意。
“你们大了,自己心中都要有数。眼下京里还是不稳,如老二所说,咱们最近晦气,要处处小心。”霍山王才说到这里,项林忍无可忍站起来,硬邦邦顶了一句:“父亲,这晦气二字不必再说。”
说来说去,又要说到长平身上。
当着几个儿子面的顶撞,霍山王变了脸,斥责道:“坐下!”项林扑腾坐下,霍山王冷冷地眸子扫过他,淡淡道:“为父喊你们来,是商议一下,咱们对安平王府求助一下如何?”
小王爷们面面相觑,不管多艰难,霍山王也没有看得上赵赦过。就是赵赦为主将时,霍山王还是嗤之以鼻。
今天,是怎么了?
霍山王微叹一口气:“太皇太后宠爱清源王,皇上为尽孝,不会干涉太多。以前得罪过清源王的人,现在要求自保的好。”再看项林,语气温和地喊一声:“林儿,易世子在京中要进郡王,你和他多多相处。”
“不!”项林笔直坐着,迸出来这一句。霍山王劝解他:“你最近病中,舞阳郡主照顾你不少。”项林咬牙:“她敢不照顾!”
不在自己院子里的事,别人不会知道内幕。
世子皱眉不悦:“四弟,我也不赞成和安平王府修好,不过兄弟全在这里,你对父亲说话,要恭敬些。”
项林傲然站起来:“我管你们!”
这一语好似水中投石,霍山王阴沉着面庞,小王爷全冷笑着,项林不客气地道:“你们不管长平的事情,我管你们好与不好。”他冷泠看着门头上红色雕梁,不客气地道:“我好了,就分家单过!”
说过,一瘸一拐地走了。他的一条腿,还是有些不方便。
出来见春风中生机盎然,项林想到长平只有难过的。先帝入皇陵后,就是贞平郡主成亲。他对着和暖春风中的微微寒意,觉得寒入脊骨。
身子不方便到处不去,项林只能往房中来。他和舞阳郡主现在关系好些,不过还是一样的生分。
进到院中,见自己的通房含笑要迎上来,又怯怯对着廊下喂鸟儿的舞阳郡主看一眼,反而退了一步。
项林心中恼怒,这就是舞阳郡主病中照顾自己的功劳。自己睡在床上不下来时,她不许别人进房中,进进出出的,除了母亲和她,就全是她的丫头。
就是长平,也被拦了两次。
这就是真相,就是舞阳郡主照顾人的真相。
“哎,有你的信。”舞阳郡主喊过一声,就只去逗鸟儿玩。项林走到房中见几上没有,坐着生气地道:“在哪里?”
舞阳郡主这才给他一个笑脸:“哎呀,我忘了,在我这里。”袖子里取出一个紫色信笺,舞阳郡主交给项林。
项林悄悄瞥了舞阳一眼,见她又去逗鸟儿,这才松一口气。这个泼妇要是知道这信是孟夫人所为,她不知道又要怎么闹。
这泼妇倒是好收拾,现在不敢碰她,是小舅子更泼。想到小舅子身后是安平王,项林更不高兴。
霍山王府一向门楣比安平王府高,现在倒好,父亲要向安平王求助。不就是一个清源王,把他宰了多好!
看过信,舞阳郡主进来,装得很好奇:“什么事儿?”项林一对上她就头疼,又想到自己还有伤,把信收起来道:“没什么。”
舞阳郡主倒惊了一下,他不出去?他不会不出去吧?
昨天让人看过郡主有了,今天赶快求孟夫人写一封信来把项林弄出去。他要是不出去,自己这身子可怎么揭破。
“你晚上在家里用饭吗?”舞阳郡主心中怦怦跳,带笑问一句。项林没好脸色:“在家。不在家我能去哪里。”
舞阳郡主大惊失色,她脸面一变,直瞅着项林的袖子:“是什么信,给我看看?”项林眼神儿冰冷瞅着她,站起来往房中去休息。
“给我!”袖子被舞阳郡主一把扯住,不依不饶地伸手来取:“是约你出去的信吧?哼!”项林一甩袖子,舞阳郡主跌出去几步,她索性大闹起来:“是谁的,快给我!不给今天晚上你别想安生!”
院子里通房吓得不轻,小王爷和郡主吵起来,倒霉的全是她们。
见房门大力响了一下,项林拖着还没有完全好的腿出来,头也不回的往外面去了。通房们怯生生来看舞阳,见她面有笑容,大家吓了一跳,站在门口互相看着,吓得都不敢进来。
这一位,今天怎么了?寻常吵过架面色可比墨汁黑,今天居然喜滋滋儿的喜欢。
舞阳郡主心情不错,心情大好,犹有不放心,又让人跟着项林后面去看他。等回信时,自己在房中要跳脚,这天色儿还没有黑,这一会儿赶他出去会不会太早?
项林,会不会去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人焦躁起来。通房们和项林的丫头更躲着她,免得受池鱼之灾。舞阳郡主让一个丫头去见孟夫人,讨一个回话。
孟夫人刚从宫中出来,好笑地道:“去告诉郡主,我的手段请她放心。”
这回话回来,舞阳郡主放下一半的心,另外一半不是滋味儿。碧窗沉沉,郡主一个人嘴里叽哩咕噜着:“这贱人,对他倒是有能耐的很。”
近天黑时,孟夫人让人来回话:“客人已到,请郡主早来。”舞阳郡主醋坛子打翻半个,酸溜溜儿的收拾自己,换好衣服,出门先往易宗泽下处去。
伍侧妃不在家,她日日还在试图为长平挽回几分。长平公主在家里很少出去,见吃饭的时候舞阳郡主出去,她冷笑道:“又哪里逛去,你是个妇人!”
“你这妇人,能逛千里万里的,管得往我!”舞阳郡主回了她一句,急着出门不再理她。长平公主气怔一会儿,对着院子里丫头骂道:“滚!”
丫头们全散开,这院子里生气要躲开的,就是这姑嫂两人。
夕阳落下,星月升空。淡淡的春花香气飘进帘栊来,对面玉人丽影儿在粉墙上。酒香浮动项林春心,他轻拍着自己的伤腿,和孟夫人说笑:“美人裙下死,作鬼也风流。我比别人对你如何?我一好了,就赶快来见你。夫人,你今晚要好好报效于我。”
孟夫人笑盈盈,为他再斟一杯酒,清灵地道:“小王爷,先敬一杯酒,再有好报效。”
“是什么先说出来我听听,不好,我可不答应。”项林接过酒杯在手中,就着窗外薰风低低地道:“前儿见到龙老三,他手里有一副好春宫。我问他,他不给。夫人,你要来你我乐上一夜可好不好?”
孟夫人装着生气:“看您说的,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不能为着你要看春宫,就对他和气。”明知道这话是假的,项林还是开怀笑了两声。
此时月正明,风犹暖,小王爷觉得无处不好,家中烦心事情,渐丢到脑后。
窗外,有早开几枝子迎春花瑟瑟。春夜风尚有寒气,早花春花好似早着春衣的美人儿,颤巍巍轻吐娇艳。
小王爷的身子渐往孟夫人这里移,慢慢的,把孟夫人揽到怀中。“夫人,”他酒已迷醉,在孟夫人耳边问道:“我比别人如何?”
孟夫人撇嘴,是个男人都会问这句话。哦,不,王爷就不会问。她假意溥衍着,见项林酒不够,又给他添上。
“真是怪,我病了一场,酒量倒大了。上次我来,只喝了十几杯就醉了,这一次我倒喝了半坛子?”项林笑嘻嘻说过,孟夫子轻侧面庞也对他轻笑:“可不是。”
前两次来,全是特制的酒。今天,没有这个必要了。
月升高空,项林还在和孟夫人胡缠。已经在房中睡下的舞阳郡主按捺着性子,恨不把把项林一把拉进来。
外面还有话语声:“咦,你这里雪白的,我记得有一粒小痣,晚上我摸到过,从没有见过,怎么,倒没有了?”
孟夫人含笑:“想来是你记错了,是别处有的。”
衣衫轻响着,项林开始乱扯她衣衫:“让我看看,你这个黑地里欢好的毛病不好,你这身子,让我好好看看。”
舞阳郡主恨的手指尖尖只在锦被上划,这一对狗男女,真不是好东西。
听外面唔唔低声,舞阳郡主再也忍不住。悄步起身到门边儿去看,肺险些气炸。榻上月下的两个人,正交抱在一起吻着。
孟夫人把项林推开,又喝了一杯酒渡到项林口中,心里也嘀咕,早知道半坛子酒放不倒他,应该再给他配些特制的。
好容易项林醉眼迷离,孟夫人累出一身香汗。不用她说,项林嘻嘻嘻:“你要去洗洗是不是?快去快去,我也去了。”
两个丫头扶起项林,他走上几步又回头:“快些来啊。”
门帘落下,遮住项林的身影。孟夫人舒一口气,有意说给房中的舞阳郡主听:“累死我了。”舞阳郡主忍着,才没有出来。
只付你钱让你办事,没有让你中间偷吃,而且是当着人偷吃。
小王爷再回来时,对着房中黑暗嘀咕:“怎么又不点灯?”既然不点灯,他又吃醉了。把送自己进房的丫头抱在怀里,先嘻笑道:“夫人,你再不点灯,我就只和丫头们玩。”
床上传来一声闷闷生气的哼声,又有一声忍耐不住的捶床声。
孟夫人的丫头们全嘻笑着,可以听出来舞阳郡主有多愤怒。
把项林送上床,他抚着舞阳郡主的身子:“咦,这里又有小痣,难道是我摸错了。”舞阳郡主忍无可忍,一把把项林扑在身上。项林嘿嘿笑:“夫人,你如此厉害?”
房外孟夫人和丫头全掩口笑,再抬眼看窗外的易宗泽。月下易世子一袭滚边儿的白衣,上面绣着春花烂漫。
好似脱尘之人,又似不着尘埃。
听着房中声响,孟夫人难免心动。她眸子方一转,易宗泽已经知窍,窗外轻施一礼,低低地道:“夫人,**苦短,辜负不得!”
丫头们高打起门帘,孟夫人摇摇曳曳走出来,着月华色衣衫的身子行下礼来,手中丝帕半遮面庞,媚声道:“世子,良宵从来是苦短的。”
这月色融融中,人儿似乎溶入月中。易世子也是个风流高手,轻挽起孟夫人柔若无骨的手腕子,并不急着求欢:“来,咱们看月去。”
房中人在风月台上,房外人在风月景中,正侬侬复卿卿时,院门上传来猛烈的敲门声。有人大喝:“开门,快开门,小孟儿,快开门!”
孟夫人被惊醒,易宗泽也皱眉:“这是个煞风景的。怎么,你没有对别人说,今儿晚上有人?”夫人们会情人时,最忌讳的就是旧情人出现。孟夫人恼怒得眉头皱成一小把:“这是哪一个?”
细听一下,易宗泽放开孟夫人,审视地道:“是商王的声音。”
易世子对孟夫人有了戒心,商王和安平王已经生分,今天晚上他怎么来了?
眼神儿一转,孟夫人娇声笑:“世子,你莫非信不过我,请你陪我一同见他去。”易宗泽装着负手,其实摸一摸腰上有匕首在,这就笑得云淡风轻:“美人有约,怎敢不陪?”
门外,商少阳也是有备而来。他喝上几声,就让随从们上前去敲门。红漆木门捶得快要散了架,才听到里面不慌不忙的声音:“来了。”
一声门响打开来,孟夫人袅袅现身姿。她在月华下着月华裙,容颜焕发格外美丽,对商少阳殷殷一礼,脆生生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妾家的这门,可还要呢。”
“夫人,你干的好事,真是欺负我是外来的!”商少阳面沉如水,只说到这里,嗓音一颤停下,易宗泽从门内,漫步踱出来,是漫不经心地道:“啊,王爷,你也看月色?”
商少阳就此愣住。孟夫人挑一挑眉头笑得亲切:“王爷,您不愿意见到易世子?”
“易世子,我和孟夫人有话说,请你稍候一时。”商少阳沉沉的嗓音说出来,易宗泽客气万分:“请。”他站在门一侧去,好似在赏月色。
商少阳眼眸儿阴森,孟夫人笑得好似荷塘月。“夫人,听说你阴了本王?”商少阳问出来,孟夫人诧异惊讶又含蓄示意:“是什么事儿?”
“城外田家是你亲戚?”商少阳还是沉着脸。孟夫人恍然大悟,再笑得好似春花:“是我姨娘的本家,王爷,听说你好事要近,是要娶田家的女儿?”
商少阳恶狠狠瞪着她,什么让小舞侍寝,让小舞剪了头发当姑子去,让小舞自尽的话,全是这位二门不迈的田姑娘说的。把急于成亲的自己耍得团团儿转,再来一句:“这亲事不成了。”
这一拖,就把商少阳在京里的两个月时间拖过去。他要再寻亲事,时间已经来不及。
这可恨的人!
易宗泽眉梢轻动,带笑插口:“我多口一句,商王爷,你是有妻子的人,还在外面招摇撞骗?”商少阳对他冷笑:“是啊,你不答应?”
这外面气氛渐凝,院子里面的房中,也气氛渐凝。
震天响的捶门声,惊动正欢好的一对鸳鸯。项林终于觉得不对,他分明听到外面有孟夫人的声音。又想到夫人们中的传言,有不喜欢又不能推开的人来,就让丫头代替。小王爷推开身下人,下床取出自己衣服内的火折子,“嗤”一声点亮。
精致绣帐内,一个雪白流光泛彩的玉人。这玉人笑得不无得意,小王爷则好似见了鬼。
“是你!……”是舞阳。
舞阳郡主笑吟吟,此时夫妻相对裸着,她还是十分的客气:“我有了。”
这不亚于滚滚雷声,项林惊得手中火折子掉落地上。在没有熄灭时,他又捡在手中,对着舞阳郡主仔细再看一回,就看到她身上那粒小痣。
有些突出肌肤表面,所以手感十足。啊呀,被她骗到如今!项林喉咙里嘶嘶着,眼睛突然泛红。有无边的愤怒,又不知道如何发泄。恨不能把自己撕碎,又觉得手足无力。
被人算计了,又被人算计了!项林只觉得面子上一层层面子全炸开来。随着的,还有轻轻的响声。
他不能接受的,是被人算计。
太可气,太让人气,太……
“我有了,是你的孩子。我和你在这里相会,母亲全是知道的。”舞阳郡主有些害怕,收起得色对项林好声好气。
一声怒喊破喉而出,舞阳郡主吓得身子哆嗦着,项林一手拿起自己衣服,到外间扔下火折子,七手八脚套衣服上身,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廊下丫头迎上来笑:“小王爷,可要用醒酒汤?”项林重重给了她一个巴掌,好似疾风一般往外冲。
到了门外,见易宗泽和商少阳打在一处。项林重重顿脚,寒冷的眼光看得孟夫人也哆嗦一下,竟然不敢问他,由着他上马而去。
那马走远了,孟夫人才喊一声:“哎,你哪里去?”月下只有骑尘,和一个头也不回,伤心欲绝的身影。
项林心中只有一句话,安平王,我和你不共戴天!这事情,不是易宗泽一个人能安排出来的。
小王爷就此没有消息,第二天和第三天也不见人影。舞阳郡主在房中哭了又哭,伍侧妃快要病倒。
长平公主一天来几次和舞阳郡主相骂,舞阳郡主忍无可忍,对她反唇相击:“你能下什么蛋!再下也是别人的。我这里,”挺一挺自己腰身:“是自己的!”
“你有了?”长平公主扑过来要挖她:“你这个贱人,你不贞洁,把你沉猪笼!”舞阳郡主的丫头拦住长平公主,舞阳郡主冷笑:“问你哥哥去,这孩子是他的!”
伍侧妃在房中扶着晕晕的头,听舞阳郡主的尖声:“我要是不生,别人全不能生!”霍山王在院门口止步,面上抽搐几下,毅然转身离去。
这亲事成的时候,不容自己管。现在再管,也晚之又晚。
霍山王府自此四下里派人,到处寻找项林。
转眼就是先帝过了七七,灵柩往皇陵上去。赵赦早早起来,和平时一样习过武,进来抱着真姐儿细细叮嘱:“表哥不在家,要怎么样?”
“要乖乖的房里陪母亲。”真姐儿就回答。
王爷笑意盎然,再问道:“要是不乖会怎么样?”
“生下小小毛出来后要算账。”真姐儿流利回答过,开始问赵赦:“真姐儿不在身边要怎么样?”
“要不老实。”王爷刚说过,腰上被拧了一把,真姐儿捏着不松手,两道春山似眉头倒竖,眼睛是怒目:“重新说来。”
赵赦拧她面颊:“真姐儿不在,要时时想着刻刻想着。”
真姐儿满意地点一下头:“这才乖了。”再问赵赦:“要不老实呢?”王爷对着养得粉嘟嘟的真姐儿笑:“难道打表哥?”
“嗯,这也是可以的。”真姐儿毫不客气说过,赵赦举高手,真姐儿举高手,两个人又成对峙之势,再一起放下手来对着笑。
“坏孩子,”
“不听话的表哥。”
夫妻互相指责过,突然情意同时萌动,交抱在一起摩挲着面颊,赵赦有留恋:“真姐儿,表哥多想你。”
“表哥,你要牢记哦,要是让我听到嗅到抓到什么,你就惨了。”真姐儿抱紧赵赦的腰身,有个小提议:“如果你不老实了,回来见我以前,先把怎么受罚自己先写好…。”
对着这越说越没边的的坏孩子真姐儿,赵赦觉得可以摆一摆当丈夫的威严,用黑眸瞪着真姐儿:“赵小毛,又皮痒了!”
赵小毛抚下身子:“给我搔搔,表哥不在,丫头们不会搔。”
啼笑皆非的安平王给赵小毛搔过痒,再按她说的,给她捏捏腿,再……一直到天大亮,王爷不干了:“白使唤人,有好处没有?”
赵小毛笑靥如花,送了一个红唇过来…。
直到走出来,安平王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奉着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的轿子出去,加意地交待管家:“王妃要任性,不要由着她。”
因为不让赵小毛出来送,赵小毛在房中呆着。听不到赵赦脚步声,小毛心中就有离别感。她闷闷睡到上午,起来独自入廊下,眉眼儿怏怏的,眼皮子垂塌着无精神。
王公贵族们都去,家里只留下真姐儿,怕佐哥儿烦到她,也带了去。
庭院空有春风在,只有真姐儿一个人。
几家殷勤的人家,又送东西来。真姐儿留了一半下来,余下的一半让人送给俞夫人。又问丫头们:“宝京王回来了,郡主可回来了?”
丫头们在廊下穿珠子花,好做小孩子衣服上珠花,争着回答:“没听说王妃回来,要是拜老夫人,咱们肯定会知道。”
一乘小轿在王府门前停下,青色轿子极朴素,门人眯着眼睛,看不出来是哪家的。轿旁跟的小丫头上来回话:“霍山王府贞平郡主,来拜王妃。”
门人进去不一会儿,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两个妈妈来迎接。丫头们是绣衫珠饰,妈妈们身上穿戴的东西,也不是普通下人。
贞平郡主不敢怠慢,忙道:“一定是王妃身边亲侍的,不敢劳动来接。”丫头和妈妈笑着说太客气,接着她往里面来。
没有到及笈年纪的贞平郡主,是头一回到安平王府里来。她为避羞不用去皇陵,等人一走,就来见真姐儿。
见影墙后,花木扶疏,烟草有润。点一点头心中暗想,只这样看,就是有风水的地方。
二门以内,行走往来的人多是女子,一个一个娇花软玉一般,面上都有明媚笑容。
见全是丫头,并没有见到有开脸的,贞平郡主又暗自推敲一回,安平王妃都说小家子上来的,会狐媚的人,这家里,想当然把持得紧。
行到月洞门外,又是两个丫头翩然迎出,含笑道:“王妃候着呢,请郡主进去。”听到候着,贞平郡主来不及看廊下好鱼坛好花草,紧走几步犹娴雅地道:“那我快着些儿。”
绣宜男百草的门帘子高打起,房中坐着一个笑容满面的年青妇人。安平王妃到贞平郡主进来,才慢慢站起来,嘴里关切地道:“外面还冷吧,这天气还有倒春寒,快进来说话。”
贞平郡主伏拜在地行大礼,口中道:“贞平拜见王妃千岁。”
真姐儿从容受了她的礼,才让人拉她起来:“你太多礼,我一个人闷着有你来说话多好,快不要客气。”
贞平郡主半垂眼敛坐下来,偏着身子还只坐了一小边儿。真姐儿稀罕地道:“看起来,是比公主要强呢。”
安平王妃笑语自若评论着,带着并不把霍山王府放在眼中的意思。
“我来求王妃,”贞平郡主垂着头声音柔柔地道:“愿以为好。”这个才花季的少女说出来这句话后,明显感受到安平王妃对自己的审视。
这审视让贞平郡主紧张,她不由自主屏气凝神,对着这个京里京外全知道出身于小商人之家的王妃绷紧身子,树起耳朵静静候着她的回答。
真姐儿和风细雨般轻缓地道:“你有什么?”贞平郡主抬起面庞,嘴唇动几动,恳切地道:“愿为依附。”
“你不去求你父亲,倒来求我?”真姐儿从来柔和的眸子里,是难得的犀利。贞平郡主被威慑一下,又嗫嚅道:“父亲顾不得许多人。”
房中静下来,真姐儿手持着茶碗盖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紧张的思虑着,这是不是圈套?还是贞平郡主看出来霍山王府已经衰败。
从外面看,其实还是金字招牌。
“父亲这一时被清源王压得苦,”贞平郡主细细的解释着:“王妃,我不仅来求你以后照看我,照看我要嫁过去的族人。也想对你提个醒儿,清源王当初在外流落,应该也找过赵王爷和您。如今他看到赵王爷势大不能动,只能先动我父亲。”
真姐儿的手动了,用茶碗盖子浮去茶上浮沫,喝了一口慢慢道:“不想郡主小小年纪,倒看得清楚。”
她这次是真的稀罕,把贞平郡主打量过,眸子也柔和下来:“你是个好孩子,可怜你要远嫁。”
“远嫁只是风霜苦,或许比在京里还要好些。”贞平郡主只是一笑:“您是知道我们家的事情,我嫁在京里,只会更烦心。”
“你四哥还没有回来?”真姐儿直到前天,才知道项林不见踪影。贞平更一笑:“他就走,也走不远。家在这里,他哪里去。”
真姐儿莞尔,把茶碗放下,慢慢道:“和亲的郡主,理当受八方尊重。你既然来找我,我就告诉你,事事以大局为重,该我照顾你的时候,我自己会照顾你。”她微扬眉头:“你自己懂得的。”
“王妃,他们缺衣缺粮缺马缺人,我若是需要时,王妃是不是肯加之青眼?”贞平郡主可怜巴巴,长平公主摆在那里是个榜样。她和亲后,除了大批的嫁妆外,再也没有别的可求。
郡主争得正妻之位后,日思来夜想去,如果她和亲后不能求来医药求来人马,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安平王妃面色淡淡:“郡主,你缺什么,给我来信。”贞平郡主轻咽一下唾沫,还想再说什么,真姐儿轻轻端高茶碗,这茶碗,其实一直就在她手中。
此时端高,贞平郡主无可奈何,只得再大礼拜过,嗓音儿里有了哽咽:“多谢王妃见我,彼时,还请多多照顾。”
“去吧,好自为之。”真姐儿漫不经心地说过,并不送她转身进来。
在房中给赵赦拭信,把贞平郡主来的话一一记上,想想再记上一笔:“要多想小小毛。”信第二天让人送走,送信的人刚出门,和赵安撞了一个满怀。
这信就手交给赵安送去,赵安还要进来回话:“王爷有信。”呈上信来打开,里面无字无纸,只有一小枝半干的春花在里面。
这春花半干,是昨天采下来的。花瓣儿娇媚,带着轻盈的半透明。真姐儿含笑抚在手中好一会儿才舍得放下。
第二天又送来一枝子春花,这一次有两朵。第三天是三朵春花送到,这次有了信笺。
“卿卿别三日,相思复缠绵,”这上面,是赵赦的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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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送上,今天就这么多,如果能再写,争取明天恢复上午更新。
一直在榜上,感谢亲们的厚爱,感谢亲们支持小小王妃这书。仔仔鞠躬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