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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如烟所写的字笺拿在安平王妃手里,站在菊花石台前的姬如月由原本的垂手恭敬状,变成情不自禁的在真姐儿面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真姐儿已经可以断定她以前的猜测不错。姬家三房嫡长女以前送来的汤水、点心和请安的信笺,全由姬如月代为。

大家嫡女和庶女之间的波涛凶汹涌,眨眼间就到真姐儿面前。安平王府从没有这些事,就是姨娘之间的争宠都没有。

说到这一点儿上,又要夸夸安平王赵赦。

但是没有这些矛盾,不代表真姐儿不知道。远的不说,只说近些的威远侯府中,就有这些事情。

再就是表姐妹们出嫁,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真姐儿手掂信笺只看几眼,就面不改色的要放下来。姬三少夫人自恃是亲戚,带笑自己来夸奖:“我们烟姐儿这字,比原先要好得多。”

在场的夫人们全看着她一个人笑得合不拢嘴:“不瞒王妃说,我是不让她学字学诗,只让她针指厨艺,还是她父亲说,王妃也会写字,王妃在她这样年纪,倒有三个先生,我们不敢和王妃相比,不过跟一跟,还是尽力做到。”

姬三少夫人这话,让真姐儿一笑。她看得出来三夫人平时不把她放在眼中,因为她性子是平和,态度平时也多温和。沈王妃在军中宰人,京里这些人全不知道。

平时姬三少夫人来,只巴结赵老夫人。因为真姐儿这富贵全由赵老夫人起,京里府中没有别人,别人也以为是赵老夫人为她作的主。

今天当着人姬三少夫人尽力地巴结真姐儿,是这个过场要该走的时候。她说着眼睛往四面看一看,这些人也来争,也不想想姬家同安平王府是亲戚,姬家长房夫人是赵老夫人的亲妹妹。

说到这里,姬三少夫人又恨上姬夫人,平时对她多巴结,上哪里寻自己这样好的侄媳妇。到关键时候约着她来,姬夫人推说今天受风寒不出面。

姬夫人对安平王府里十分明白,真姐儿是赵老夫人所定,姬夫人就会喜欢她,和威远侯夫人要喜欢真姐儿一样,一开始会是为着赵老夫人。

赵赦在这几家中是不可动摇的地位,姬三少夫人不太明白,姬夫人是相当的明白。威远侯为赵赦能受伤,那姬夫人在世子亲事上,当然希望选一个安平王府好的,而不是对姬家好的。

就算姬夫人会糊涂,赵老夫人也会劝她明白。所以姬夫人今天不来,推说今天不过是普通一见,等到最后定音的时候她再来。

此时姬夫人不在,姬三少夫人一个人唱独角戏,唱得卖力之余有些吃力。

真姐儿当然是含笑给她这个面子,把手中信笺再看一遍,夸了一句:“这字匀净。”说过放下来,再去别的姑娘们写的。

姬三少夫人不满意,是觉得真姐儿太简慢没有好好夸;姬如烟倒没有什么,对母亲笑一笑,觉得这一关过了。

石桌前的姬如月手中指甲在手心里掐了一下,怎么王妃没有看出来?这是她的名字,没有避讳她也没有看出来?

姑娘们写的字全看完,余下的人再也没有避“怡”字这个讳的。古代不时有巫盅之说,赵赦对真姐儿是小心再小心,她的原名只有至亲几个人或是表姐妹们才知道。

姬夫人不会对妯娌说,就是她们问起,也只回答:“喊她真姐儿。”姐妹们也不说,因为赵赦这个表兄实在威慑。

真姐儿心中疑惑,如月姑娘是哪里得知自己的名字?她面色如常回来坐下,让人添茶水又送点心。

一时点心来,因为有亲戚关系,姬三少夫人毫不客气地喊自己的女儿:“如烟,去帮着王妃才是。”又对身边蒋夫人笑:“论起来,如烟要喊大伯母才是。”

蒋夫人抿一抿嘴唇笑,看她张狂的。这张狂人又回身带着慈祥的笑喊如月:“你也多同大伯母亲近。”

姬如月心中冷笑,不过是让自己去衬托大姐罢了。

真姐儿主意陡生,笑吟吟接过姬如烟奉上的点心,又见姬如月奉茶过来,接茶在手里,说一句:“多谢你们帮我。”

又命她们:“坐我身边。”说着话,裙下一弯绣鞋伸出来,在裙子的遮盖下,绊了一下。真姐儿的功夫大多轻灵,这一下绊得灵巧,姬如烟身子歪一歪,不由自主对着姬如月摔过去。

姬如月不及防备,轻呼一声见自己要摔倒不雅,装着慌张一把抱住姬如烟,姐妹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时,她才松开双手,痛呼道:“大姐,你可好?”手忙脚乱爬起来,就来看姬如烟摔得如何。

真姐儿不易觉察的闪过一丝笑意,这小姑娘太刁钻,她抱着姬如烟摔倒,半边身子全摔在她身上。

姬如烟痛不可当,坐在地上大家风范全无,噙着泪水不起身,先就一巴掌打在来扶的姬如月面上,骂道:“小贱胚子,你越发的上来了。”

姬如月挨了这一巴掌,面上痛心中是喜欢的。她装着惶恐不安不敢躲避的样子,哭道:“大姐,你突然摔倒我来扶你的,不想我也倒了,对不住你,你摔得痛不痛?”

姬如烟回想刚才,脚下是不稳了一下。任她千猜万猜,也不会猜到和真姐儿有关,她当然要猜是姬如月踩了自己裙子,因为她们一起站在王妃身前,为对着别人显亲近,站得还比较近。

想当然,王妃不会干出这样事情来,那答案,就只有姬如月一个人。

姬三少夫人赶上来时,也是这样想的。她眼睛里冒着寒光,狠狠瞪着姬如月,那样子恨不能把她吃了。蒋夫人带笑劝她:“三少夫人,你们家大姑娘这嘴里,可全是好听的。”

姬如烟还坐在地上,正在骂如月:“也不照照你什么身份,竟然来阴我。”

在场的夫人们全是喜欢的,尤家的两个姑娘窃笑私语:“听她说话。”这里最尊贵的一个人,最需要讨好的一个人,安平王妃,是天下人全知道的没出身的人。

等到三少夫人着急来打断女儿话时,姬如烟已经骂了十几句出来。姬三少夫人急得不行,赶快来拉女儿起来,怒道:“这像什么样子!”又骂如月:“快来扶你大姐!”

姬家的余下三个女儿也不敢怠慢一起来扶,姬三少夫人对着稳坐微笑的真姐儿尴尬解释:“这孩子平时都好,今天在王妃面前失仪,她心里急上来,就和平时不一样。”

真姐儿半点见怪也没有,反而和气地起身,走到姬如烟面前看她泪眼,突然伸出手携起她:“来,我带你去换衣服。”

这两个人摔了一跤,总是有需要整理的地方。

走上一步,又回身笑看姬如月:“你也来。”姬如月嗫嚅着看看姬三少夫人,姬三少夫人心里那个恨,到底是上不了台盘的东西。她忙换上笑容:“丫头喜欢的傻了,王妃要抬举你,还不快去。”

见到女儿是被王妃携在手上,而如月是跟在后面而去,姬三少夫人面上光彩回来好些,她一时忘形,自居了主人,对夫人们和姑娘们道:“大家请坐,王妃一会儿就来了。”

大家好笑,四散着重新坐下来。

真姐儿把两个姑娘带到为她准备中午休息的客房中,虽然装饰华美,碧窗秀几不亚于姬如烟的闺房,姬如烟还是觉得没有到王妃房中觉得不满意。

“红娟,取我的衣服来给大姑娘,”真姐儿这样说过,姬如烟笑逐颜开,这时候想起来母亲在家的叮嘱,拜谢道:“多谢王妃。”

真姐儿又对绿盈道:“带姬二姑娘也去换衣服吧。”当着姬如烟的面打发走姬如月,红绢来请姬如烟:“大姑娘请跟我来,换过再来倒方便。”把这一位也带走。

她们走以后,真姐儿缓步走过隔壁去,姬如月在这里换衣。丫头们方捧过一套上等衣衫来,就见王妃过来。

如月赶快拜倒,同时心中怦怦直跳。王妃单独见自己,肯定是看出来什么。在家里虽然准备过回答的话,不过王妃到了身前坐下,她还是备感紧张。

衣裙拖地和脚步声远去,是丫头们出去。真姐儿这才命她:“你起来,”姬如月站起来,怯生生又福一福。

“以前的字全是你写的?”安平王妃问出这句如月姑娘一直在等的话时,姬如月面色涨得通红,拼命在心里回想着先回什么,后回什么,只觉得心中对姬三少夫人和姬如烟的仇恨如万马奔腾,恨不能在王妃面前把她们大骂一通,让王妃也跟着骂才好。

可是她还是冷静下来,这是她的终身,她不能为眼前的一点儿仇恨过不去。姬如月停了一停,理好心中话,才装着害怕地道:“不明白王妃在说什么?”

“那就是你姐姐身边另有能人,”真姐儿装失望,心中窃笑,这么小的姑娘也成精,在大人面前哪有她玩花样的地方。想当年真姐儿那把子年纪,在赵赦面前也是玩不起来的。她叹气:“那我找错了人,原来不是你。”

姬如月眼睛眨一眨,人是惊在这里不知道如何回。难道一句话就回绝了不成?真姐儿装模作样站起来:“我扰了你换衣,你慢慢换吧。”

这轻盈身姿行到房门时,身后才传来一声低呼:“请王妃恕罪,如月不该隐瞒王妃。”真姐儿转过身,漫不经心地道:“哦,你说。”

“王妃不告诉母亲和大姐,如月才敢如实回话。”姬如月眼巴巴地看着真姐儿,真姐儿笑一下,现在不是你玩花样的时候,而是你老实回答的时候。

这位小姑娘她还不明白。

真姐儿提醒她一下:“二姑娘,我以为你应该全说出来,不然的话,我多留你一时,你觉得回家后,会是怎么样?”

姬如月打了一个寒噤,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如果让姐姐在外面等,而王妃还在房中和自己说话,那回家后,母亲和姐姐都会以为自己说了什么。如果姐姐得选世子妃也罢了,不得选的话,那责任全在自己身上。

因为刚才尤姑娘提议写菊花诗,是姬如月奉承了她,说她会念那首诗,又说这首诗在安平王府里夺过魁,一会儿写出来,王妃肯定喜欢。

姬二姑娘不无害怕,她面色抖了几下,老实地认清形势,如实回话道:“姐姐向来爱嬉玩,懒于针指和孝女经。向来送来的东西,全是我做的。”

真姐儿刚才吓她,是还有一句重要的话要问她,她重新坐下来,认真的问道:“是谁指点你我的名字?”

京里知道的人可以说太少,刚进宫时去见皇后还有人通报时说一句“沈怡真”,到成亲后再回来,全是以安平王妃沈氏呼之。

王妃眸子里全是不容欺瞒,郑重地问道:“是哪一个人告诉了你,你从哪里听说的?”姬如月在家里想好的,也包括这一块儿要认真的回。

她伏在真姐儿膝前,仰起面庞回话,那小脸儿上稚气半露着,让真姐儿又有些心疼她,可怜这些庶出的姑娘们,又一想,还好自己当年有表哥。不然的话,许上一家势力有斗争的家庭,自己只怕也像她这样努力要抗争。

当年在成亲以前,享受多少春花,又赏多少秋月,这全是家里没有这些事情。如赵赦所说:“你不跟着我,怕你受委屈。”

在沈家时,还和三个不太有脑子的姨娘们玩上几出,到了王府里,这些斗争是全然没有。

安平王有时候自傲,也是傲得有道理。

如月姑娘竹筒倒豆子全回出来:“是去年元旦正岁在宫中,我是第一次进宫,自己走迷了路,寻到一处宫室外,本想找个人问问路,不想听到窗内有人说话,是一个女人说,安平王妃的名字叫怡真两个字,怡是心旷神怡的怡字,可千万不要弄错。”

“下面又说什么?”真姐儿觉得这事情有些严重。如月姑娘带着受惊吓的神色道:“然后又有一个女人在笑,说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办,包你如意。接下来她们就出去,我不敢跟上,又怕她们发现,腿吓软了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见两个宫女走过,才悄悄跟在她们后面出去。回家里细想这事,只怕是有人要对王妃不利,我左思右想不得主意来拜见,”

说到这里,小心地瞅着真姐儿面容,见她突闪两下漆黑的眼睫正听得仔细,姬如月带上几分委屈地道:“您也知道,家里母亲是不会容我来拜见您。我怕对她说又隔墙有耳,人知道多了不好,就在姐姐给您的请安笺上避了讳,今天总算见到王妃,可以把这话告诉您,如月心里,这就可以放下心。”

姬如月心中忐忑不安,王妃会怪自己说得晚吗?可不能到她面前也是实情,再者这事多重要,如果对嫡母说了,她走露风声,自己还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宫中私下里说一位王妃的名字,是坏事的可能性大,是好事的可能性小。如月姑娘仰望着真姐儿面庞,看她是什么反应。

真姐儿静静坐着,这一听就不是好事。表哥对于自己的周护,成亲后十年后了解得很清楚。当年到京中,外面的东西不吃,外面的人不乱见,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古代对女子的束缚,后来才渐明白这是赵赦相当的小心。

到云家小住,赵赦派了两队巡逻的兵到云家那边,这是王爷的手段,也是他的小心。

每次到宫中见皇后,见贵妃,都有人陪着。不是珠钿和宝钿,就是赵老夫人自己去。常来往的人,全是姐妹们。

而今天听到宫中有这样的话在私下谈论,真姐儿一听就明白,背后又有什么要出来。是什么呢?她沉思着。

姬如月等了一会儿,小心提醒道:“王妃,姐姐一会儿要过来……”真姐儿回神,微微一笑:“你不用担心,我不和你说完话,她不会过来。”

这话说得胸有成竹,姬如月不无羡慕。姬三少夫人常在家中让如烟多讨好伯祖母姬夫人,讨好赵老夫人,此时王妃这话让姬如月明了,面前坐着的这个年青又和气的王妃,对于王府里有绝对掌控权。

干巴巴的,姬二姑娘又补了一句:“我说得全是真的。”真姐儿又一笑:“我相信你。”不然她哪里弄来的自己名字,嫡长女不知道,庶女倒知道了。

她要是有这样大的神通,早就不用这样看人眉眼。

外面还有客人在,真姐儿先丢下这事来对,对姬如月含笑:“你换衣服去吧。”

提醒真姐儿自己不方便和她呆长久的姬二姑娘,又来了一句,是可怜巴巴地道:“如月一直仰慕王妃如天上月,一直想亲近王妃,想和王妃多学学。”

“二姑娘,”真姐儿不得不敲打她:“你这么聪明,我想你一定有别的方法让我早知道。”姬如月面上的可怜差一点儿被打掉。

想让真姐儿早知道,姬二姑娘还是能想出办法来的。她不是真心的提醒真姐儿,而是得到她的名字后,用来揭露姬如烟的虚伪假相。揭露假相后如何回答真姐儿,她都早想得周全。

此时被真姐儿一语说破,姬二姑娘咽一下口水,艰难地又寻出一句话来:“王妃,如月一直为您焚香祈祷,一直……”

真姐儿这个好心人,在优越环境中长成的善心人,禁不住微笑:“你是个伶俐姑娘,光伶俐这一条,就足以让别人喜欢。如果你以后有事情,你可以来寻我。我能帮的,会帮你一下。”姬如月备感狼狈之余,也不无心喜。

王妃还是在说她没有及时提醒,不过又给了一个机会。

丫头们进来,帮着姬如月换衣服。真姐儿回到隔壁,示意去一个丫头带姬如烟来。丫头刚出去,管事的带着一个二等丫头过来:“回王妃,这是侍候姑娘们用茶水的红茶,她有话回王妃。”

红茶是个年纪约十一、二的丫头,上来叩过头,呈上一个小小银包来:“奴婢奉王妃命侍候今天来的姑娘们,蒋家的三姑娘说我烹的茶好,单和我说话,无人时给了我这个银包,说她身子饿了要用些点心,又说喜欢刚才上的宫点可是没有,让我到厨房里看看有没有,我离开后再去偷看,见她往茶里不知放了什么,因此来回王妃,这茶可以更换?”

这真是越来越热闹,世子选妃不过是初选,就玩出这许多花样来。真姐儿想一想:“那茶,你只给蒋夫人和蒋家的姑娘们用,客人们用的,你换下来。这银包,你留着吧。再有什么,再来回。”

红茶叩头去过,真姐儿在这里坐着,只坐了一会儿,就只到不下三、五个丫头来回话,全是来的姑娘们有贿赂。

这贿赂不是直接让她们做什么坏事,在茶水点心行走之处捣什么鬼,全是支走她们去取个这个,去拿个这个。

真姐儿少年时只听到没有遇到的这些事,在今天很齐全。客人们临时说自己品味不一样,要个不一样的茶水,或是说饿了,要块中意的点心,这要求不过份,在哪一家请客的人家来说,全都说得过去。

不过支开人以后,做的事情就很可观。

西风把菊香带进房中,真姐儿含笑颦眉,娶儿媳妇是好事,这好事后,颇有些福祸相依,祸也跟着来的味道。

脚步声响中,姬如烟兴高采烈回来,她换了一身真姐儿年青时的新衣服,这衣服是真姐儿当年没有穿过的,她的衣服太多,一年几百套,心爱的衣服要多穿几次,每年没有穿过的就有一些。

粉色绣藕荷色花的夹袍子,花色浅淡浓郁配得很中看。姬如烟一点儿没有发觉出真姐儿私会了姬如月,王妃不让丫头们去示意可以过来,丫头就带着姬如烟在那里没完没了的选衣服。

安平王妃的藏衣间打开一个,就把姬大姑娘看晕了头。

她进来真心拜谢:“多谢王妃疼我。”再见到姬如月进来,也换了一身锦绣衣衫,却不如自己的。姬如烟更是得意,和姬如月出来见姬三少夫人,欣欣然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这个时候机灵上来,当着众人对真姐儿欠欠身子道:“王妃的衣服花样,是如烟想也想不出来的,如能时时来请教,是如烟的福气。”

王妃当然不会自己天天做衣服,这不过是一个常来的托词。世子赵佑去年到军中,一来一回再呆上半年,今年的年底应该会回来。

或许,也会回来得早或晚一些。姬如烟这一次很聪明,她要时时来盯着。

姬三少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推一把女儿装着责怪她:“你这不自量力的孩子,你不怕自己学不来。”

母女两个人眼巴巴,对着真姐儿只是看。真姐儿当然答应:“你们常来看我,多好。我才有女儿,我们家最喜欢的,也就是女孩子。”又对着小姑娘们全嫣然:“你们都要常来的好。”

大家一起欣然,姬三少夫人虽有不满,觉得自己为别人做了嫁衣服,又觉得真姐儿没有格外给她们面子。不过在看到姬如烟身上衣服时,姬三少夫人又气平。

提到女儿,女眷们一起要见小郡主。真姐儿陪了半天,胸前奶涨也想女儿们。当下答应自己去抱,进去喂了奶水,两个奶妈得意洋洋抱在王妃身后出来,就见到场面有些混乱。

差一点儿,真姐儿错过一场好戏。

蒋夫人气急败坏,正在拉着自己亲生女儿的手。蒋大姑娘快要跳:“痒得很。”奶妈有些害怕:“王妃,这不是出疹子吧?”

蒋大姑娘刚才还平滑细嫩的面上,莫明出来许多红色疹子。真姐儿这就明白茶水里放了什么,是刺激性的东西。她起的这是荨麻疹,敏感性体质受到刺激时,如喝到姜汁,辣汁等,会临时出来许多。

等上半天一天的,不用药自己也会下去。

这里引起骚动,很快就报给赵赦。赵老大人和赵赦在陪男宾们,听到这里要请医生,赵赦赶快过来看看。

到了这里,蒋大姑娘已经送到客房中,别的人全不敢碰她,只有蒋夫人和蒋家两个庶女送她过去。余下的女眷们心有季悸,还在问王妃:“应该送她早回去,她是什么病?”

见王爷从花丛中大步过来,大家一起行礼。赵赦先皱眉:“郡主们怎么也出来了?”奶妈全不敢说什么,真姐儿回了话:“我想她们了。”

这样一说,王爷也想女儿。他抱起今天着淡青色衣衫的明华,明华本来是睡着了,到了父亲怀里,睁一睁眼睛闻到熟悉气息,又继续呼呼大睡。

旁边的宝华好似有心灵感应,她没有闻到熟悉的气味,又感受到明华闻到,咧一咧嘴睁开眼,要哭不哭。

王爷轻笑着,把明华小心放回奶妈手中,再抱起宝华熟练的拍一拍:“父亲也来抱你。”宝华撇了好几下嘴,最终也是打了一个哈欠,睡着了。

孩子们,还正是一天睡到晚的时候。

尤夫人轻轻碰一碰身边的人,低声道:“抱得还挺是样子。”男人们会抱这么小的孩子的,不太多。

这不是小襁褓扎着,可以抱得很随意。这小手小脚身子软软的,不少人初抱时不是没有托头,就是没有托好小屁股。

会抱也罢了,王爷面上全是疼爱和喜爱,任是哪一个人,也看得很清楚。姬如月有些难过,在她记忆中,从没有见过父亲对自己有这样的神色。

那带着金锁片,着锦绣小衣衫,来去跟从人众多的小郡主们,是托生到一个好娘胎里。

赵赦一直看着女儿们离去,这才回头对真姐儿道:“累你半天,酒宴就要摆好,请客人们入席才是。”

他说得面无表情,不过话中关切之意浓浓。真姐儿行一个礼回道:“今天热闹,我太喜欢只想和她们多亲近一时,就把钟点儿忘了。要表哥来提醒我,生受表哥才是。”

这夫妻两个人在这里闹起行礼科来,女眷们只是一笑,有羡慕的,安平王妃一直是得宠的,有眼红的,为什么这样恩爱。

柔庄郡主扯着佐哥儿衣襟过来,打破这里温馨。小郡主不依不饶,小手紧紧的拉着佐哥儿不放,过来告状:“王妃,他和你打赌会作弊。”

宝京王妃也坐在这里,她刚才让人去寻柔庄,只是寻不来。此时柔庄郡主出现,就是这样和自己的未来婆婆见了第一面。

小脸儿上全是不服气,再横眼睛瞪佐哥儿,小手紧紧拧着佐哥儿衣前襟,佐哥儿在解,两个小手全因用力而通红。

柔庄低头露出小白牙就要去咬,佐哥儿赶快松开自己的手,带着听之任之的表情悻悻然:“你还会咬人!”

王爷的目光有意无意在真姐儿面上转了转,这咬人的功夫,真姐儿也会,真姐儿悄悄回他一个小白眼儿。

“王爷王妃,他耍赖欺负人,还把自己名字改了。他说他叫赵倾国!”柔庄郡主跳脚,宝京王妃备感丢人,斥责道:“快松手,太无礼!”

宝京王,是皇族旁支,还有些没落。到了宝京王这一代,算是读书以发奋,领了一个闲散的官职。要说他这郡王身份,只是一个称号。

此时郡主在安平王面前也要跳,一力要告佐哥儿的状:“愿赌不服输。”佐哥儿对着父亲,很是难为情。愿赌服输这话,是去年和父亲赌母亲时学会的。

要是有别处,佐哥儿小嘴儿巴巴的,可以说许多话出来。对着父亲,他就一个字不敢说。周期在后面眨巴着眼睛想主意,迸出来一句:“他字倾国,他生得不好吗?一个人可以有许多字,你真是不学无术!”

赵赦扫了他一眼,周期闭上嘴。场中,就只有柔庄郡主一个人跳着小脚,跳了两下觉得周围安静得多,郡主也安静下来,把小嘴儿闭上。只有眼睛,直直的瞅着赵赦和真姐儿。

见他们不说话,不无讨好的小声说一声:“他,把自己名字也改了。受之父母的,全要珍惜才是。”

“我,我字倾国,我才取的字。”佐哥儿受周期影响,把这句话又来了一遍。柔庄郡主不耐烦的又要同他干上,可能因刚才跳得太凶,又及时把嘴闭上,只把眼睛看着赵赦和真姐儿。

赵赦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佐哥儿。佐哥儿面色更红,父亲昨天就说过,佐哥儿要帮着母亲当主人。他这个主人,就当成这样一副局面。

虽然年纪还是不大,佐哥儿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比穷人家里孩子晚受教育,又无环境影响的懵懂要好得多,他赶快对柔庄道:“我们走,去把彩头儿给你,还有,再赌个别的!”

赵赦轻轻咳了一声,佐哥儿赶快把话改了:“再玩别的去。”柔庄郡主也觉得这里人人眼睛只看自己,像不是夸奖自己有勇气。她立即道:“好!”

这才把拧着佐哥儿衣衫的手松开,跑开两步,又回身来,对着赵赦和真姐儿行一个礼,后退着很有礼仪的走开几步,拔腿追上佐哥儿。

宝京王妃万分的不好意思,起身来致歉:“是我们没有管好,一直就很顽劣。”真姐儿倒觉得那小手拧着儿子衣襟,鼓着小脸儿来告状的神态发于自然,带笑看看赵赦,再回宝京王妃的话:“我们小王爷,也是顽劣的孩子。”

中午用饭时,孩子们跟着女眷们坐。佐哥儿当主人,带着一帮孩子们坐了两桌。柔庄郡主和几个小姑娘说得格外欢快,真姐儿一一问过姓名,哑然失笑。世子赵佑说的这个也不能要,那个也不能要的,就是这一帮子小姑娘。

全是和柔庄郡主处得来,处得好的人,世子赵佑看不上。

世子生下来就是世子,寄予厚重的期望。多走一步都不行,多说一句也不行。他打小儿养成的尊贵性子,看不上柔庄郡主这样的性子。

当年是小孩子,灵丘王妃打趣说两个孩子生得面相差不多,全是尖下颔儿,在世子听来,是天大的要不得的事情。

就像赵赦见到真姐儿满大街上跑,也是他不可以接受的事情。

这样的一天招待下来,真姐儿也很累。在下午,又出现某位姑娘出状况,某位庶女觉得自己很机灵有手段,想用这样那样的方法结交安平王妃。

好似活在书中。

客人们走后,真姐儿坐下来,觉得身子酸痛。以前在战场上策马急驰时,是怎么过来的?红绢让人送热水来,亲自褪去王妃的鞋袜,给她烫脚按摩。

真姐儿被她按得舒服,对她打量几眼道:“你也大了,我才从月子里出来,把你们全耽误了,你相中家里哪一个,只管告诉我。”

红绢面色飞红,垂着头手下更谨慎的按着真姐儿腿上几处穴道,在水气氤氲低声回话:“奴婢今年才十四岁,还想着多服侍王妃两年呢。”说过面上更泛红,手上轻轻用力,低声又有话遮盖:“这膝盖下面几处穴,按起来酸酸的,可以解乏。”

“我老了,不是前几年和王爷在军中的时候,”真姐儿偶然也说几句这样的话,红绢听得要笑:“王妃还年青着呢,今天来的夫人们不是都说,哪一家像王妃这样生个四个孩子的,比您差远了呢。”

真姐儿自己也笑,自己照镜子也还满意,不过因为是四个孩子生下来,所以看觉得应该老才对。

见窗外月色沉沉,真姐儿喊丫头们:“去看看王爷前面还在用酒不成?”天近二更,这酒再喝,能喝到三更外去。

院中再有脚步声时,真姐儿正在郡主们的木床前,和佐哥儿看女儿。赵如在房外回话:“书房里小厮来回话,说王爷带马出去了。”

“可曾有话留下?”真姐儿微一怔忡,竟然这么晚出门?赵如要回话,是问得很清楚,再回道:“说赵安回了什么,王爷急急出去,并没有留下话。”

帘内王妃的声音慢慢传来:“我知道了。”赵如回去不提,佐哥儿问母亲:“父亲一定不回来我和小妹妹陪你。”

真姐儿轻抚一下儿子的发髻:“你呀,是盼着你父亲不回来。”佐哥儿笑嘻嘻:“或许又出去喝酒。”

“哼,”母亲的这样发一声,果真带着佐哥儿去睡。

更露打三更过,真姐儿还在胡思乱想。表哥能去哪里?天气还没到寒冷时,正是夜晚酒香脂艳的时候。

再一想赵赦的特殊身份,真姐儿释然一下。释然过又有担心,担心过再想到多年夫妻,梁夫人从房顶摔下来时,表哥都还责问她,也罢,相信他一回。

重重的黑暗,赵赦和赵安、赵平奔行在城外山路中。他如果不是王爷,这个钟点儿出不了城。秋风入夜是入骨的寒冷,这主仆三人却奔出一头汗来。

前面有寺庙,匾额上有灯笼照着“白马寺”几个字,赵赦在树下停下马,赵安上前去敲山门问话。

夜风吹拂下,安平王面色郑重,好似在进行一件重大事情。赵安再回来,面色是失望:“王爷,不在这里。”

“走,再到普渡寺去看看。”安平王在找人,在找一个可以解他心中疑惑的人。

黑夜里主仆三人又奔行上路,耳边全是呼呼风声。赵安不时看一眼王爷紧绷着的侧面,风越冷他心中不安越重。

赵赦无意中侧过面庞,看到赵安的内疚,对他道:“这不怪你,是我让你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就回我。”

再仰面看天,王爷扯动一下嘴角算笑容,其实那面上还是面无表情:“要等你打听清楚落脚哪里再去见他,咱们要等才是。”

马上赵安挺直胸脯应一声:“是!”又策马奔上几步,忽然拍拍自己脑袋,又小小来上一声:“哎哟。”

“什么事?”赵赦很是沉稳地问他。赵安很是难为情地道:“奴才忘了让人往内宅里说一声。”赵赦也哎呀一声:“我也忘了。”

这心事萦绕在心中良久,时时刻刻让赵赦不得安宁,他一听到他要找的人回来,抬腿就出来,把真姐儿忘到脑袋后面去。

眼前,浮现出真姐儿嗔怪的面庞,噘嘴的面容……王爷这个时候才发现,真姐儿在自己面前,竟然少有生气的面容,可以说,找不出来。

安平王心中内疚,也许真姐儿说的话是真的,她实际的年纪比现在要大,所以她一直在表哥面前,是战战兢兢,没有分毫忽视。

就是自己在纳侧妃的时候,真姐儿也大多的时候是和缓的和自己商议,当然她商议的,全是气人的话,她要走,她不能容忍的时候,也是尽量没有和表哥生气。

赵赦心中愧疚,果然如母亲所说,自己把她拿捏得厉害。

想到这里,更是快马加鞭打马飞奔。前面来了一队巡逻的兵马,厉声高喝:“来的什么人!”赵安“哧”一下点亮火折子,把赵赦面容显露出来。

“原来是王爷!”士兵们下马行礼,赵赦摆一摆手马不停,飞奔而去。身后的士兵们全心中猜测,是什么急事,王爷半夜里飞马。

赵赦心中好笑,这是事先早就求过皇上一道圣旨,自己最近半夜里要出京,理由,当然是早就编好的。

隐隐有流水声出现,远处也隐有山峦,一座寺庙在山脚下,普渡寺到了。赵平急急抽了两鞭子,到了山门前跳下马,用力打门:“开门!”

知客僧慌慌张张起来,赵平报一下门户:“元寂大师可在?”知客僧很是惊奇:“咦,大师半个时辰前才到,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位大师,是公认的真正有功德的人。真姐儿在宫中眩晕,是他宣了佛号把真姐儿弄醒。他平时不固定在某一个地方修行,而是云游名山大川,寻找清静佛地。

赵赦要寻找他,写信下去让州县们报他形踪,他离京几百里时,赵赦就已经知道。得知他今天回家,赵赦急忙赶来,太匆忙,把对真姐儿说一声也忘了。

得知他在这里,赵平惊喜回头对王爷示意一下,再急急道:“安平王特来拜见元寂大师。”知客僧还没有回话,寺庙中有一盏灯笼行来,灯笼后面是一个僧人,过来稽首道:“元寂大师有请。”

赵赦下马,跟着僧人而去。赵平跟随而去,赵安在外面看着马。

后面静室中,一灯如豆,地上蒲团上,元寂大师闭目安坐,在赵赦进门时,他也没有进来。

赵赦没有打扰他,对赵平使个眼色让他止步,自己屏气凝神进来,在元寂大师旁边的蒲团上坐下,盘膝静静候着。

好在元寂大师也没有让安平王候太久,只盏茶时分,就开了口:“施主,您要问什么?”赵赦也不怪他,不信佛的他遇到元寂大师时,也会有几分尊重。这大师眼中,没有王爷皇子之分,全是施主。

“请问,轮回桥上投胎的人,有不喊孟婆汤的吗?”王爷面色有几分焦急,这嗓音在静室中,也有几分焦急。

元寂大师闭着眼睛,他没有看到这焦急,只从这语声中,感觉出赵赦心中的忧虑。

大师还是没有睁眼,缓缓道:“世人入地狱,皆饮孟婆汤?”王爷定一定神,再问道:“古书上皆有记得前生记忆的,这是为何?”

“或许有功德,或许有大妖孽,”元寂说过这话,感觉周身有气流浮动。赵赦心情起伏难以压抑,好一会儿他没有说话。

真姐儿所说的,人在天上飞,脚下是火炼化过的不同的铁器,这是仙人不是妖怪!

“大师,这前生记得的东西,可能消除?”安平王问得为难不已,他没有明说,也认为元寂大师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思。不要黑狗血,也不要那些桃木剑,赵赦在心里已经确定下来真姐儿不是胡扯,他要想的,就是让她忘记前生。

房门虽然是关上的,也有风进来。烛火被风扯得很远,又慢慢回去。这一扯一回之中,元寂大师睁开眼,他双眸如炬,看得赵赦有无所遁形的感觉。

“大师,如何留住!”赵赦其实只想问这句话。他诚恳迫切的面容,让元寂大师深深的看了几眼:“后日有佛法会,老僧会上台说法,请王爷带来,不管是人是妖,老僧镇得住。”

安平王又急急道:“不会伤到她吧?”

要是有别人在这里听到安平王这些话,一准儿要把眼珠子掉落一地。这位不信佛的王爷,此时是苦苦的逼问着这些神鬼佛仙的事情,面上是诚挚之极。

元寂大师闭上眼睛,又是老僧入定状:“施主请放心。”带着一脸话谈完的样子,大师不再说话。

赵赦在他面前坐了良久,仿佛在他身前坐着,自己可以定心。带不带真姐儿去听佛法,让安平王纠结不已。

鼓打四更时,元寂大师又开了口,寂静中,这声音格外饱满:“想来那人,是听过佛法的?”安平王一下子狼狈起来,他知道这老和尚有神道,或许他已经猜出来。在他心中最宝贵的,当然是他的家人。

这位当朝贵胄,今天晚上算是捏心捏肺一回,摇一摇肩头,当王爷的气势又回到身上,安平王安然起身,对着闭目的元寂大师又看一眼,转身开门走出去。在门外,小心地带上门。

赵平一直候在现在不见疲倦,见赵赦出来跟着出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主仆三人打马往京中来。

这下子慢慢走,不再去当闯城门的人。行到京门时,五更城门已开。大街上行走的,大多是赶早卖菜的,摆早点摊子的。

赵赦在一家摊子前停下来,买了几个油炸鬼和煎饼果子带回去给家里人。父母亲有时候要换个花样,真姐儿和佐哥儿更爱吃。

想想女儿们还不能吃,要是能吃了,肯定一边一个跑来接着,还要说:“父亲真好。”说不定,小嘴儿要亲一下。

这样想着,一夜未归的赵赦更想真姐儿,他想着见到真姐儿,肯定要逼问,肯定要生气的吧?指不定,又要刁难表哥站马步什么的。

王爷面带笑容,这些,全难不倒表哥。让表哥站可以,表哥晚上脱得一丝不挂,站给小白眼儿狼看个够。

想着秀身材,赵赦回到王府门前,门人正在洒扫,见王爷从外面进来也不奇怪。赵赦往书房中去,早上习武是数十年来的习惯,不可以丢。

天边微有晨光,散散漫漫打在草叶上。这微红的晨光中,书房里小厮们和值夜的先生在比划招式。

郁新也在这里,他是到军中走一趟后,觉得不会半点儿功夫或许不丢人,行军时赶不上队伍这就丢人。

先生们来到赵赦手下呆久了的,都会跟着一早起来踢腿动脚的。

郁先生一边跟小子们学招式,一面要看真姐儿。王妃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舞得熟练之极。

王爷大步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真姐儿着一身碧色箭袖衣裳,手里握着她的佩剑。真姐儿产后发胖,早上能起来时,就会起来动一动。

她欢喜不尽的停下来:“表哥,你回来了。”晨曦中,这个碧罗袍子的人儿小跑过来,面上没有如赵赦所想的生气、嗔怪等面容,反而是笑逐颜开:“你才回来,快来陪我,”扯着赵赦的手又道:“今天孩子们睡了,要陪我骑马去。”

声音变小时,这才委屈上来:“人家胖了下不去。”

赵赦轻轻搂真姐儿入怀,那动作轻柔得好似在抚摸奇珍异宝,王爷柔声道:“怎么会,真姐儿再胖也是漂亮的。”

真姐儿眨眨眼睛:“是吗?不是假话吧?”赵赦举手要打,忍俊不禁地笑:“混话不要说!”真姐儿:“哼,我就知道。”

要不是这么热烈的迎接,而是责问的话,在赵赦眼里,肯定就成了混话。

郁新看着这一对夫妻并肩进去,回过神来,咦,我的花开呢,哦,在家。王妃头上的那一个簪子,和花开的很是相似。据花开说,是一对,王妃赏了一枝下来。

院门外快步跑来一个小小子,郁新认得这是俞先生的家人,不仅他认得,这院子里人全认得。大家轰然一声笑,全围了上去:“生了没有?”

“还没有,俞先生着急,让我来回王爷,说什么催生丹讨一丸去。”小小子说过,就有人赶快去回。

门帘子打开,先出来的,是真姐儿。她嘴里还有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在,急急的咽下,出来问小小子:“几时送去产房中的?”

小小子什么也不懂,只是恭敬回话:“俞先生很着急,急得一脑门子的汗水,大姑一直在骂他,在哭。”

院子里的人全听得很有兴致,再把眼睛看着赵赦和真姐儿。真姐儿道:“要去看看。”大家嘻笑:“应该去。”

浩浩荡荡一行人,拥着王妃的马车和骑在马上的王爷,带上最稳当的妈妈们,往俞道浩处来。

俞先生急得真如家人所说,在这飒飒秋风里,是一脑门子的汗水。郁新先取笑一句:“您这脑门,可以当镜子。”

“你少废话,等你老婆生时也一样。”俞道浩急忙来见王妃,还是着急:“五更天开始疼的,到现在还在生。”

看别人家生孩子,生个半天觉不出来。到自己家里生孩子时,这才一个时辰多,俞道浩很是担心。

女人生孩子,是个鬼门关。

廊下摆下桌椅和几,赵赦和真姐儿坐下来。产房中突然迸出来一句:“俞道浩,我有话问你!”所有人打一个激灵,这是蔡大姑的清脆声音。

这声音中,全是不容拒绝。

俞道浩呆若木鸡,听里面又喊一声时,才手点着自己鼻子:“我能进去?”大家傻呆呆地看着他,应该是没有听说过女人生孩子,男人可以进产房的事。

赵赦很不满,因为他是在真姐儿生孩子痛喊时试图进去,又被拦下来过的人。

王爷都不能进,凭什么俞道浩有特权能进产房,能看着自己妻子生孩子?王爷一半好心一半使坏的道:“女人产房,你不能进!”

“快进来,我要生了,我生以前有话问你!哎哟,疼……。”这一句话好似催命符,俞道浩一个箭步就冲进去,不管不顾的道:“我来了。”

产房中,妈妈们正在劝俞夫人:“男人不能进来,有话我们代你传。”俞道浩走过来,对着这眼前场景很是震撼,以致于话都不流利:“你,喊我说什么?”

稳婆们全吓得不行,赶快取过一床薄被给俞夫人盖上,同时回身不顾上下,劈头盖脸训着俞道浩:“你要是吓到产妇,这可是性命关天!”

“我,我要问你,”俞夫人被阵痛弄得大喘着气儿说话,用力伸长头颈问自己的丈夫:“你不喜欢是不是?”

俞道浩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他是被刚才那一幕震到,眼珠子都直了。稳婆很是不满:“夫人,留些力气生孩子吧。”

“我要问你,你是不是嫌我主动来找你,是不是不愿意家里老祖宗定亲事?”俞夫人一定要在生孩子以前问出来,她一急一气全说出来。

俞道浩还是呆子一样摇着头,好似摇头木偶:“我喜欢你,家里定亲事多好,王爷,对了,王爷不也是这样。”

“你,啊!”一阵剧痛袭来,俞夫人尖叫一声。稳婆再也不能等,两个人硬把呆若木鸡的俞道浩推出去,把门紧紧关上,还拴上门闩。

随着门闩落下重重一声,婴儿的“哇哇”声响起。安平王的眼睛都瞪圆了,他进去还能帮着生孩子!

赵赦很后悔,后悔自己在真姐儿生孩子时,没有进去。不过当时那么多人拦着他,生怕他不一小心,人就跳进产房里。

秋风的廊下,赵赦低声埋怨真姐儿:“你生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要过表哥。”真姐儿被责备得莫明其妙,睁大眼睛回想着,也埋怨赵赦:“生佑儿的时候,表哥回来晚了。”

赵赦这才想起来,不无心虚的笑一下,再理直气壮:“生佐哥儿的时候呢?”真姐儿很是无辜的道:“我就是说了,表哥也进不去。”

“那你是没说,心里没有表哥。”赵赦继续指责,真姐儿吃吃笑,已经明白过来,悄声道:“表哥是羡慕先生进去了?”

被说破的安平王居然承认,也低声对真姐儿道:“竟然还有他能去,我不能去的地方。”

夫妻两个人喁喁低语笑着,又喊人:“把孩子送出来看看。”

稳婆送出来,恭喜道:“恭喜先生,是一位千金。”俞先生不为男孩女孩烦恼,反而对着产房里吼了一嗓子:“你下一胎,会生儿子的!”

院子里人全掩口窃笑中,产房里俞夫人听到这一嗓子,觉得浑身上下力气很足,她也尖叫一声:“还有一个!”

人家还没有生完,吼得太早!

满院西风转为温暖春风,俞先生嘴角上全是笑,傻兮兮地站在当地只知道笑。大家目瞪口呆看着他,再看看产房紧闭的门。还能这样?

真姐儿满面欢喜看孩子,肌肤雪白随母亲,就是眉眼儿也随母亲。她一手拎起一角小包被挡风,送过来给赵赦看:“表哥你看,这孩子多秀气。”

见赵赦,人又有些心不在焉。把孩子给妈妈们,命她们赶快送回房中。真姐儿又悄声取笑赵赦:“表哥,看人家生两个,你又不舒服了?”

“可不是,这种福气他也有。”赵赦还在为刚才产房的事情不快。见真姐儿笑靥就在眼前,捏着她面颊问她:“下次生几个?”

真姐儿还没有回话,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大大的传来,俞道浩喜欢得不知道如何才好,他和王爷一样的贪心,对着产房门又来一嗓子,是非常的欢快:“还有几个?”

满院子绝倒,这一位,实在心贪!

妈妈们再抱出来,是一个小哥儿,那眉毛和眼睛,全和父亲一个样子。俞道浩心满意足,抱着儿子看着他哭,怎么看怎么都是喜欢的。

稳婆出来带笑传话:“夫人说,先生一定只抱着儿子不抱女儿。”俞道浩赶快道:“怎么不要,我的乖女儿呢,父亲来抱抱。”

喜庆气氛下,赵赦和真姐儿要先回来。家门口儿下车,真姐儿有意怄赵赦:“表哥,人家是一龙一凤,你心里难过了吧?”

赵赦心中的确是有这样的小心思,被真姐儿一说,他这一次不承认,很是嘴硬地道:“怎么会,”携起真姐儿的手:“走,去看看咱们的乖女儿去。”

明华和宝华在呼呼大睡,赵老夫人在旁边坐着,她见天儿不错眼睛地瞅着,好似世子当年。“你们不要吵她们,多能睡,能睡能吃才能长个头儿,”赵老夫人拿眼睛瞅着儿子和真姐儿:“可不能长得和王爷一样高,和真姐儿这样,就差不多了。”

真姐儿再把俞先生得了一龙一凤的话说过,赵老夫人也为他们喜上眉梢:“几时我也去看看,真姐儿这一对已经是难得的,他们还有一龙一凤,可见得我们这里风水好。”

王爷重新喜欢,母亲说这一对明珠似的女儿是难得的。王爷想想,可不是难得的。他抚下身子看着睡在花被子里的两个女儿,多讨人喜欢的两朵花。

入夜没有烛光,房顶上宝石星星一闪一闪的,带来点微的光亮。这微弱光亮中,赵赦用手拧着真姐儿面颊问她:“生几个?”

真姐儿扭动身子救自己面颊:“生一堆,哎呀表哥你弄痛了我。”赵赦手松一松,真姐儿出溜一下子钻到被子里,双手拉着被角露出两只眼眸笑:“表哥,你生几个?”再噘嘴:“这生几个的事情,不是和表哥有关?”

安平王想想这歪理也对,把真姐儿从被子里挖出来,解她衣服并附耳道:“表哥给你很多很多,你就生吧。”

“那我成了什么,是小猪吗?”真姐儿调皮的问道。衣衫已经解去一去,王爷身子贴过来,柔声细语:“能生的多好,要当个能生的好孩子。”

真姐儿再眨眼睛:“再生孩子,表哥你陪不陪我?”赵赦露出心头恨的表情:“可恨这些妈妈们误我,下一次,表哥也要进去!”

这恶狠狠好似对战场上敌人的神情,让真姐儿窃笑不止。

王爷抚着真姐儿滑不留手的后背,突然想到明天的佛法大会,他用双手掬起真姐儿身子,格外的温柔,格外的关切:“表哥陪着你,你放心,不管你去哪里,表哥都陪着你。”

低低的喘息声中,真姐儿娇嗲嗲应着……

------题外话------

感谢亲们的理解,多谢了。感谢亲们的票票支持,鞠躬感谢。

更新时间,以后在下午四点钟。主要是试了几试变不到上午去,请习惯上午看的亲们多多原谅!o(n_n)o

预订下个月的票票开始,预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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