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早晨,真姐儿坐在绿窗下往外面看。白石边有几株新移来的芭蕉,都开着红灿灿的花。
丫头们屏气凝神候在廊下,听王妃轻唤着:“红蕉,”一个圆脸儿,总是带着笑眯眯笑容的丫头走上前,对真姐儿欠身子:“在。”
她此时,是由竹帘而走入房中,在真姐儿身前侍立。窗外,是绿水长天,天边有几处白云。这样的大好天气,真姐儿是款款地问红蕉:“世子妃最近是哪些人陪着?”
“黎家的三少夫人薇,余家的四少夫人青萸,叶家的大少夫人凤芳,还是世子妃一个月前让她们进来的那几个。”红蕉最近是真姐儿身边的得力丫头,她要负责的,就是盯着世子妃。
往外面看,在红笺绿管之后来的丫头,全是以红或绿为名打头。虽然名字有改变,却有一条儿没有改变,那就是她们全是家生子儿,而且全是三代以上的家生子儿。
比如红蕉,是红笺和赵意的长女,有着母亲的机灵和父亲的精明。
真姐儿手抚着青玉案上,轻轻摩挲着。她唇边露出微笑,这是表哥初接她来时,就在她房中的东西。
曾经有一度时间,凡是来的客人,都以为这青玉不真。这么大的青玉,实属难得。
此时雪白微带粉红的柔荑搭在这青玉案上,真姐儿看着手指关节处的淡粉红色,对红蕉微微一笑:“有些事儿,可以对世子妃说了。”
“是。”红蕉极为恭敬地垂首答应着,这就出来,往世子妃院子里去。行到半路上,见世子妃的丫头紫衣在掐花,红蕉有了玩笑的心,悄步过去在她身后一拍:“好丫头,在这里看什么呢。”
紫衣吓了一跳,惊的有几点冷汗,直到回身看到是红蕉,才抚着胸口喘息;“原来是妹妹,妹妹吓我呢。”
红蕉顺着紫衣的手看去,她这一只手在花儿上;顺着紫衣的眼睛看去,她的目光盯着远处。那里是木槿树后,有两个身影姗姗行去,一个娇黄色,一个淡绿色。
撇一撇嘴,红蕉好笑:“叶姑娘又来寻她嫂嫂。”她说的时候,就有不屑之意。紫衣面上是不忿,她谨慎的看着左右无人,只有清风和花丛,这才对红蕉气愤地道:“这些人太不像话,就看着世子妃好哄骗。妹妹,”紫衣眼泪快要落下来:“请妹妹在王妃面前美言几句,这些事儿,可以对世子妃说了才是。”
嫣红的花朵,映着紫衣气得通红的面庞,红蕉微微一笑,这才告诉她:“姐姐,王妃今天让我来,就是说这件事情。”
紫衣立即瞪大眼睛:“王妃有什么吩咐?”她期盼着,希冀着。红蕉嘴里,说出来紫衣一直想听的话:“王妃说,有些事儿,可以告诉世子妃知道,是时候了。”
“好!”紫衣得了这句话,转身就走。红蕉在身上格格地笑,喊她一声:“紫衣姐姐,且留步听我说完。”
紫衣又懊恼地回头,先抱怨自己:“看我,太心急。”紫衣眼泪要下来:“实在是看不下去,别人都知道,独世子妃看不出来。要是王妃因此嫌她不喜欢她,我们可怎么对得起王爷和王妃。”
她此时说的王爷和王妃,是指宝京王和宝京王妃。红蕉见她失言,又露出亲切的笑容来:“姐姐,这话错了,你现在的主子,是咱们王爷和王妃。”
“妹妹提点的是,”紫衣自悔失言,她眼前闪过安平王妃总是亲切的面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惧怕。或许她现在是女主人,或许听说她手握雄兵。
远处有人过来,脚步声在这一处石径上有些响动。紫衣和红蕉退到一旁,垂手看去都有笑容:“是小郡主。”
明华穿一件鹅黄色罗衫,戴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小金锁;宝华穿一件水红色罗衫,也戴一把小金锁。
两个人,面庞一模一样,金锁一模一样,要不是衣衫不一样,除了父母和亲近的人以外,别人就难以分辨。
身后,是她们的一堆丫头妈妈,伴着两个小郡主行来。
“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明华笑嘻嘻说着,面上露出无忧无虑的神情来。宝华在她身后低头,说着脚下一堆白猫:“好好走,排好队去见父亲。”
红蕉赶快行礼道:“我们在掐花儿,一会儿就给小郡主们送去。”宝华因此脆甜地笑了两声:“我们要去见父亲要好东西戴,这花儿再送去,可怎么戴得去。”
两个小小毛手扯着手走开。
对着她们的背影,紫衣在后面喃喃道:“怎么不见小郡主们有世子妃那么傻?”红蕉听到,圆转一句:“王妃说,世子妃是还小。”
“谢天谢地,她有个好婆婆。”紫衣叹气,因来到这里和红蕉投机,对她也说了一句知心话:“世子妃的福气,就是家里王爷和王妃全依着她,来到这里,王爷和王妃也疼她。”
红蕉虽然听她说话,眼睛却看着远处。见到人影子一闪,忙提醒紫衣:“姐姐快去吧,今天提点过,以后咱们全都少操心。”
“说得也是,阿弥托佛,世子妃要是能明白过来,我情愿吃长斋。”紫衣感激涕零,和红蕉道别,带着掐好的花儿往世子妃房中去。
世子妃和小郡主们上课,也和真姐儿当年一样,当几天要休息几天。今天不上课,小小毛们去寻父亲,世子妃有玩的人,正在房里染指甲玩儿。
见紫衣带着花回来,柔庄先喜欢地道:“快送来,我正在捣呢。”紫衣看两边,再没有别人,只有世子妃和丫头们在,她把花送上来,小声陪笑道:“您跟我来,有几句话要回给您。”
柔庄见到这样神秘,是觉得有趣。把手中明巩和花交给丫头们,告诉她们道:“你们先弄着,我就来。”
天色大好,处处有花。一条香径上,脚下石头缝里有青苔。这房后颇为幽静,只有柔庄郡主的声音打破这安宁:“带我去哪里,你又发现好玩的了。”
“您别说话,只看就行了。要是说破了,就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紫衣又回头交待过,柔庄笑嘻嘻,用手中桃红色帕子掩住口,以示自己不会乱说话。
行过小桥,行过一片草地。紫衣带着柔庄来到一个高坡上。这里林木葱郁,绿色常在。紫衣悄声道:“您往哪里看?”
她们站的这地方,是一处微高的坡地。下面,正对着世子的书房。坡地下面是直直的一片陡峭的石壁,要想上这坡地,只有从她们来的路上来。
而她们站在高处,是看得十分之清楚。柔庄情不自禁地微张着嘴嘻嘻,原来她们在这里。红薇才刚是家里小姑子来找,自从她进来陪世子妃,家里小姑子十分的想念她,天天要来找她说几句话,柔庄自己和小小毛感情不错,很是理解。
此时见红薇身边走着她的小姑子黎锦心,她们两个人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站在世子书房门口,和小厮们正在说着什么。
在她们身后,是那片大大的石榴花林。石榴花林里有人在窥视,是余家的四少夫人骆青萸。在骆青萸的身后不远,却是凤芳。
她们三拨子人,一处窥视着一处,被窥视的人,好似全不知道。
这一会儿,不用紫衣说,柔庄也明白要悄悄的,才能听到私房话。她身上是一件水绿色的罗衫,在绿叶中很好遮盖。慢慢往前走,打算听一听红薇在说什么。
红薇和黎锦心在和守院门的小厮们陪笑:“是世子妃让我们来看的,世子从来不去看世子妃,世子妃挂念呢,让我们来看看。”
小厮们面无表情:“世子的书房,就是世子妃也不许乱进。”红薇和锦心又说了好几句,也没能进去。
柔庄脑袋里打了一个问号,抬起不解的眼眸正要问紫衣,紫衣示意她再看。木叶轻响中,红薇和锦心走开后,骆青萸又走过来,装着无意中行走,在院门口经过时,往里面看了一眼走开。
那神色不用问也明白,她也是看世子的人。
“您随我来。”紫衣不再管后面的凤芳又有什么动作,带着柔庄下坡地紧走几步,来到一处树后才站定,就听到有一声“啪”地脆响声传来。
柔庄吃惊地瞪大眼睛,她看到黎锦心,伸手就给了红薇一巴掌,再就骂她:“真没用,我要是再见不到世子,回去还让母亲打你!”
红薇泪水涌出来,好声气地央告她:“好妹妹,我明儿再想办法。对你说过,世子对世子妃并不待见,平时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你不信,明天自己来看看。”
黎锦心跺脚,再警惕地看看还是没有人来,又指着红薇的鼻子骂道:“我才不去陪那个傻子世子妃,满城里人全知道,她什么也不会,只会玩。皇上指婚的人,也不能博得世子喜欢,这样的人,我才不要陪她!”
这些话,紫衣听过不是一次,她唇边带着冷笑,只关注世子妃的神色。柔庄的小脸儿,先是慢慢的红了,再就随着黎锦心的话,变得煞白。
黎锦心走开,红薇轻泣了一会儿也走开。紫衣这才对柔庄道:“您看到了?”柔庄是糊涂的面色,很是不明白:“为什么?”
“您可以明白明白了,您许的不是一般人,世子爷有的是人惦着,您不和世子爷亲近,有的是人要和世子爷亲近。您就是和世子爷亲近了,也有的是人要把您给欺负了。”紫衣是柔庄以前的丫头,对她性子比较了解,如何和她说话,也很了解。
柔庄立即道:“我去问问她!”紫衣把她拦住:“您去问,她会承认吗?从她进来,就不是陪您的。她既然敢这样做,就有话回您。”
“她用什么话回我?”柔庄对紫衣把眼珠子瞪起来。紫衣学着黎锦心说话的语气:“哎哟,我只是来找嫂嫂,别的事我全不知道。”再学一下红薇可怜兮兮的表情:“世子妃,妹妹总来找我,真没有办法。”
再对柔庄道:“您听到这些话,就只会说,啊哈,我和小小毛们也很好。小小毛们是王爷和王妃喊小郡主的,您也喊上了!”
“我听着好听才喊的,再说我和明华、宝华就是很好。”柔庄嘟囔一句,心里慢慢地气才上来:“她们在利用我?”
紫衣双手合十:“我的菩萨,您可可儿的总算明白了。再不明白,我可累死了。”柔庄更糊涂:“利用我作什么?”
“您自己想呢?”紫衣给她一个脸色看。柔庄颦眉,努力想着:“要钱,要找世子办事儿……”她再单纯,不至于这一点儿不明白。
想想黎锦心的蛮横无理,柔庄自言自语道:“小妹妹们,对我可从不这样。”紫衣又双手合十:“小郡主们是什么家教,她又是什么家教!”
陪着柔庄回来,紫衣说了一路子:“这家里人,王爷和您说的一样,从不说您。王妃呢,又是个和气的人,小郡主们,和您玩得很好。可是别人,别人就全不是这样!您要是不信,打今儿起,您好好地看几天。”
这样说着回到院中,见红薇已经先回来,她还是温柔和气的:“世子妃也出去了?”柔庄对她抬起审视的眼眸,紫衣对她使个眼色,轻咳一声接上话:“世子妃出去走走。”柔庄道:“出去走走。”
丫头们在此时回话:“小郡主们来了。”明华和宝华摇摇摆摆走过来,头上多了一支崭新的金花钿。花钿打成芙蓉花样子,很是精致。
“这是你的,”明华把手中一个锦盒递过来:“父亲说,不用去谢,他有事儿呢。”宝华也道:“我请父亲看猫,他都顾不得看。咦,一、二、三……”回身点一点道:“我的猫少了。”
雪白的一团猫,有老猫也有小猫。原先真姐儿手里,就有十几只。现在落到小小毛手里,就有几十只。
明华和宝华最先学会的是数数,就是由数猫而来。
现在再数一遍,明华对宝华咧开嘴笑:“是少了。”两个人对柔庄摆手:“我们去找回来。”正要走,骆青萸和凤芳不知道哪里转出来,对着小郡主格外巴结:“郡主们再玩一会儿吧,不玩了,那我们陪着您去。”
紫衣忍无可忍,不顾人在,凑到柔庄耳边小声道:“您好好看着,好好听着,就是别说话。”柔庄重新又糊涂一时,她下意识地对着自己的丫头们全看过去,见到廊下站的丫头,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陪嫁,全抿着嘴儿微笑,这笑容平时觉不出来有什么,今天看上去,却觉得大有深意。
再看几个妈妈们,平时在房中多有忌惮的就是她们,怕她们上年纪要说什么。今天看她们,柔庄有几分依赖。
平时妈妈们说的话,柔庄是没有听过。
“我们自己去,父亲说等中秋节,就有人来陪我们。”小小毛们说得彬彬有礼,却是拒绝的话。
骆青萸刚笑一笑,凤芳把话先抢过来:“我们要是没见到郡主就罢了,既然见到,当然要陪一陪。”
宝华把手里的一个锦盒扬一扬:“去找过猫,我们就去陪母亲,这里是给母亲的首饰,父亲让我们带给母亲。”
提到母亲,明华话也多,她微嘟着嘴对宝华道:“给母亲的是两个,咱们是一人一个,你要拿着,不要拿掉了。”
“怎么会拿掉,我数一数给你看,还是两个。”宝华说着,真的打开盒子,当着大家的面给明华看过,一个刻着荷花的金花环,一个刻着兰花的金发环。
明华认认真真的点点头:“还是两个,那咱们去吧。”她们总是自己玩的时候多,这就手扯着手,带上妈妈和丫头们,外加一大群白猫,往父亲书房里去。
柔庄得到提醒,只说过:“走慢些。”就目不转睛看着。见到白猫身后,骆青萸和凤芳也跟上去,殷勤地找着话说。
到这个时候,柔庄才想起来,她们来的这一个月里,有遇到小小毛的时候,就会跟上去。
原来不是陪自己的?这样的想法,总算出现在柔庄脑海中。
身边还有红薇在,柔庄对她一笑:“你不去?”红薇面色红了一红,心底里莫明地虚起来:“我陪您。”
她对着世子妃新得的金发环看一看:“您的和小郡主的一样。”说到这个,柔庄不无得意:“当然,我们家里,是人人都有。”
平时说这句话说过就了,今天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柔庄自己心头一颤,她对着红薇凝神看一看,看得红薇讪笑:“您要说什么?”
“你随我来。”柔庄用强硬的语气喊着红薇和自己进去,在房中铺设着绿竹簟的榻上坐下,让人全出去,柔庄先问出来一个问题:“红薇,你在你婆家,是什么样子?”
红薇心头一酸,本能地道:“当然不如家里好。”柔庄想一想,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家里时,有父亲母亲和倾城在;在这里,有小小毛们在。当然,除了世子不讨人喜欢。不过想到他功夫那么好,顽劣的柔庄总是眼红的。
对赵佑的唯一好感,就是觉得他和戏上说的英雄有些相似。
“家里怎么个好法?”柔庄问出来一句傻乎乎的话,红薇不觉得有什么。世子妃平时就不聪明,这是不少人的看法。
娘家不在这里的红薇,是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世子妃反正有些呆,既然她让说,红薇正好发泄发泄。她回想着家里的好,一时入神:“在家里,诸事可以由着自己,要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全可以随意。说话,又可以不用避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柔庄纳闷:“有人堵上你嘴吗?”一直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这里有些话不能说,可是在家里,对着父亲母亲有些话也不能说。说出来的后果,一样是要挨骂。
“世子妃,王妃是如何待您?”红薇对柔庄一直有好奇心,此时世子妃先问出来,红薇也正好问出来。
她提示一下柔庄:“早上几时去定省?”柔庄想一想道:“倒是不用起太早,晚上也不用太晚。我晚上要写功课,会让我早回来。”
“那您去定省这些晚,可怎么侍候王妃梳妆换衣服呢?”红薇也纳闷。柔庄咧开嘴一笑:“我知道了,是你婆婆房里没有丫头。”
要是有丫头,怎么还会让红薇去侍候。
红薇心里又一酸,道:“怎么没有,有好几个。她们全是侍候熟的人,我不会,还要和她们请教。要拿出钱来隔三差五请她们吃什么,才会让出位置来给我。”
“那你一个月要花多少钱?”柔庄这才想起来,临来的时候,母亲也交待过自己要给下人赏钱。她到现在,一次也没有给过。
说到钱,红薇叹气,也有和柔庄这里讨主意的心思:“我一个月,只有十两银子的月钱,时常不够用。”往窗外看看,人离得都远,红薇低声道:“我们家里的管家大娘,给少了就不行。”
柔庄黑眼睛瞅着她:“不给不行吗?”一个月才十两银子,柔庄心想想,和自己差得太远。当然自己家里是王府,和她们家不一样。
“要是不给她们钱,有时候想买个什么就不给开门;不给丫头们钱,公公婆婆说什么,她们就不告诉你……”红薇拉拉杂杂地说了一大堆,柔庄搔搔头,慢腾腾来了一句:“哦。”
真姐儿停了三天,才喊来紫衣问一问:“世子妃这两天如何?”紫衣小心地回答道:“见天儿犯呆,一个人想上半天。”
“让她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再告诉她。”真姐儿眼睛也不抬,这样交待过。听紫衣答应下来,真姐儿这才慢慢抬起眼眸,明亮的眸子在紫衣身上一转,含笑道:“你虽然是世子妃的陪嫁丫头,到了这里,就是这里的人。”
紫衣垂首道:“是。”有时候,她看不懂的人,反而是王妃。王妃不过就是美貌,为什么得到王爷的宠爱,紫衣看不明白。
“你的亲事,也应在这里。”真姐儿今天索性和她挑明了说,她双手互相握着,恬淡地道:“房中亲侍的人,亲事上都会如意。”
这一句话,才真正的打动紫衣。她跪下来有惊喜:“多谢王妃。”对着这个叩头的人,真姐儿神思又飘到窗外。
表哥当年的话,历历在目。还记得自己和伍家的大姑娘一来一往时,是表哥拦下来;还记得自己为西平侯府的顾柔嘉洒一把同情之泪时,也是表哥来劝解。
赵赦对真姐儿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打动她的地方。除非你不愿意,可以任他自去。”
打动紫衣,是真姐儿一直想说的话,她笑容可掬看着这个丫头,意思已经很明了。
紫衣匆匆出这院门,行过白石和流水,她笑容又加多。陪嫁丫头的命运,一眼可以望到头。要么,是给世子当妾;要么,是许给别人。
在这个家里呆得越久,紫衣越能明白给世子当妾,不是一条好出路。王妃,在时下人的眼睛里,算是善妒的人。
她专房专宠,膝下有世子,还有一位小王爷,另外有两个深得王爷宠爱的小郡主。可是王爷的前姨娘,却一个也容不下。
在紫衣的眼里,尚且是这样想,在外人的眼里,也是一样。
碧林中,走来几个人。紫衣侧身让开,眼中好奇心无限。来的这一个丽人,听说是王爷以前的姨娘施氏。
施姨娘正和领路的丫头在说话:“我这一次进的货,王妃一定喜欢。”
紫衣回房里来,见柔庄郡主还是手捧着腮,呆呆地坐在那里想心思。青衣走出来,和紫衣对着挤挤眼,低声道:“今天正在想的,是不要人陪她了。”
两个丫头悄声笑着,见柔庄郡主又站起来。她在喊人:“取我衣服来。”丫头们送进衣服去,见柔庄出来:“我要去见母亲。”
施姨娘在房里,正在对着真姐儿说一堆东西:“这些是才从西域运来的,王妃您看,这个玉刻花,可以装饰在马鞍子上。”
她絮絮叨叨说着,又面色一红道:“我是来辞行,这一年来,我全是买别人带回来的东西,贵了不少,卖出去利息也不多。我打听好些时候,自己去最便宜。这是第一次去,不是我不相信伙计们,是常听到他们说多少奇观,我想去看一看。”
她面色红润,气色也不错,和以前那一个人,简直是两个人。
房中有一声轻咳声,是赵赦的。施姨娘受到惊吓,急忙道:“我要走了,说去要一年才回来,等我回来,给王妃送东西来。”
这背影惶然而去,真姐儿掩面轻笑几声,再娇声唤道:“表哥,我也想去。”赵赦轻衣缓带,从房中缓步出来:“我就知道再说下去,你就要和她一起去了。再不拦着,你要丢下表哥一个人在家。”
他的大手掌按在真姐儿头上,声音低沉有力:“小毛,不要淘气。”
赵小毛仰起面庞,把嫣红的嘴儿噘得高高的。过了一会儿,不服气地道:“表哥你看,当年要是我走了,就会和她一样过得不错。”
王爷的手指头重重在赵小毛额头上敲一下,笑骂道:“混帐一个!”再低声问:“你媳妇儿,最近教的如何?”
“快上道了。”真姐儿面容如闲花照水,两只眸子闪闪有光泽,她微笑对赵赦道:“表哥,为何我看到她,就要想到我当年。其实我和柔庄,是不一样的性子。”
柔庄有如别人说的,是真的有些傻乎乎。
赵赦的大手又变成掌,在赵小毛脑袋上用力揉搓着,王爷笑着道:“赵小毛,你是个滥好心。”明华从房里出来,手里拖着一只猫尾巴:“父亲,我的猫不听话。”
“那就教到她听话。”赵赦笑对女儿。真姐儿笑意盎然看着,见宝华也拖着一只猫出来,走到父亲面前撒娇:“宝华要打拳,要父亲那样子打。”
外面有人回话:“世子妃来了。”赵赦和女儿们还在玩笑:“小小毛学打拳有什么用?不是有父亲,还有哥哥。”
明华噘起嘴代妹妹回答:“可是父亲说,要自己有能耐最好。”赵赦和真姐儿一起笑起来,真姐儿夸奖赵赦:“表哥教的不错。”
“看看你,不就知道。”柔庄从门外行来,正好听到公公和婆婆说的这句话。她见到公公也在,倒是没有想到。行过礼,也不似平时那样和小小毛们贪玩,只是磨蹭着坐在那里。
赵赦知道这个孩子怕自己,遇到他的人,大多会怕他。王爷威仪天成,又朝堂浸润多年,自然有他的气势在。
“小小毛儿,陪父亲去书房。”赵赦喊一声,两个小小毛立即脆生生答应着:“来了。”一左一右扯住父亲的手,不忘记回身喊猫儿:“快来,到父亲书房里去了。”
真姐儿嫣然,一直看着两个小女儿和赵赦出去,唇边那笑容依然是止不住的。她带着这笑,对柔庄道:“有事情要说?”
“啊是,母亲,”柔庄有些不好意思:“我求母亲,要换几个陪的人。”
真姐儿没有先说答应不答应,而是喊丫头们:“早上让人弄的花怡露,给世子妃送来,我也要一碗。”
“多谢母亲。”柔庄一听就喜欢了,简直是眉飞色舞。真姐儿含笑看着她,又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真是奇怪,明明柔庄和自己,不是一个性子。或许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全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觉得全无援助。
丫头们送上两个玉碗来,玉碗中,是淡橙色清香扑鼻的液体。这一个,也是世子赵佑最喜欢用的。
柔庄也喜欢,她一碗在手里,心里的烦忧飞走一多半儿。小脸儿上有乐陶陶出来:“母亲,您这个是我以前从没有喝过的。”
“很好弄,明天我再弄,你要来帮我。”真姐儿装着是随意说出来,柔庄立即道:“那是当然。”真姐儿这个时候才把刚才柔庄的话捡起来:“要换人,是想了几天,还是今天才想到的?”
柔庄想一想,道:“想了好几天。”她向来,不是个说假话的人。这话说出来,柔庄觉得不错。她对比过红薇,又问过丫头们,觉得公公婆婆给自己找玩的人,自己还要说换,是有些不太对。
说想上好几天,应该算是深思熟虑的吧。
“以后有话,就立即来说,不要想上这么久。”真姐儿说过,柔庄不太明白,她问道:“母亲,我觉得想上一想更好。”
真姐儿和气地道:“那是对别人,你要三思而后行。你在我面前还是个孩子,不需要把话想这么久再说。你早说出来,我有话还可以告诉你。”
“是,”柔庄这才明白,觉得心里又明白一层。真姐儿没有再多问,让柔庄又吃了两块点心,答应她要换人。
这人,第二天就换了。柔庄第二天牢记来帮婆婆做点心,正准备过来时,见丫头们引着四个人过来。
这四个人一一说过名字,全是西北的名门。柔庄很开心:“你们和我一起去,我要陪母亲。”
来到真姐儿这里,真姐儿正在理家事。见柔庄主动过来,这就起身带她去小厨房。小厨房就在院子里,是备着王妃闲下来做菜用的。
白猫跑进来时,小小毛们也进来,明华挽袖子:“我要打鸡蛋。”丫头们含笑把手中的鸡蛋递给她,明华一个人打得蛋液横飞。
宝华瞅着小碗里的果仁:“我来敲果仁。”敲开一个放在小碗里,手拿着很喜欢,自己吃一小块,再捧上小碗塞一小块给母亲,再给姐姐,再给柔庄。笑逐颜开再伸手去拿,抓了一个空。她低下来头再一看,就叫起来:“咦,我的果仁呢?”全没有了。
柔庄帮忙揉面团,这个活太适合她。她精力充沛,可以从早上玩到晚上。现在用来揉面团,揉得很是起劲儿。
“这做法我说过,你们全要说一遍。”真姐儿耐心地教着女儿们和柔庄,她的眸子里有一丝调皮的神色。
今天做的这两道点心,一道是赵赦喜欢吃的,一道是世子赵佑喜欢吃的。
做到一半的时候,柔庄突然多了心眼。她往外面看一看,见几个陪伴的人全在,她松一口气,这才安心继续做点心。
旁边是锅灶,里面烧的是松枝儿炭。没有烟,还有清香味儿。点心进锅以后,柔庄劲头儿更足,来到风箱前面:“我来拉这个。”
风箱正对着门,一抬眼,正好看到新来的陪伴们,有一个人眼睛里闪着笑谑。这光泽中,反正不是让人觉得好的笑意。
真姐儿对着微变面色的柔庄笑容满面:“你拉过了,给我拉几下。”柔庄这才缓和过面色来,见明华来颠颠儿的来到后面排队:“母亲,我也要拉几下。”
“你们呀,全要试一试民间疾苦才行。”真姐儿伸手在玉盆里洗手,对着碧绿的碧玉盆微笑:“要知道百姓们的艰难。”
宝华很是聪明的跟上一句:“就是父亲说的,不可以太骄奢。”真姐儿大乐,抱起宝华亲了一口:“宝贝儿,真是母亲的好孩子。”
“还有我呢,”明华又过来,双手扯住裙子,踮起脚尖,让母亲也亲上一口,再笑脸儿去喊柔庄:“嫂嫂快来,母亲要亲我们呢。”
柔庄笑逐颜开也过来,真姐儿温热的唇落在她额头上时,她不由自主地用眼角看看外面的人,至少有两个面上有了眼红。
她脑海里,又出现黎锦心打红薇的一巴掌,对她跺脚发脾气……。眼前又出现红薇的泪颜,这是柔庄让人告诉她们,明天不必再进来时,红薇忍不住泪流。
摇一摇头,柔庄从脑子里挥去红薇的面容。真姐儿柔声问她:“怎么了?”柔庄抬起头,遇到真姐儿和气地笑容,她说了出来:“母亲,我在想红薇,我不让她进来,她会不会过得很不多。”
“为什么呢?”对于家里发生的事情,真姐儿全知道,她明知故问了一回,再想想那个蛮横无理的黎锦心,居然还要打佑儿的主意。
这怎么可能!
小小毛们在一旁跺脚:“猫儿捣乱呢。”明华伸手去揪猫尾巴,宝华也伸手去揪猫尾巴。她们要跺脚时,要么是对猫儿,要么是对着父亲在撒娇。
“母亲,那天我看到……。”柔庄把那天看到的,全说了出来。真姐儿莞尔过,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不好的人,处处都有,你不可能避得完,却可以相处。”
柔庄又糊涂了:“不好的人,就不要她了。我才想到红薇,就是觉得我不愿意要她,是她欺骗了我,要是她告诉我,”
真姐儿笑吟吟:“你能怎样?柔庄,你管不到别人家里去。”柔庄低下头:“哦,母亲说得是。”这个低垂的小脑袋在眼前,真姐儿再次柔声:“你要是愿意抬举她,可以再喊她进来。但是,”真姐儿一字一句地低声道:“你要明白,不可以随意对别人好。”
柔庄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迷茫。她不明白,她也不懂。真姐儿不无心疼,又把赵佑在心里说了两句。这全是佑儿的事情才对,现在他不喜欢柔庄,就全丢给自己和赵赦。
“以后不明白,就来问我,去问世子也行。”真姐儿说过,柔庄先是喜欢,再就嘟一嘟嘴。这娇态,惹得真姐儿笑两声。世子不喜欢她,她也是知道的。
点心做好,真姐儿带着她们回房里去慢慢品尝,明华很得意:“这个是明华捏的,明华要给父亲吃。”
再喊上宝华:“去不去?”
赵赦的书房院外,还是候着不少人。秦伯先从外面进来,见到自己的两个异母弟弟也在这里候着。
兄弟们见面并不说话,秦伯先面色沉一沉,站到廊上对小厮们道:“世子爷让我来回话。”
“秦哥哥,”身后传来稚气的声音,秦伯先沉着的脸,立即神采飞扬。回身笑得开心之极:“郡主们来了。”
明华手里拎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她捏的点心,极为得意地道:“我给父亲送点心,请你去告诉大哥,我一会儿也给他一块。”
“我的也给他,”宝华也晃晃自己手里的小盒子。
廊下候着的人全陪笑,秦家的另外两位公子有些咬牙。秦伯先一直住在王府里,和小郡主们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小厮们打起门帘子,白猫一只,喵喵着先奔进去。赵赦和韦长公子正在说话,见到这猫来,就笑容多多。
以前见到这猫,是真姐儿要来。现在白猫出现,是小小毛们过来。
王爷面上立即笑容不一样,往外面看时,就见到秦伯先单膝跪在小小毛们身前,笑容可掬道:“真是香,郡主先给我一块好不好?”
这个骗点心的,被王爷看在眼里。赵赦对于儿子的陪伴是另眼看待,秦伯先还是镇北侯世子,赵赦对他更是不一样。今天,王爷来火了。他这一脸的笑,分明好似大灰狼。
安平王这个人,是越来火越能沉住气,他负手走到门前,准备看女儿们怎么回答。
秦伯先太投入,不知道王爷来到门口,他对着明华还在说服:“我一闻到,就知道肯定是好的。赏我一块儿,那就太好。”
明华犹豫不决,宝华也迟疑不决。赵佑的陪伴,小郡主们个个都熟。再对着秦伯先一脸的笑,明华很是考虑了一下。
这考虑的时候,让赵赦的心紧紧提起来。女儿们亲手捏的点心,不能乱给混帐们吃!王爷静静候着,见明华把手中小盒子提起来,在秦伯先面前晃上一晃,再不慌不忙地道:“父亲没有吃,哥哥也没有吃,母亲也没有吃,明华也没有吃,这里没有你的。”
“没有你的,”宝华也跟上一句。这一句跟上后,小小毛们明白过来,宝华扯一把明华:“姐姐走,咱们是找父亲的。”
赵赦心花怒放,张开手臂:“小小毛儿。”明华和宝华笑靥如花:“父亲,我们来送点心。”秦伯先对着王爷父女看着,心中突然很是坚定。这样的家庭,秦伯先很是有一个。
明华在打开盒子,小脸上儿乐陶陶:“宝华敲的果仁,我会打鸡蛋。”几块点心出现,上面有几个小手指印。明华伸出自己的小手对着父亲比划:“看看,和我的手指一样。”
韦长公子听着这些话,也觉得乐。小郡主们全粉妆玉琢,十分喜人。
明华还没有说完,拿出一块给父亲,再道:“这上面的碎果仁,全是宝华敲的。大的,是我们吃了。”
赵赦大乐:“这碎的给了父亲。”宝华接上话:“母亲说,这碎的更好吃。”赵赦忍俊不禁:“你母亲真会说话。”
小小毛们头点如小鸡啄米,觉得父亲这话是夸母亲:“是的,母亲会说话。”赵赦的笑声朗朗,一直传到院子外面去。
这两个孩子!
书房里,出现这一幕。王爷坐到榻上去,小小毛们站在身前,小手各举起一块点心,往父亲嘴里塞:“这是我做的,”
“这个是我做的。”
韦长公子不得不打断正乐着的赵赦:“王爷,我刚才对您说的事情……”赵赦把嘴里的点心嚼下去,对韦长公子淡淡一笑,喊着他的字道:“长卿,我的女儿们不是一般人。”
“王爷,小郡主们是您的掌上明珠,所以要留在西北才是。”韦长公子恳切地起身打一躬:“王爷,世子爷的亲事不在西北,佐公子一直在京中,想来也是京中寻。您这一次,不能再不把西北的官员们不放在眼里。”
赵赦沉下脸:“太放肆了!”韦大人老在床上,现在韦长公子成了代表人物。吕家当时幸亏是杀得干干净净,没有人来罗嗦。
钱家的女儿,天天追着世子跑,没有功夫来说小郡主们的亲事。独这一个韦长公子,要来触赵赦的逆鳞。
“王爷,”韦长公子再三打躬,赵赦看看面前站着的明华和宝华,一下子发火,喊人进来喝道:“撵出去!”
明华和宝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父亲露出笑容:“父亲不要生气,咱们再来吃点心。”
赵赦重有笑容道:“好。”
小小毛们出去,官员们才重新进来。明华和宝华回去,对母亲学话:“父亲生气了,不是说点心不好。”
学过话,两个人又跑走去玩。
夜风起来,星光明亮。王爷就着晚风回来,离得老远就对着廊下守着饭桌子候自己的真姐儿笑:“有劳你久等,最近事情多。”
“孩子们说你生气,表哥和谁?”真姐儿开始斟酒。赵赦坐下来,接过丫头们送上的热手巾把子擦拭汗水,这才道:“这些人全不好,打我们乖女儿的主意。”
真姐儿双手捧过酒碗来:“表哥,我正要问你,女儿们的事情,你是怎么安排?”赵赦接过酒在手里,很是正色地真姐儿道:“第一,要独子,家里有兄弟,有大姑子小姑子的全不要。这些人,只会欺负人。”
真姐儿点头:“很是。”再补一句:“珠钿和宝钿表姐,全是好的。”赵赦眉头拧起来:“怎么又表姐了?”
“表哥你喊你的,我喊我的。”真姐儿是这样分说。
“第二,要和谐家里出来的,上午你知道我看出来什么。秦伯先那小混蛋,居然也敢有心思。”赵赦把秦伯先哄小小毛点心的话说出来,真姐儿听到“点心盒子在他面前晃一晃,就此说不给他”的话,笑得不行。
王爷再接下去说第三条:“第三,不许纳妾不要窝囊废要事事听小小毛的。”
星光下,真姐儿差一点儿喷饭,她喘一喘气,对赵赦也一本正经地道:“表哥你这些话,我认为全是对的。”
王爷有得色:“这是被韦长卿逼出来的,他明天再来同我说,我就这样告诉他。他膝下有两个儿子,年纪只相差一岁。他打什么主意,我明白得很。他要是独子,以后就来同我说,不是独子,以后少开口!”
真姐儿喃喃:“全要独子吗?我以为,再有一对双胞胎也不错。”王爷皱眉:“这里有双胞胎男孩子的人家,我全看过。官职不高,以后也升不到哪里去。独子吧,就这样。”
接下来再说柔庄:“重新给她换来人,上午倒没有什么,下午她们回去的时候,有一个往世子面前去请安。怎么那么巧,佑儿刚好出门遇上她。”
小小毛们,手提着灯笼从外面进来:“父亲,我们去接你的。”
此时的镇北侯府,镇北侯坐在烛下面色阴沉:“你们说的是真的?”两位小秦公子见他面色难看,添油加醋地道:“亲眼所见,大哥在小郡主面前,很会献殷勤。父亲,”两个人一起行礼:“我们比大哥要年纪小,更和小郡主相配。”
“你们下去,我知道了。”镇北侯还是沉着脸,只摆一摆手。等儿子们出去,他慢慢露出喜色来。
这个小混帐倒也不笨,要是能娶到王爷的女儿,实在是一件大好事情。他常年在世子身边,这是一个有利条件。
对着两个庶子表示不悦的镇北侯,心里对长子不无满意。他没有拿下秦伯先的世子头衔,此时想起来,这事情幸好没有急躁。
娶了小郡主,嫁妆不会少,而且秦家的地位将长久稳固。自从安平王到来,镇北侯一直担心的,其实是自己早早在西北,怀壁会有罪。
吕家的败落,让镇北侯一直担心下一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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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不用担心,一切会好的,世子和柔庄,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