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皇帝跳脚了,这胡子都灰白的庞老头就乐了。
事实胜于雄辩,他也不想多说,在对面小皇帝还在那愤怒的挥舞着手中的钢棍的时候,庞监造反倒是仓啷啷……就从旁边摆了一架子的成品刀剑里边随意的抽出了一把直剑,对着那根钢棍毫不犹豫的就劈了下去。
‘当!’
火星四溅。
待到这碰撞结束了之后,就连那咋咋呼呼的皇帝陛下也不嚷嚷了,随着周围一圈的侍卫一起……凑头朝着那根钢棍的方向瞧去。
这一瞧,可了不得了。
那根钢棍是分毫未损,而那把刀却是在细微处有了微微凹陷的趋势了。
‘嘶……’
一阵阵的倒抽冷气齐刷刷的响起,就跟集体牙疼一般的蛋疼。
而站在圈内中心处的皇帝陛下的反应尤其夸张,他在见到了这种情景之后,竟是立刻就收回了手中的钢棍,像是得到了什么稀罕物件一般的死命的抱在怀中,仔仔细细的摸索了起来。
“嘿嘿,这还真是一个好宝贝啊。”
“这是谁锻造出来的,又叫什么名字?这还没打造成兵器呢就这般的坚固,那若是用这坯子做一把大剑……”
“到时候那该有多麽的威风啊。”
“若是两军对阵中,手持差不多模样的兵器,在双方这么一对撞的时候,再出其不意的这么一砍,嘿嘿,立马阴死那群草原蛮子!”
“赏!该重重的嘉奖!能造出这种东西的人才,才是对这个朝廷和国家真正有用的人呢!”
皇帝陛下十分的开怀,直到这个时候,一旁的庞监造才慢慢腾腾的将这些钢锭的来历给说清楚了。
“陛下,此钢锭的命名还未曾询问出来,因为锻造出此等材料的人,并不是朝廷官署兵器作坊中的匠人。”
“他来自于民间,乃是挂靠在平县郡官办作坊点下的一个小铁匠铺子。”
“在那铺子里,锻造出这种钢锭的匠人,不但掌握了臣手中所拿着的这种材质的钢料的炼制技术,他可能还发明了另外一种比这种料更为坚固的料锭冶炼法。”
“并且,他是分批分次,多回的朝朝廷上缴。”
“所以,臣以为,这位匠人应该同时掌握了多种不同于现在的铁锭的锻造方式。”
“而这位匠人之所以如此的行事,怕是也存了想要直达天听的想法。”
“怕是自己的功绩被莫须有的人给贪占了,才选的下下策。”
“我想,这名匠人一定是有着不得已的难处,所以,微臣认为,陛下若是有空,理应为其颁发一道嘉奖令才是。”
“这样不但体现了陛下的求才若渴,更昭显了朝廷对于这种材料的炼制方式的重视啊。”
“依照微臣的想法,陛下应该将这种冶炼术收归到朝廷所有,更应将此名工匠特招进官办的工坊,以避免这种神兵利器的锻造材质无意间外流。”
“这技术若是传到民间,倒是不妨事,等闲的铺子中不会有大量的器料来源,但是若是被匈奴人知晓了……”
下面的话大监造也不用多说,这群草原蛮子们愚昧无知,凶狠残忍,但是他们只一点做的就比现如今的大汉要好得多。
那就是不杀工匠,高薪善待。
若是有真本事的匠人被他们给查探到,这群匈奴人就会想法抓回去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高官厚禄的供奉着呢。
就因为这个,那个刚刚完成了大一统的匈奴人,在与汉朝的军队对砍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怯过场。
毕竟,论起来兵器的精良程度,汉与匈奴,那只能说是半斤八两吧。
可是,反过来再看,汉朝的经济民生文化发展是怎样的,那吃风喝土,小半年没草就饥荒的匈奴人的发展,又是怎样的?
这样一对比,反倒是这边的朝廷,在对于匠人的重视程度上是很有欠缺的。
这若是一个迂腐的或是不查民生的帝王,现在肯定是把大监造的谏言给当成了耳旁风,没准在心底里还会嗤之以鼻的。
但是刘彻这个小子,却是难得的有想法的明主。
他反倒是十分认真的一点头,对庞监造的提议赞同不已:“理应如此。”
“待到朕回宫之后,就将嘉奖令和征召令一并给发下去。”
“只是不知道,咱们这官办工坊之中还有没有空余的位置给这位顾姓能工巧匠给挪出来。”
“对于这个人的安排,你更应该有发言权。你好歹也要跟我说说,免得我这调令发出去了,没给咱们的工坊添砖加瓦,反倒是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那又何必呢?”
哎呦,感情这位主儿……心里比谁都明白啊?
这上了岁数的庞监造,就算是心中惊诧,他的脸上也没带出半分,反倒是真心诚意的带领着一群匠人们,给这年轻的帝王行了一礼。
“陛下英明。”
“官办工坊,制度与民间不同。最是重视工匠的手艺。”
“陛下不若先行征召令,在令书内不用标明具体的职责,只提嘉奖的财物。”
“这样,这位有心的匠人,不但得到了实质上的好处,在面子上更是过的去了。”
“待到他应召来到了长安,到工坊属衙中,经过咱们三大分类的主造以及相关部门的官员们检验完了他的虚实了之后,再按照他的本事安排职位也不迟。”
是个持重的建议。
刘彻不过细琢磨了一下,就点头采纳了。
到此时,皇帝来这里闲逛的目的也基本的完成了,在见到了这种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材料产生之后,若是再不行动起来的话,还真就对不起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雄心伟志了。
……
匆匆返回宫中的刘彻陛下,连自家的祖母殿内都没顾得上去踩踩,就忙不迭的跑进自己的小书房之中,指挥着自己的伴读张骞,三下五除二的就先将这嘉奖令给颁发了下去。
待到后边的窦太后知晓了这边儿的动静的时候,这封新鲜出炉的文书早已经层层下递,走出了长安城外了。
坐在长信宫中的窦太后,在听到了来人的禀报的时候,反倒是笑了。
“这就是个猴儿啊,他都多大了?眼瞅着大婚的时候就要到了,办事情还是不分个轻重缓急啊。”
“不过你们也是,皇帝陛下再怎么年轻,他也是这个国家的帝王。”
“只不过是给一个小小的工匠嘉奖,又能有多大的事情呢?”
“以后这等小事,莫要样样都讲给我听了。”
“他当这个大汉朝的皇帝,若是连一个工匠的抬举旨意都发不出去,那岂不是也太没面子了吗。”
“只要不是关系到朝堂上的大事,只要不是更改我汉朝的治国理念与方针。”
“你们就由得皇帝自己去折腾吧,总比跟着那些不学好的新政佞臣们,去碰触那不靠谱的朝廷改制要强的多吧?”
“等到这小皇帝长大了,真正知道谁对他好了,他这心啊,也就收回来了。”
窦太后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但是底下的人却没一个敢放松的
这老太太年岁不小了,近几年尤其衰败了下去。
可就算是如此,对着这位瞎老太太,那底下跪趴着的官员们依然是两股颤颤。
死不放权,还派出人让他们监视着这位帝王的,可不就是坐在上首的那位太皇太后祖宗吗?
可是这话从窦太后的口中说出来,反倒变了一个意思,现如今瞧着,这老虎就算是衰老了,他的威势也依然存在啊。
年轻的帝王,韬光养晦的策略做的太一般了,这二位,在今后的日子中还有的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