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两种东西,是不能直视的,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这句话似乎只说对了一半。
不能直视的太阳,只是在夏日正午时分,它太过炽热,太过耀眼,太过骄横。
所有的人都会害怕它的暴热和毒辣,躲着它。
而日出日落的时候,在高山之巅,大海之上。
无论它是朝气蓬勃升起的希望,还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伤感。
它如一个真性情的汉子,始终表里如一,亘古不变,人们会被它深深地吸引,欣赏着它。
面对同样一个太阳,在不同的时刻,人们有着不同的感受,爱恨交织矛盾万分。
而面对人心的时候,不是不能直视,是你永远看不见它。
它太过善变,太过伪装,太过隐藏。
每个人都一样,有时,甚至连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张书记面对着范围春,就有这一种感觉。
他实在没想明白,范围春和马汉坤为什么互相举报?
迫于省纪委周书记的压力,是否要把他们,作为一个典型的案件来抓。
作为反腐败斗争的一个工作成绩,他心里十分的矛盾和困惑。
还是老魏说的有道理,和孩子们,没有关系的就抓,有关系就要看深浅了。
如果是巡视组盯上了,就算有关系,也只能弃卒保车,绝不能小视。
他想先试探一下再决定。
所以,他没把他请到检察院,而是安排在金城酒店的茗茶汇见面。
他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盯着范围春,也不说话。
直看得范围春心里发毛,七上八下,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张书记,你瞧瞧,我今天给你带了一件宝贝,你一定会喜欢!”
范围春架着金丝眼镜的脸上,勾勒出一抹媚态。
如中国古山水画寥寥几笔,就透出一种意境。
他和张书记的业务往来,基本上都是,处理一些国有不良资产,改制,拍卖,重组。
他知道他的爱好,就是收集一些古字画,所以,每次见面,都会精心挑选礼物送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的古训,深植于心。
毕竟他也是自己的财神爷,他必须要维护好这层关系。
只是今晚见面,他表情甚是严肃和以往不同。
他把一卷古画拿出来,准备展开给他欣赏。
他瞟着他,忽然有一种,伴官如伴虎的感觉。
“不忙欣赏!我有正事儿问你!”
张书记按着他的手,眼神里飘着一股阴郁,如包厢茶桌上,香炉里袅袅的焚香。
虽然,他会收受他送的一些字画,但一定是,在介绍给他业务成功的前提下。
这些艺术品也许价值不菲,他从没去估过价,也从来不会主动去索要钱财。
他自认为经济上是清白的。
他刻意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让他有一种心安理得的心理。
心想万一出什么事情,这些字画可以说是自己买的。
实在不行,可以藏起来,或者烧掉毁掉,谁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周书记转给他的举报信的内容,属于秘密,他在想如何试探他好。
“张书记,你有什么吩咐直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范围春感觉有点不妙。
他尴尬的把画收起来,放在一边。
上次找他说的是,新光机械厂的收购的事情。
他去查了,是因为一个姓夏的退休老厂长,举报闹事。
说是现任的肖厂长,贪污受贿,贱卖国家资产。
后来让肖厂长暗地里派人,把夏厂长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消停了......
难道还是这件事情吗?
“你和马汉坤什么关系?”
张书记不露声色的问道。
“马汉坤?”
范围春心头一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了马总。
绑架案,非法集资,收购新光机械厂的项目,都是和马汉坤联手做的。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收购新光机械厂的背后老板,是张书记的儿子。
有这层关系在里面,他作为老爷子,不会不知道吧?
即使他不管他儿子的事情,如果真闹出什么事情来,他一定不会不顾他儿子的!
范围春心里缓和了一点。
“我和马汉坤是业务合作关系!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你得罪过他吗?还是他得罪过你?”
张书记不解的追问道。
不顾死活的互相实名举报,在他看来,就是一种自杀。
他完全可以名正言顺,展开调查,只是心里有点隐隐的担忧,因为孩子。
尽管他和儿子的关系不太好,巡视组进驻省城的秘密消息。
他还是告诉了小年,警告他这段时间,要收敛一点。
“我们关系还不错啊!你怎么这么问?”
范围春真有点懵圈。
虽然他和马汉坤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但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蚱蜢。
别人问,还可以理解,作为检察院的张书记来问,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心一下子被提起来了,眼球凸起,脑子快速的转着,却只是原地转圈,找不到方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范总,我现在,可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和你说话!”
张书记点燃了一支烟,身子往后靠在沙发上。
桌上只有一盏台灯,泛着昏黄柔和的光。
他处于阴暗光线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和眼睛。
潜台词似乎在说,如果我以检察官的身份说的话,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范围春心里,如万马奔腾,杨起一片尘土。
王正山在追查他,还没有摆脱危险。
现在检察院的张书记,以一种冰冷的口气说话,心里这千军万马,好像都是他带来的。
他像个威严的将军,手持长矛,挡住了他的去路。
绑架,非法集资,行贿,受贿都是秘密,都是罪,瞒着他的事多了去。
他想问的是哪件事情?哪件事都不能说!
范围春额头上的汗珠,如锅里的爆米花,爆裂开来。
他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汗,他想无论他想知道什么?
只有把他儿子牵扯进来,作为盾牌,才能自保,这是唯一的方法了。
自己给他送的字画,可能他没看在眼里。
也不足以作为威胁制衡他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