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景毅再度沉默。
“妙手公子爱了她十年,别人又何尝不是?”公孙景远眉峰微凝,“她的眼里只有他,想忘记所有人只甘愿栖息在落月山庄的璃苑,那么别人的心就该被她踩在地下当做烂泥?”话落,他声音微冷,“况且妙手公子,他哪里是低于尘埃的人?”
“她已经是院首夫人了。”公孙景毅语气昏暗。
“是啊,她已经是院首夫人了。”公孙景远忽然一笑,话音一转,“可是那又如何?”他看着公孙景毅沉暗的脸色,虽然受伤在床,流血过多,让他的脸色苍白,但一双眸光却有着破出天际阴云浓雾的锋芒,“对你来说,十年早已经磨没了心里的光明,对我来说,才只是刚刚开始。”公孙景毅看着公孙景远的眼睛。
公孙景远也看着公孙景毅,两人眼中,一个是锋芒,一个是无尽的黑暗。
许久,公孙景毅闭了闭眼,再睁开,黑暗被掩去,神色默然地继续给他开药方,语气寡淡,“这些年,若没有你,父皇早就已经杀了我。即便她手中的风阁和我自己培养的隐卫,也抵不过夜氏几百年培养的有深厚根基的暗龙和暗凤。他清楚地知道,我在与他抗衡这落月江山,怕我成为你的阻碍,若非你护我,我早已经一堆白骨。这条命是你的,你想如何,我便会帮你。”
公孙景远正了神色,看着他道:“我们都姓公孙,生错了姓氏而已,若不姓公孙,未必不得她眷顾。她从出生,便将我们判出了局。”
公孙景毅默然。
“景毅,我不需要你对我报恩,用她来报恩更不需要。你若不愿帮我,我也不会怪你,你看着就好。”公孙景远语气郑重,“我护你,只是你我这些年一起相扶成长的情意而已,我不忍父皇杀你,你的才华不输于我,只不过你的心性不及我而已,所以,父皇才选中了我。”
公孙景毅摇摇头,“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她也不需要我,与你之间无论是报恩也好,兄弟情意也罢,但总归都是情意,我自然会帮你。”
公孙景远点点头,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两人之间维系十年的纽带彼此都清楚,自然不必再说。
须臾,公孙景毅开好了药方,对外面喊了一声,公孙景远的服侍公公进来,将药方拿了下去。
公孙景毅放下笔,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既然是张煊赫的三环破九箭,那么就说他如今在这京中了。”
公孙景远“嗯”了一声。
“我竟忘了他,素景在这里,他如何能不来?除了他之外,那几个与她有关系的人,如今也都在吧!”公孙景毅道。
“等着看好戏,他们自然不离去。”公孙景远嗤笑了一声。
公孙景毅不再说话。
公孙景远这一日受伤,流血,昨日一夜筹备登基大典,到如今未曾休息,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见公孙景毅不再说话,他闭上了眼睛,不多时,睡得熟了。
公孙景毅静静地看着他,乾阳宫静了下来。
外面安公公的声音轻声响起,“王爷,外面的人都等着呢,众大臣等询问皇上的伤势如何?可是无碍?”
公孙景毅颔首,“告诉众位大人不必忧心,皇上无大碍,修养月余伤口就会复合。”
安公公退了下去,外面隐隐传来说话声,显然是在安公公传达公孙景毅的旨意。
不多时,安公公又走了回来,轻声道:“老帝师想见见皇上。”
“请进来!”公孙景毅坐在椅子上不动,吩咐道。
安公公退下去,不多时老帝师走进来,他进了内殿,一眼便看到公孙景远躺在床上,疾步走了过去,见他是睡了,放心下来,这才看向公孙景毅,开口道:“多亏有你,这么深的伤口,太医处理不来,毅王,辛苦你了。”
“本分之事,帝师大人不必挂怀。”公孙景毅淡淡道。
老帝师点点头,叹了口气道:“他真是太任性了!为了一个女人,竟然……”忽然想起公孙景毅对素景也是痴情一片,也任性妄为过,生生住了口。
公孙景毅语气微沉,“他不是任性。”
“又如何不是任性?为了一个女人的一句话,他就轻生?若是万一她不出手相救,他的命就没了,如何对得起先皇的培养?”老帝师心中依然不平静。
“没有万一!她是素景,在那等情形下,就一定会救他,不会让他死。”公孙景毅道。
老帝师见他语气肯定,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他们之间的纠葛到底如何,他虽然不清楚,但也明白不是简单的喜不喜欢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过问,也管不了。如今你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毅王,举足轻重,你们的性命不是自己的,而是这落月皇室的,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再出现今日的事情了。”
公孙景毅不说话。
“今日到底是何人刺杀?你们心中可清楚?总不是皇上和你安排的吧?”老帝师看着公孙景毅,“我今日没见到长公主。可是她?”
公孙景毅摇摇头,“安排了没用上,有人借着我们的安排先夺其声了。”
老帝师面色凝重,“可是院首大人安排的?”
公孙景毅不答话。
老帝师老脸忧心,“院首大人对院首夫人可谓是保护得密不透风,而你们……你也就罢了,可是皇上他竟然还与她逼迫揪扯,这两相计较起来,于落月江山不利啊!”
“本来就已经势同水火,如今与她有关,也与她无关了。”公孙景毅淡淡道:“没有她,公孙氏和落月山庄粉饰了几十年的太平也到头了!”
“话虽然如此说,但到底是因为她。”老帝师道,“从小我就看着她与寻常女娃子不同,但也觉得不过是小打小闹,翻不出大天了,不成想错看了她。连先皇也错看了她。先皇布了一局棋,算了妙手公子,算了你,算了很多人,但独独错算了她。”
公孙景毅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