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你是……那个新人!”
“出来了?”
“出来了!不对,罗格呢?喂!布鲁,什么情况……”
平静者们先是一脸警惕,很快,兴奋如星星之火般点燃了他们的双眼,最终,却凝结成了一种困惑和极为浓重的担忧。
把现场姑且交给布鲁,白无一抬起头,望向星空。
他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看着它变为水雾朦胧地笼罩了整片天空,散去。
那个人说得可真没错。
……所以,下次再遇到一样的情况,他不必辩理,不如直接杀过去。
“罗格呢?喂!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布鲁也一句话不说,只是哭……”
一名蓝衣员工走上来,使劲拽了一下,差点把白无一直接拽倒下去,他看了对方一眼,什么都没说,对面的眼睛就一点点红了起来。
“你……你们……操……”
那人骂了一句,放开了白无一,随后走到已经满是灰烬的帐篷里面狠狠发泄着又砍了那些堆积的蜘蛛尸骸数十下,每一声都如擂鼓般发出巨响,都发泄着深深的恨意。
人有时候比起有用的东西会选择更能发泄情绪的东西,这一点,白无一之前已经充分领略过了。
“现在立刻召集所有平静者,我们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这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罗格。”
但必须有人前进。
所以白无一在一片群情激昂之中发出指令,像令人不愉快的闹钟般将所有沉浸于情绪中的平静者惊醒,他收到了无数不满甚至仇恨的目光,却对此置若罔闻,只是消费着亡者,将其作为自己发出指令的令箭:
“他生前将各位的指挥权交给了我……所以现在的情况,还请各位出于对他的信任也相信我,他说他走不出去了,但我必须带着你们所有人出去……”
“你连他都没带出来,现在告诉我们,你能带我们出去?”
之前那名平静者带着悲痛捂住脸笑了两声,恶狠狠瞪着白无一:
“你,该不会是马戏团那边的吧?就是为了把我们骗出去送死……”
“罗格的意念是让他担负指挥的责任,既然如此,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他的遗愿。”
这时,布鲁走了出来。
满身是伤满脸是泪的裁缝阴沉地举起锤子,将其对准了自己的同伴,开口:
“他的牺牲必须有相应的价值……我不会让这一切白费的。”
“……”
“……哈、哈哈……好、好,布鲁,你,你一直都是跟在其他人身边才能动作的那个人,铁戈、罗格……现在又是这个人?”
那名平静者感到荒谬地发出笑声,但最终,却一脸颓然地退了回去:
“好……好,你跟的基本上都是好样的,那这次也必须是……我知道了,我去通知其他人,然后打扫这里,寻找幸存者……”
那人失魂落魄地走了,而布鲁也依然没理白无一,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加入了打扫战场的队列。
白无一随便找了一小块石头,蹲在了上面,把思绪放空,有人沉默着走上来给他扔了件衣服,又扔了食物、水和绷带,而他则托那人去树须屋那边,送一把金梳子。
实在算不上什么回报,但总得完成一点承诺。
他检查了一下这些东西是否安全,自己粗略包扎了伤口,又开始默默咽下那些饮食,看着那些蓝衣服来来回回地在建筑间奔波着,先是一个个找出还在建筑中的幸存者,接着又找出一具又一具蜘蛛或人类的尸骸,其中一具是苏斯的,他其实埋得极浅,就在门口,但身上埋的蜘蛛尸骸异常之多,于是挖出来的时间便反而变晚了。
随后又是几具蓝衣服的尸体,有的是被烧死的,有的则是被融化而死,但即便找到了那么多,那些平静者依然不满意,直到帐篷几乎彻底垮塌,他们想要找的那一具依然没有找到。
是尸骨无存,还是溜走了呢?
前者也许反而比后者好吧。
“……果然,出去冒险最终的结局总会是这样的。”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铁戈也带着许多人一起来了。
他们扛着许多物资,有的有用,有的则毫无作用只有意义,铁戈指挥着这些精神不错的蓝衣员工一起参与进了现场的清理,于是很快,一切就彻底结束了。
趁着太阳未升,一直四处分散的平静者们异常安静地聚集聚集在了他们进入此处的入口,那一道只有被压榨殆尽的亡者才能通过的门扉,那一处一些人死前千方百计也会抵达的地方。
小丑样貌的大门。
“就是这里吗?”
铁戈站在门口,迟疑地看着外面茫茫的迷雾,手轻轻挪到离围墙之外仅有一厘米的地方:
“这里只有被团长啃光了的才能出去……要是没有,那下场只有一个死,要是你肯定可以走的话,那你自己走第一个。”
“嗯。”
像是困倦到了极点一样,白无一从喉咙中漏出一声,随后拿出自己的钱包,将其点燃。
噼啪,噼啪。
“你在烧什么?”
“钱包。”
他说,思考了一下,一如既往地开始撒谎:
“我钱包里有一个……核心,烧它的味道似乎可以欺骗这里的规则,让它们把我们看成厨余,这也是,罗格在办公室发现的事,总之我会走第一个的,你放心。”
走吧,走吧,离开这里,快点离开这里。
钱包之中的蜘蛛不断挣扎着,却是反而朝着卵袋的深处蜷缩,被虚假的孵化象征所欺骗寻求庇护,但它已经永远无法出生了。
而就在白无一烧掉卵袋的一瞬间,远处响起一阵低沉的响声,像是地震的嗡鸣,又好像一阵惨烈破开阴云的闷雷。
“这是……”
铁戈迟疑地看着他的钱包,又忽然惊愕地看向了身后,白无一无视他神情的变化,直接把脚步迈了出去。
踏。
一切的喧嚣都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消失,包括外界的喧嚣、与心中始终萦绕的一种不安感,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捂住腹部的伤口,倒过头去看自己刚刚进入的那处马戏团。
一切浮夸的装饰与建筑都在他眼中陡然崩塌,所激起的,便是那轰隆的雷声,随后夜空中一道黑色的影子忽然升了起来,展开翅膀,随后冷冷瞥了白无一一眼,带着一肚子饱腹飞走了。
在它之后,阴雨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