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下来是250,又一个250,于是除了税金的500外,白无一似乎还有了92的盈余,他把这些钱全都像之前船长扔过来的布包一样裹起来,在外方光线一点点变黄的时候,从柜台后站起。
现在是5点,距离规则中所定下的选举时间还有些距离,但白无一不清楚书店和这所谓选举地的距离,而规则也没说他不能提前关门……所以早些歇业也算是合理的。
在白无一要走出柜台的时候,书店的铜铃却又响了,这次是一个熟面孔。
“晚上好,差不多该去选举了,你准备好了吗?”
熟悉的老人慢吞吞走到书店内,这次她的手臂上挎了一个不小的竹篮,当老人有些笨拙地将身体迈入书店中时,白无一看见了竹篮里装着的一些面包。
“今天生意还好吗?”
老人把竹篮放到了一张圆桌上,随后走到柜台前面:
“你之前看起来的确很不熟悉这里,所以我有点担心……孩子,你有好好遵守你的规则吗?”
“还好。”
白无一回答,想了想,还是坦白:
“我一共赚到了1198枚金币,不过中间出了一些事,需要缴纳600的罚款,现在剩下了598。”
“你赚得不少……”
老人捂住面具,尽管那面上依然热烈微笑着,却似乎有些担忧:
“但……598……孩子,你,付不起今天去选举台的车费呀。”
“这里到选举台需要?”
“这里到选举台只需要经过两大站、所以,一共是100金币。”
一个站台就要50金币,这差不多快到一本书的价钱了。
“这里离选举台远吗?”
无论如何看出这个钱都属于冤大头行为,于是白无一选择了询问:
“也许我可以走着去?”
“嗯……?”
一瞬间,老人发出了极为困惑的声音,她抬起头,望着白无一,就仿佛他说出了一句极为愚蠢乃至于荒唐的话语。
半晌,老人才回神般敲了敲自己的头:
“哦,孩子,我不知道……外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国家吗?那你为什么要离开那里到这边来呢?他们又为什么要让你进来……哎,总之,请听着:
在这里,你只能通过缆车来跨越街区,哪怕只是对面,你也必须登上缆车然后跳到对面去,而乘坐缆车只能在天台,除此之外的跨越行为都会被那些警察追捕的。”
“……”
缆车不单连通了一切街道,也将一切街道隔绝。
每一次跨越街区,都成为了一场奢侈的消费,在这样的情况下,街区之间的人员流动恐怕会几乎为零……
除了这个所谓选举的时候。
也许他应该再开一会儿店来赚到这笔路费……白无一思索着,却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有些迟疑的声音:
“这样。”
老人将手摸在自己的衣服上,她先是掏了掏一个小包,拿出一个包裹着一些金币的帕子,然后数了数,把帕子又小心翼翼叠了回去,接着又前前后后地摸索了半天自己的口袋,终于掏出4枚还染着面粉的硬币,分出其中两枚放到柜台上。
老人收回皱巴巴的手,眼睛放在那些金币上,缓缓开口:
“这些金币……我借给你,之后,哎,还是,能还的话就还一下,你是个有本事的年轻人……哎,看着办吧。”
一句话叹了三口气,老人说完最后一句后,肩膀明显无奈耸动了一下,便颤颤巍巍又往书店门口去,去前又提醒了一句:
“孩子,差不多该走了,参加完选举,你最好在9点以前闭店……”
白无一从柜台出来,鼓捣着门口的锁头之际,老人已经走远了。
他很想直接追上去,但玻璃门上锁复杂的流程却暂时绊住了他的脚,直到白无一终于左右鼓捣着,发现之前木牌掉出的孔洞是可以当钥匙孔一样内外使用的时候,那老人早已不见。
书店的大门随木牌抽离,也一点点重新锁上,熄灭的灯光中可以看见圆桌上孤零零的纸包。
她还是把面包放下了。
……
暮光蔼蔼的街道上不见车水马龙。
一辆辆被系在钢索上的铁皮缆车摇晃着堵塞了马路,摇晃的身躯吱呀着堵塞了天空,长长阴影被暮光投到地面上,从它们之中,没有一道空隙可出入。
没有任何绿植覆盖的大地上,沉默的黑衣之人与铁杆封闭着缆车的轨道,而在苍白的雾气之中、连绵不断的车厢间,有几处固定的天桥矗立着。
四周街道匆忙奔走着许多戴面具的人,选举的时间快到了,所有人都从自己的工作中抽身而出,不再造访任何一家商店。
这样看来,即便白无一继续把书店开着,恐怕也得不到任何收入吧。
他一边这样思索着,一边踩着那些匆忙人群的脚步,一路紧跟着他们一起登上了一处天桥。
天桥,比起一般观念上的天桥,其实更像是地铁出入口的长长楼梯。
当然,它的大部分结构都是露天的,只是被覆盖在茫茫浓雾之中,连楼梯本身的分界都若隐若现,于是跟室内比倒也不好说哪个更加昏暗了。
一排排的人沉默地站在狭隘的楼梯上,乍一看、胸与背紧贴的样子仿佛那不是一个个个体,而是一只无比绵长的毛虫,数百上千只足凌乱地放在地上,一旦前进,便是一场波的传播。
白无一也加入了这拥挤的队伍,他一上楼梯,后面新跟上的人便无声给予了他一个推力,强行把他押入队列。
汗水、油脂、煤油和尼古丁的气息让他有些头疼,于是白无一揉了揉眉心,但这时,前面的人往上走了,他便被后面撵着也往上踏了一步,胳膊一不小心便捅到了前方人的脖子,他听到了一声明显的“啧”声。
好吧,是他的错。
他学着队列的舞步,小心翼翼地抬脚、前进、跟着前人的后脚跟、前进、抬脚……队列有些堵塞,四周传来骂声,白无一抬头,看见这毛虫忽然迈出了极大的一步,跟上这一下会有些艰难,抬起大腿、叠起小腿、往前延伸,前进。
他终于从虫子的一截变为的延展的触角,于是抬头,往前一看,长长的灰石天桥上是一片完全由钢铁构成的平台结构,中心摆着一个小箱子似的房间,从虫身上脱颖而出的人们分为了三列,正在这小盒子前排队。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售票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