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聂撤去杯盘,青衣使女又沏上三盏香茗。
坐了一会,公孙轩起身道:“聂少侠早上一路辛苦,该早些去休息了,兄弟送你到宾舍去。”
聂沧澜起身道:“在下该谢谢主人和公孙总管,这里我并不陌生,公孙总管不用客气……”
姬青萍道:“公孙总管,还是我送聂少侠去好了。”
公孙轩连忙点头道:“兄弟那就不送了。”
两人走出客厅,经长廊跨出腰门,姬青萍才偏头问道:“聂大哥,你明天回去,会不会再来呢?”
聂沧澜迟疑的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暇,我也很想来看你,只是……只是……”
他说了两个“只是”,却“只是”不出下文来。
姬青萍问道:“只是什么呢?”
聂沧澜红着脸道:“我没有理由来找你呀!”
姬青萍道:“我们是朋友呀!”
聂沧澜为难的道:“这个只怕不大好吧。尤其令堂问起来,这……要我如何开口呢?”
姬青萍也感到十分为难,脚下一停,偏头想了想,才道:“这样吧,过几天我去找你好了。”
刚走近圆洞门,突听身后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大小姐,夫人回来了,请你快去呢!”
姬青萍听说娘回来了,要自己快去,这就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好了。”
那丫环答应一声,果然迅快的退走了。
姬青萍道:“聂大哥,我娘回来了,正在找我,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你了。”
聂沧澜道:“青萍,谢谢你,这里我熟,你快去吧!”
聂沧澜含笑点道道:“明天见。”
“明天见。”姬青萍摆了下手,回过身,匆匆朝腰门走去。
公孙轩送走聂沧澜之后,就一脚朝第二进的左厢走来。
这间左厢房,正是姬夫人平日接见总管,交代庄中大小事情的地方。
公孙轩是陪着聂沧澜、大小姐喝茶的时候,就已得到梅香(青衣使女)的暗示,向他报告夫人已经回来了,才站起身,向聂沧澜说“早些休息”的。
左厢中灯光明亮,静得不闻半点声音,公孙轩刚刚走近阶前,就足下一停,躬身道:“属下公孙轩晋见夫人。”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迅快搴起湘帘,娇声道:“夫人请公孙总管入内。”
公孙轩赶紧应了声“是”,急步跨上台阶,跨入厢房。
厢房上首一把高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面貌白皙,生得柳眉凤目,双颧略嫌高了些,清腴之中,隐隐带着煞气,她,正是南天一雕盛世民的妹子姬夫人。
姬夫人身后还伺立着两个青衣小丫环,眉目如画,看去不过十六七岁,却谨慎的垂着双手,目不斜视。
公孙轩急忙趋上几步,躬下身道:“属下公孙轩见过夫人。”
姬夫人一抬手道:“公孙总管且坐下来再说。”
公孙轩应了声是,退后两步,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下。
姬夫人道:“你以飞鸽传书,要我尽快赶回来,究竟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公孙轩道:“启禀夫人,聂南屏的孙子聂沧澜来了。”
姬夫人一怔道:“他找来何事?”
公孙轩道:“他是学成回家,找他爷爷的。”
姬夫人问道:“他一直没回过家,不知道聂南屏已经搬走了?”
“是的。”公孙轩道:“他说已有三年不曾回家了。”
姬夫人问道:“你有没有问他从那里来。”
公孙轩道:“属下问了,他说从白鹤观来。”
姬夫人哼道:“白鹤峰近在咫尺,松阳子是聂南屏的方外至交,聂南屏把这里抵给咱们,松阳子会不知道?再说,即使三年来一直没告诉聂沧澜,是为了不让他分了练武的心,但艺成下山,总该告诉他了,聂沧澜如何还会找上咱们这里来?”
公孙轩道:“夫人说得是,但属下看他确实只是一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并不知道他爷爷已经搬离之事。”
姬夫人冷冷一哂道:“那只有一个理由,聂沧澜不在白鹤观学艺,才会不知道聂南屏已经迁走之事。”
公孙轩连连点头道:“夫人推测得极是,只是据属下看聂沧澜说话的神情,似乎不像有假。”
姬夫人沉哼道:“聂沧澜如果是白鹤门下,三年前盛世民会在第一招就折在他剑下?”说到这里,接着“哦”了一声,问道:“聂沧澜人在那里?”
公孙轩陪笑道:“属下把他稳住了,就在庄中下榻,所以属下只好以飞鸽传书,请夫人赶回来了。”
“那很好。”姬夫人脸上飞过一丝厉色,说道:“他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你把他拿下就是了。”
公孙轩欠着身,应了声是,忽然压低声音道:“只是这件事最好不可让大小姐知道。”
姬夫人道:“青萍怎么了?”
公孙轩迟疑了下,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大小姐好像……和聂沧澜很谈得来……”
姬夫人脸色一沉,问道:“青萍怎么会认识他的?”
公孙轩道:“是大小姐听说聂沧澜来了,就赶出来要和他比剑……”
姬夫人道:“这丫头就是要逞强,他们比了没有?”
公孙轩道:“聂沧澜一直不肯,说是不敢有违师命,不得无故和人动手,后来大小姐撤出剑来,说道:“你不肯动手,等我出手了,看你还不还手?’果真发剑刺了过去。”
姬夫人道:“他有没有出手?”
“没有。”公孙轩道:“他只是侧了下身子就躲开了。”
姬夫人关心的道:“后来呢。”
公孙轩道:“大小姐心头不服,连刺了两剑,聂沧澜依然只是上身微微一动,大小姐的两剑又落了空,这下大小姐脸上挂不住了,退后半步,哼道:“我倒不相信你能够躲得开我几剑?’人随剑上,剑尖颤动,使出来的是一招‘七星耀天’……”
姬夫人矍然道:“他还手了没有?”
“七星耀天”是“天南剑法”中一招极厉害的杀着,她自然十分注意!
“没有。”公孙轩道:“这一招大小姐出手之际,似是极为注意,要看看他如何闪避?那知聂沧澜只是上身随着剑势轻微的转动,就避开了。”
姬夫人注目向道:“你总看清了,他使的是什么身法?”
公孙轩尴尬的苦笑道:“属下惭愧,当时属下确实一直注视着他的行动,但这小子身法古怪,除了只看到他上身随剑侧动,根本无迹可求,看不出他的路数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使的绝非白鹤门的身法。”
“唔!”姬夫人沉声道:“后来呢?”
公孙轩道:“大小姐似是对他十分钦佩,就收剑不比了。”
姬夫人道:“最好能把此子师门来历查查清楚,别让他妨碍了咱们的行动。”
公孙轩欠身道:“属下省得。”
姬夫人又道:“咱们也不能落了形迹,我看还是要言护法去问他的好。”
公孙轩又应了声“是”。
姬夫人叮嘱道:“你说得对,此事不要让青萍知道了,她年纪还小……”
“娘……”姬青萍还没走进屋子,声音已经从门外传了进来,随着这声“娘”一条紫影就像一阵风般飞闪而入,接着说道:“你不是说还要三天才回来吗,怎么今晚就回来了呢?”
公孙轩慌忙站起身道:“夫人没有什么吩咐,属下就告退了。”说完,举步退了出去。
姬夫人看了女儿一眼,问道:“青萍,你刚才那里去了?娘回来了都找不到你。”
姬青萍粉脸微红,扭动了下身子,撒娇的道:“没有呀!女儿只是在东园随便走走,哦,娘,公孙总管一定和你说了,今天咱们庄上来了一个叫聂沧澜的人,他……就是三年前舅舅在第一招上就败给他的聂沧澜……”
姬夫人哼道:“人家空着双手就把你一招‘七星耀天’躲闪开去了对不?”
“娘原来已经知道了!”姬青萍忸怩的道:“聂少侠年纪和女儿也差不多,他武功可比女儿高明得多了,娘明天要不要见见他……”
她提起聂沧澜,虽然不敢叫出“聂大哥”来,但红馥馥的脸上,却隐隐流露出倾慕和欣喜之色!
姬夫人看在眼里,心头不期一怔,知女莫若母,青萍平日眼高于顶,什么人都不在她眼里,今天她不过和聂沧澜相识,竟会对他流露出如此倾心的神色来!一面冷冷的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他没……说什么?”姬青萍期期艾艾的道:“他说……他爹在北方镖局里做事,娘也在北方,生下来就把他送到爷爷这里,他是伯母养大的,到现在还没见过爹娘,他爷爷六年前就送他到白鹤观学艺,今天刚下山来。”
姬夫人冷笑道:“你相信?”
姬青萍睁大双目,望着娘道:“他说的不可能是假话。”
姬夫人哼道:“七星耀天是咱们‘天南剑法’的一记杀着,凭他小小年纪,不封不架,就能躲闪得开?”
姬青萍笑道:“娘这就错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