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被逼退之后,堪堪退下一步,陡见聂沧澜长剑脱手,化作一道数丈长的夭矫银虹,凌空电射而来,直到此时,金钵禅师才知道这年轻人果然技不止此,这回使出来的竟会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以气驭剑”功夫,心头不禁大骇,急切之间,急忙左手一抬,使了一记“佛陀托钵”,希望硬挡对方这雷霆一击。
这纯粹是内功的比拼,他相信以自己的修为,凝聚在钵的真气,足以挡开聂沧澜以气驭剑的长剑,但他忽略聂沧澜手中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古代名剑——倚天剑,只听聂的一声轻响,紫金钵立被削成两半,托钵的食、中、无名指指头一凉,也各自削断了一节,但聂沧澜的长剑也被震了回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金钵被削破,聂沧澜的一缕指风,也已袭到,金钵禅师但觉左肋如中尖椎,火辣辣生痛,一身真气几乎被对方指风震散,心头蓦然一惊,就在此时,又有十来缕尖风(度厄神针)同时袭上身前几处大穴,紧接着发现一左一右各有一道掌风疾卷而来,他自然认得出那是北海“玄冰掌”和南离门的“铄金掌”。
一时之间,几处同时发动,他虽然对“玄冰掌”仍有抗拒和把他们震退的能力,可是对聂沧澜的以气驭剑,已经尝到厉害,自己纵然已把对方长剑震出,但聂沧澜还可收回剑去,再次发剑,自思量天尺也未必能挡。
一念及此,没待聂仲谋、聂季友兄弟的掌风袭到,猛吸一口真气,双足用力—顿,一个人顿时凌空直拔而起,到得空中,双臂一划,转头朝西划空飞逝,去势如电!
当场许多人围在四周,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及时拦阻。
聂沧澜堪堪收回长剑,瞥见金钵禅师已脱出重围,划空逃走,心头一急,人喝一声:“你往那里走?”纵身急扑而起。
身在半空,突听身边有人低声说道:“要追就别嚷!”
接着自己手臂被人一把握住,凌空朝金钵禅师衔尾追去。
聂沧澜听到话声,不觉喜道:“是老哥哥!”
只听老哥哥的声音道:“别出声,快些提气,否则老哥哥带不动你了!”
聂沧澜自然知道凭自己的功力,决追不上金钵禅师,这样划空追逐,全仗老哥哥握住自己手臂带着飞行,这就不敢再说,深深吸了口气,尽量把自己身体放轻。
场中众侠,根本没有看到老哥哥的人影,但见聂沧澜随着金钵禅师划空追逐而去,瞬息没了踪影。
姚淑凤急道:“大家还不快追,沧澜他一个人追下去,只怕不是老赋秃的对手!”
聂仲谋道:“大嫂、弟妹,你们莫急,我们人数虽多,但一时只怕也追不上了,就是追上了,也无法能帮得上沧澜的忙,何况沧澜以气驭剑,一举劈破金钵,还削断了老贼秃三个手指,以此看来,沧澜有能力战胜他的,我们不如在这里等他好了。”
聂季友接口道:“二哥说得不错,沧澜还有一记指功,叫做乾天指,专破阴极真气,还没有施展,他追下去,不会有事的。”
聂沧澜由老哥哥带着他划空飞行,几乎像飞鸟一般,全不着陆,心中不禁大为惊骇,暗道:“这到底还是不是武功?”
他尽量的提吸真气,藉以减轻自己体重,这样足足飞行了一顿饭的工夫,也许还不止,终于飘落在一处山巅上!
老哥哥五指一松,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小兄弟,到了。”
聂沧澜略为定了定神,问道:“老哥哥,金钵禅师呢?”
老哥哥笑嘻嘻的朝前面崖石上一指,说道:“他不是在那里吗?”
聂沧澜抬目看去,果见金钵禅师阉目趺坐在崖石之上,状若入定,一动不动。两人缓步走近石崖,老哥哥扬了下手,示意聂沧澜止步。
金钵禅师适时缓缓睁开双目,颔首道:“聂小施主终于找来了。”目注老哥哥问道:“这位老施主不知如何称呼?能携带聂小施主追踪至此,定非常人,恕老衲眼拙。”
老哥哥耸耸肩,嘻的笑道:“你真老糊涂了,咱们虽有四五十年不见,你怎么连我老孙也记不起来了?”
金钵禅师脸色微一变,点头道:“老施主原来竟是醉半仙孙不二,无怪有如此精纯的陆地飞行术,老衲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孙老施主依然游戏风尘,健朗如昔!”
老哥哥道:“我老人家只是把小兄弟带到这里来,旁的事我可不管。”
聂沧澜手持倚天剑,目注金钵禅师问道:“老禅师是否还有再战之力?”
金钵禅师左手一摊,掌心是十支银光头闪闪度厄神针,徐徐说道:“小施主得天独厚,练成崆峒以气驭剑之术,老衲自思已非敌手,不料小施主还练成乙清道友的‘乾天指’,也足可破去老衲‘阴极真气”,还有眠山神尼十支度厄神针,老衲一身功力,几乎十去其七,刚才静坐下来,痛定思痛,才觉以前种种,譬如今日死,不有以前,焉得今日?我佛慈悲,终能在老衲极大挫折之后,赐我极大禅悟,小施主既然找来,也可以了我一场因果,小施主只管请动手好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态安详,眉宇之间一片宁静,话声一落,就缓缓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聂沧澜看他神色,显然所言不虚,经过这场挫折,已经大澈大悟,也只有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一旦悟澈人天,可以立地见佛,心中暗道:“金钵禅师已是百岁高龄的人,真能回头是岸,定可成为一代高僧,未始不是好事,自己岂可手刃一个放下屠刀之人?”
想到这里,不觉返剑入匣,合十当胸,说道:“老禅师能在顷刻之间,大澈大悟,证无上道,实为可喜可贺,在下告辞。”
老哥哥在旁看着他点头道:“小兄弟,你作说对,咱们走吧。”
两人回身朝山下行去。聂沧澜耳冲达隐隐听到金钵禅师一缕极细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弥陀佛,小施主好走,恕老衲不送了。”
长沙。
长沙自古多豪杰,自三国时关公关云长以五百校刀手擒黄忠,被长沙后,长沙遂为天下名城。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沙城中,早已融入这片春光之中。
今天的长沙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每一家客店都是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可是,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今天是长沙名人“破云刀”温正豪开山收徒的大日子。
温正豪的确很有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极为可观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它的交游非常广阔。
少林寺的悟心大师是它的至交好友,南北豪杰大多和温正豪有不小的交情,这是因为温正豪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别人的事情,他总是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只要他插手的事,总是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就算最凶恶的人物,甚至连“黑蝎子帮”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也要卖温正豪几分面子的。
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卫紫衣对所谓的白道人物大多嗤之以鼻,以为这些白道英雄是披着仁义表皮,怀着狼虎之心的人物,但他对温正豪的评价却很高。
他认为温正豪算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卫紫衣自视很高,是介于白道和黑道间的矛盾人物,但人们一提到卫紫衣,却总认为他是一个枭雄之雄,这样一个人物,被他看得上眼的人自然很少。
温正豪却是其中的一个。
温正豪今年五十有七,虽有一妻一妾,却并无子息,他的一身武功,可惜无人继承,所以,他十余年来,总是在江湖中的青年俊彦中细心挑选接班人。
他的择徒要求很高,第一要求出身清白,第二要求毫无劣迹,第三要求具备练武的素质。
他的前两点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可是第三点要求则有点麻烦了,就算你自认素质很不错,但温正豪若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不过,今天这个幸运儿终于让温正豪找到了,这个人正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人称“玉郎君”的柳随云。
柳随云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宛若女子,但脾气却性烈如火,他出道仅一年,就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柳随云是江湖中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青年侠士,这就是为什么温正豪这几天总是喜气洋洋的原因了。
不过温正豪并没有马上就收柳随云为徒,他限定时间令柳随云做三件事,如果这三件事都能够按时办好,温正豪才会正式纳徒。
这三件事中的前两件,温正豪已从飞鸽传书中得知柳随云已经办好,而第三件事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天是温正豪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柳随云按时归来,他则必可成为温正豪之徒,如果柳随云今天没有来,那温正豪则会紧闭山门,拒柳随云于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