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温正豪的大宅中,真是众英聚集,人才济济,南北的豪杰,只要是能来的大多已来了,他们一是前来贺喜,二是想亲睹一下温正豪的授徒大典。
宾客们聚集在大厅中,酒肉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又流水般地进入人们的肚子中
大厅的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直达大门台阶的猩红地毯,地毯的两边是十八桌酒席。
地毯的尽头,则端坐着一个红袍老者,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破云刀”温正豪
宾客的喧闹声几乎要掀掉屋顶,每一个人都尽量用声音来表达着他们的兴奋,能参加今日的盛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大厅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温正豪,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忧色浓重,因为聂沧澜到现在还没有来。
温正豪现在好像有一点后悔了,他后悔不应该给聂沧澜出这么大的难题。
他出的第一个题目是叫聂沧澜去排解“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
“飞马镖局”的招牌并不是太硬,这是因为镖局中缺少武功高强、交际广阔的人物,所以,他们的镖车在经过金顶山时,被金顶山群寇所劫。
“飞马镖局”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回镖车,只好求助于“破云刀”温正豪。
这种事对温正豪来说,可谓举手之劳,温正豪这一次却没有出面,而是叫聂沧澜去,他想用这件事来考察聂沧澜的武功、智慧,因为处理这种事情,武功、智慧是缺一不可的。
为了安全起见,温正豪在临行前教了聂沧澜一招刀法,如果聂沧澜有足够的悟性,那么,学会这一招刀法,就可以解决“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了。
这件事聂沧澜处理得很好,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说话,且悟性不错的人。
第二件事是去救一个人。
三个月前,“双手刀”卞子梁因在酒后骂了一声:“黑蝎子帮”的瓢把子“见血魔君”箫一霸是个王八蛋,而被“黑蝎子帮”的人抓住,囚禁在“黑蝎子帮”的一个分舵之中。
“双手刀”卞子梁算是一个侠义人物,温正豪制订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并且派人相助,只要聂沧澜能做到处变不惊、胆大心细,就可以顺利地营救出来。
这件事,聂沧澜也做得很好。
第三件事则相对困难些,那就是温正豪令聂沧澜去杀滇边的一个恶霸。
那个恶霸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恶霸的身边保镖众多,且滇边多蛊术,蛊术是毒药的一种,毒药则是防不胜防的。
离“双手刀”卞子梁被救出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这十五天中,没有一点关于聂沧澜的消息。
随着限期的近迫,温正豪开始担心,不管怎么说,这第三件事确实太困难了一点。如果因为这一件事而使聂沧澜有什么不测的话,温正豪会后悔终生的。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对聂沧澜这样苛求呢?他前面办的两件事,已证明他很合格了。
就算聂沧澜顺利完成任务,但因时间的关系而赶不回来的话,那温正豪也无法将他收为徒弟。
温正豪是一个武林人,武林人的话,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是一,二是二。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使收徒大典无法举行,温正豪也一定会因为得不到这样一个好徒弟而后悔终生的。
抬头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温正豪叹了一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黄昏很快就要来临,阳光从大厅中一点点退出,直至退到门外猩红的地毯上。
温正豪紧缩双眉,喃喃地说:“也许我真的错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厅的喧闹声也一点点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忽地发现,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来。
主角来不了,戏当然唱不起来的,大家的热情渐渐有点消退了,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温正豪。
“双手刀”卞子梁今天当然会来的,他走到温正豪的身边,低声道:“温大侠,聂少侠怎么还没有来?”
面对卞子梁疑问的目光,温正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焦急的心情,便笑了一笑,道:“今天还没有结束,不是吗?聂沧澜会来的,在子夜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卞于梁当然对聂沧澜充满信心,他也笑道:“聂少侠武功非凡,人又聪明,再大的困难,他都可以解决的。”
卞子梁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他救出我后,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今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他救出你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谢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卞子梁又一次叹息不已,对聂沧澜更增加了好感,他看了看挂在厅角的沙漏,道:“现在才是酉时,离今天的结束,还早得很呢!”
温正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取过一杯酒,递给卞子梁,笑道:“卞兄,你且饮下这杯酒,就算是为你压惊。”
卞子梁羞愧地笑了笑,道:“小弟不才,不幸落于敌手,幸得温兄相救。”
温正豪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卞兄一时不察,落入敌手,又何必自惭呢?”
卞子梁生性豪爽,听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温兄说的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小挫折,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言谈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中已亮起了灯,无数支粗如儿臂的红蜡烛在厅的各个角落亮起,灯亮时,大厅已明如白昼。
恰是春天,春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大厅外的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已露出云端。
望着无边的春夜,温正豪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星光更明了,夜也更深了,温正豪紧锁双眉,厅上的宾客也在焦急地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已经停止了,等人实在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
“梆、梆”两声,外面传过来了更声,是二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了,子夜一过,今天就算结束了。
温正豪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现在能够端坐不动,而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已算是很不简单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了,每一个人都有一些失望了,他们实在已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看在温正豪的面子上,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恐怕都要溜走了。
“双手刀”卞子梁皱了皱眉头,道:“温大侠,现在已经快三更了,聂少侠还没有来。”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滇边多诡计,聂少侠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温正豪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忽听“梆、梆、梆”三声梆响,竟已到了三更。
厅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因为今天已经过去,可是,聂沧澜还没有来。
忽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落在厅上的地毯上,那是一个包袱,包袱散开,竟滚出一个人头来,在座的虽然都是在刀头上过着舔血生活的好汉,但乍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吃了一惊。
人头血肉模糊,但被切割处却很平滑,是被人用一把快刀一刀割下的。
人头抛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看着门外,他们在奇怪,这个人头是谁抛进来的。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很疲倦,想必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想必走了许多的路,眉宇间掩不住风尘之色。
众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若不是碍着身份,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聂沧澜。
温正豪微微一笑,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彷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看着聂沧澜,心中充满了自豪。
聂沧澜走到温正豪面前,双膝跪倒,禁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劈哩啪啦”,大家都鼓起掌来,这个场面太富戏剧性了,也太有看头了,每一个人都觉得,今天除了白喝一顿酒外,还能看到一出好戏,总算是没白来。
温正豪也很激动,挥了挥手,道:“排香案。”
拜师收徒在古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天地君亲师”,师长是很尊贵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就和认个老子差不多,宾客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下来。
聂沧澜从地上站了起来,肃立在一边,宾客们都纷纷让开,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让开。
这个人身材很矮,又很瘦,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他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胡乱地塞进一个破烂的帽子里,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像个小乞儿。
他的年纪最多十三、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好像整天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温正豪和丐帮的人也有交情,所以以为这小孩是丐帮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聂沧澜的到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只有这个打扮得像小乞儿的小家伙却满肚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