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悦抱着小皇子奉翊走进来,下巴扬的特别高。
直到来到正殿中央,她才把孩子交给身后的乳母。“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表姐一向可好?”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沈音苒平和的笑着:“你诞育皇嗣劳苦功高。无须多礼。何况本宫成日里与你碰头碰脑,总要看过奉翊才安心,何须你惦记着。”
瞟了一眼左右两边的位置。
左边是良妃早早的就占了妃位。右边徐天心与严卿肩并着肩。
看来她只能坐在良妃下首了。
心里很不服气,沈凉悦轻缓缓的走了过去。“良妃来的真早哇。”
“不早!”良妃笑着说:“方才远远就看见你的轿子过来,许是奴才们怕走得快了,轿子不稳,颠簸了小皇子就不好。所以走得格外慢。不然,咱们便是要一起进殿了。”
沈凉悦微微笑了笑:“怪不得都说良妃娘娘是伺候皇上多年的人。什么都想得比较多,想得比较远。”
这话,显然是说良妃倚老卖老,除此之外,在没有什么出众的了。
心里不痛快,良妃也不敢发作。
樱妃毕竟有皇子在侧,她可不想成为第二个云嫔。
“后来居上,樱妃妹妹或许更懂得侍奉皇上。”良妃到嘴边的话转了转,笑盈盈的看向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是了。”沈音苒温然点头:“凉悦便是最懂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盼着皇子,整个后宫都盼着皇子,这不是就添了一个。”
说话,她想乳母示意:“把翊儿抱过来给本宫瞧瞧。”
乳母依言照办。不忘看了看樱妃的脸色。
“皇后娘娘这喜欢小皇子,小皇子在娘娘怀里又从不哭闹。这便是缘分了。”万芊芊也是笑着,目光温和的落在小皇子的脸上。
“是啊。”沈音苒知道万贵妃是什么意思,却佯装不觉。“这孩子与本宫的确投缘。许是因为她娘就喜欢陪着本宫的缘故。”
严一凌看着这个孩子,听着她们说话。忽然觉得宫里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回事。
皇上喜欢谁,谁就得承受其他人的妒恨。
皇上不喜欢谁。大家伙就能朝她发泄之前的宿怨。
总之,女人们是哭是笑,都取决于皇上的恩典。挺没劲的。
沈音苒抬起头,侧目看了皇贵妃一眼:“倒是今天怎么没把举儿也带来,多了个弟弟陪着他,想来往后的日子要有趣得多。”
“可不是么!宫里多了个孩子,热闹的时候还在后头。”万芊芊抿唇柔柔的说:“等翊儿学会走学会跑了,还不得追着哥哥陪他玩。”
“章嬷嬷带着举儿去了课堂。这会儿八成习字呢!”严一凌温和的笑着:“宫里多了个孩子,自然是多了不少欢乐、热闹。只是本宫还是贪心。盼望着在座各位妹妹再多为皇上添几个孩子。小公主,小皇子什么都要有才好。”
侧首望了望皇后,她饶是笑得温然:“猜想皇后娘娘也是这心思吧!”
“自然。”沈音苒不住点头,把孩子递给了乳母。
皇贵妃说的是各位妹妹,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难道皇上真的要失言了么?
真的就不愿意给她一个亲生的嫡子?
“尝尝今天的茶怎么样,是新呈上来的贡茶。”沈音苒岔开了话题。
端茶给严一凌的是皇后身边的无双。
无双没有任何神色外露,只是柔顺的把茶盏放在她手边。
正要端起来,就听见“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紧跟着徐天心就猛的站了起来,使劲儿抖了抖身上的热茶汤。
乳母怀里的奉翊被吵醒了,忽然就哭了起来。
沈凉悦心头一惊,慌忙的站起来:“快抱给我看看。”
说话的同时,落在徐妃脸上的目光火一般的烫。“这么大的人了,喝盏茶还这样冒失。”
徐天心目光一沉,便走上前轻微欠身:“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这是怎么了?摆脸色给谁看?”沈凉悦生气的瞪着她。
可是徐天心丝毫不理会樱妃的目光,旋身退出了正殿。
遥光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便有心凑上去说句什么。
“遥光,快叫人进来收拾一下。”无双得了皇后的授意,匆忙的走出殿来。
“知道了。”没办法跟徐天心互通消息,只好再等机会。越是到了这样危险的时候,就越是不能轻易做什么。
这一切,严一凌都看在眼里。
那天在御花园,云嫔刁难奉举时她的表现,事后杨絮和严卿也都提到过。
究竟徐天心有什么心事?
会是和颜瑜公主有关的么!
严一凌决定弄清楚整件事,早点防备总是好的。
徐天心回到栖心宫,发现雪衣还在宫里,才松了口气。“你让我担心死了,多怕你私自出宫会遇到麻烦。”
雪衣看她一脸的顾虑,少不得轻轻笑了:“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这么莽撞的。”
“云嫔的事,给我点时间解决。”徐天心想了想,还是道:“虽然皇上让她去为太后守陵,但并没有撤走保护她的御前侍卫。出宫的时候我叫人偷偷看了一眼,至少也有四五十人。加上陵墓周围还有皇兵把守,这件事做起来,恐怕不容易。”
“现在,咱们已经在明处了。”雪衣有些难过:“皇后哪怕是皇贵妃,都在怀疑咱们的身份,更别说是皇帝了。”
稍微想了想,雪衣道:“天心,好不好我们走吧。叫上遥光一起。我们离开这个牢笼,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好么!”
“如果能逃避,当初我们就不会来。这个计划,从我们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部署了。难道现在才打退堂鼓么?”
“云嫔暂时杀不得,她又逼着你想办法救她回宫。这两件事都不容易做,万一她……”雪衣握着徐天心的手:“我不想有这个万一你懂么!”
“所以你现在要听我的。”徐天心沉眉:“过些日子,便是孔太后的忌日。往年碍于沈太后的情面,皇上只是在宫中祭奠。今年,我会想办法让皇上出宫前往陵墓祭拜。到那个时候,云嫔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咱们只能为她铺路,也只有为她铺路。”
稍微叹了口气,徐天心道:“要不是宫里的人缠咱们太紧,早在这件事之前,就应该除掉云嫔。索性,她知道的事情,宫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两个人正为这事烦着,就听见外头的奴才通传,说皇上驾到了。
“皇上怎么这时候过来?”徐天心惴惴不安。
才给皇后请过安,想来皇上应该还没下朝。难道是云嫔沉不住气,已经告诉了皇上?
雪衣握着她的手,道:“实在不行,就了断了皇上,咱们逃出宫去。遥光会在宫外和咱们会和的。”
“杀了皇上?”徐天心的心砰砰跳着,这个决定在她脑海里酝酿了无数次。
没想到忽然就要实现了。
“也好!就算咱们做不了该做的事,也至少向仇人索命了!”徐天心定了定神:“先去迎驾。”
奉临走进这座熟悉的宫殿,心头微微有些怅然。
“臣妾恭迎皇上。”徐天心拘着礼,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的走进来,心头微微沉重。
“起来。”奉临淡然一笑,并没有扶她。
雪衣饶是灿灿的笑着,恭敬道:“内务局新送了好些茶过来,奴婢这就去沏。”
奉临的目光落在雪衣脸上,凝视片刻才点头。“朕瞧着雪衣一身傲骨,不如寻常的侍婢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徐天心笑得有些僵。
“你不是说她身手不错么!”奉临看得出来她的表情变化。
之所以这时候来栖心宫,是他想弄明白一件事。云嫔和她有什么牵扯。为什么,她会偷偷叫人把信儿送到栖心宫来。
“雪衣是身手不错。她比臣妾能吃苦。幼时,家中请师傅传授武艺,臣妾练了几日,便没有耐心。雪衣却一直坚持道现在。”豆估台圾。
徐天心并不怎么敢靠近皇帝,只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皇上这么早过来,莫非只是为了看臣妾的侍婢?”
“倒也不是。”奉临凝眉:“你与云嫔熟么?”
他直接的问话,叫徐天心有些愕然。“云嫔……臣妾怎么会和她相熟。那可是在宫中不愿意搭理人的主儿。”
“你不也是。”奉临的脸上,似笑非笑的闪过一些疑虑。“天心,你就是个谜。朕一直……想方设法的寻求答案。”
“有时候,越扑朔迷离反而越有意思。既然是谜,拆穿了也就结束了不是么?”徐天心冷艳的面庞,今天显得尤为不自在。
奉临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搁在她面前:“打开看看。”
心绷得很紧,徐天心不知道皇上是什么用意。尽管有些惶恐,但她还是依言照办。
“从漠良带回来的。”奉临饶是一笑:“漠良特有的青石,雕刻的是一只守山的石猴。”
唇边的笑容有些抽搐,徐天心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多谢皇上一番美意,臣妾入宫多时,也难免思念故土。可惜……可惜臣妾已经没有什么亲人在那里了。”
“朕便是你的亲人。”奉临语调柔和。
彼时,雪衣端着热茶,步子稳健的走了进来。“皇上,娘娘,请用茶。”
一杯茶,就能了断这些年的恩怨,也算是便宜你了。雪衣这么想,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听说是最好的龙井,皇上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