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穆九霄的神色依旧很平静。
他攥着老皇帝的胳膊，不容置疑地拉着他坐下：“你累了，需要休息。”
“朕不累！”
说着，老皇帝挣扎着要站起来。
但，又被穆九霄按了下去。
老皇帝气坏了，瞪着穆九霄。
穆九霄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已经是一摊烂肉了，再打下去就是一堆肉泥，回头凌迟的时候，你让刽子手怎么下刀？”
老皇帝看了一眼，的确，这会儿程雅心胳膊和腿上的肉已经烂得差不多了。若是再打下去，还真就成肉泥了。
老皇帝缓了口气，道：“笔墨伺候，朕要拟旨。”
就在端午节过后的第二天，老皇帝下了旨，将程雅心所犯之罪公告天下。
同日，在京城菜市口，程雅心被凌迟处死。
她的四肢早已断了，行刑的时候，是被绑在木架子上的。
刽子手刀法一绝，一直割到第两千三百八十二刀，程雅心才咽了气。
在咽气之前，她一直大声喊着，说真穆婉就在她的手里。
但这一次，没有人会相信她。
与此同时，老皇帝也下令，缉拿前往各地的程家余孽。
如此一来，就算是程家子弟隐姓埋名，也别想过得安生。
这道圣旨始终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剑，终其一生，他们只能如老鼠一般，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永世不得翻身。
这，就是程雅心和程慎做下那些错事的代价。
程雅心死了，就传出了穆婉是假的的消息，于是，皇贵妃被废，暴毙而亡。
如此一来，穆九霄身上唯一的污点被洗刷。
十天之后，老皇帝于早朝之上提议，立穆九霄为太子。
半数以上的朝臣都予以支持。
穆九霄的太子之位就此确立。
很快，册封太子的诏书下达。
十日之后，举行太子册封礼。
穆九霄身着太子冠服，拜谒太庙，于朝臣仰视之中行太子册封礼。
同日，入主东宫。
与穆九霄一同入住东宫的，自然还有沈悦薇。
如今，她已经是太子妃了。
如今已是五月底，她的肚子愈发大了，好在有皇后和七公主帮衬着，即便是从二皇子府搬到东宫来住，沈悦薇也没费什么心思，完全是坐享其成。
安顿好之后，沈悦薇第一时间就去拜见老皇帝。
却不料，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孙得福拿着一块棉布，正擦着桌案上的血迹。
沈悦薇心里一惊，飞奔而至：“又吐血了？”
老皇帝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不以为然道：“小事。倒是你，如今怀着七个月的身孕，怎能跑这么快？”
沈悦薇并不理会他的质疑，只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诊脉。
从脉象上来看，现在老皇帝的身体是愈发不好了。
沈悦薇皱了皱眉：“之前我让人给您送来的药膳，您是不是没吃？”
以老皇帝如今的身体状况，虚不受补，不能直接服下补药，只能遵循药食同源的医理，多用一些药膳。
如此一来，才会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可是，如果她让人送来的药膳他都吃下的话，身体不该糟糕成这个样子。
“吃了。”老皇帝面不改色道。
沈悦薇瞪了他一眼：“我是大夫，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吗？你就是没吃。”
老皇帝也瞪了眼睛：“朕是皇帝，你不能对朕大呼小叫。”
“对，您说得对。我管不了您，但是我管得了自个儿。从今天开始，您若是不服下药膳，我就不让您见小惊喜。”
“你……”老皇帝怒了。
“小惊喜是我生的，他见谁或者是不见谁，我说了算！”
老皇帝暗搓搓地收回指着沈悦薇的手指，弱弱道：“不过是药膳而已，吃了也就吃了，又死不了人！”
“您知道就好。”说完，沈悦薇吩咐如意，把她命人刚做好的药膳送上来。
是一道人参鸡汤。
老皇帝没什么胃口，原本是不想喝的，但是看到沈悦薇那冷然的脸色，分明是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无奈，他只得喝下。
喝完之后，他把碗放下，闷声道：“朕喝了，总该让朕见小惊喜了吧。”
“行，让您见。但是这只能算今天上午的，中午若是不喝，下午您就别想看到小惊喜。”
“沈悦薇，你……”老皇帝指着沈悦薇，就很气。
可气归气，看着她那高高挺起的大肚子，他愣是想不出惩罚她的法子来。
沈悦薇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您乖乖听话就好。”
说完，她也不走，直接坐下，等人把小惊喜带过来。
老皇帝气得直瞪眼：“你怎么不走？”
沈悦薇反问：“我为何要走？我要在这里监视您。”
“药膳朕已经吃了。”
“药膳归药膳。我还得监督您看小惊喜的时间。”
老皇帝气得直翻白眼：“朕看小惊喜还要规定时间？”
“自然。吃一次药膳，允您看小惊喜一个时辰。不吃，就别看。”
事实上，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基本上看小惊喜一个时辰，他自己也累了。
所以，沈悦薇才故意这么说。
老皇帝却是恼了：“沈悦薇，朕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苛刻的人！”
“喏，现在您就见到了。”
瞬间，老皇帝气得不想说话了。
没多久，小惊喜来了。
他刚学会走路没多久，走路的时候双臂展开，双脚也叉开好大的距离，就这么一摇一晃地走着，跟一只小鸭子似的。
老皇帝来了兴致，跟在小惊喜后面，学着他的样子走路。
小惊喜偶尔回头，看到老皇帝学他走路，就转过身来，笑呵呵地朝着老皇帝走过来，嘴里脆生生地喊道：“举父。”
顿时，老皇帝乐得满脸都是笑。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沈悦薇很想笑的，可想到老皇帝命不久矣，她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心酸。
等玩得差不多的时候，穆九霄过来了。
行过太子册封礼之后，老皇帝就彻底放了权，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交给穆九霄处理。
因而，穆九霄最近很忙。
这会儿过来，也是忙里偷闲。
但是，看到老皇帝坐在地上，眯着眼睛看小惊喜走路，看着精神不大好的样子，他垂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地一缩。
只是，他什么都没说。
这时候，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老皇帝也困了，沈悦薇便让孙得福带他去休息。
谁知道，老皇帝却是耍了赖：“我不，我不睡。”
说完，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沈悦薇耐心地哄道：“就睡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吃完饭您就又可以和小惊喜玩儿了。”
“不，就不。”
他这么一说，沈悦薇就没招儿了。
穆九霄冷了脸，朝着老皇帝走过去。
对于坐在地上的老皇帝而言，穆九霄是很高大的，就这么走过来，压迫感很强。
老皇帝缩回自己放在外面的脚，毫不示弱道：“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穆九霄却越走越近，最后，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之后，朝着老皇帝伸出手去。
老皇帝吓了一跳，莫不是要打他？
然而并没有，穆九霄的手一只穿过他的腋下，一只穿过他的腿，就这么把他抱了起来，像抱孩子一样。
老皇帝彻底惊了。
吃惊的并不只是老皇帝，还有穆九霄。
原本，在抱起老皇帝之前，他设想过要用很大的力气，可真的把老皇帝抱起来之后他才恍然发觉，其实，很轻很轻。
他就这么抱着老皇帝，进了内殿，把他放在床上，语气生硬：“睡会儿。”
“哦。”应了一声之后，老皇帝的脸扭到了里面去。
穆九霄看了他一眼，并未久留，直接出去了。
出去之后，他一手抱起小惊喜，一手牵着沈悦薇的手，往外走。
到了外面，阳光刺目得吓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沈悦薇却觉得，今天的阳光，有些冷。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穆九霄问道：“他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