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船长手指的方向,林启看见与女孩间隔一个床位上,躺着的中年女人。
说是中年,也是他从女人微微发福的身型,和穿着打扮上判断得来的。
毕竟女人的一张脸已经完全被密集细小的脓包覆盖,看不出长相。
手臂,小腿,还有脖子,都有不少的脓包破裂,露出的血肉重度发炎腐烂,
女人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胸膛还有微弱起伏,以及头顶的黄名,林启甚至以为躺在她已经死亡多时。
林启收回视线,皱着眉打量女孩。
女孩往被子里瑟缩,看看一动不动的母亲,眼神无助,但最终没有靠过去,可怜的把脑袋彻底缩进被子里,躲避外人的窥视。
林启没有因为女孩表现出来的惶恐和害怕,生出半点心软的情绪。
不知是多次使用【诡异傀儡的恩赐】后,负面效果终于体现,让他对小孩本能的排斥。
还是在一处满是感染惨状的屋内,出现唯一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异样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女孩是同样的黄名,
如果黄名的成因,也是因为感染,那她为什么没有表现出症状?和年龄有关?只是延迟发作?还是有其他诱因?
又或者,
女孩的黄名,本就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种种疑问猜测间,
林启抓住身边主动请缨为他介绍情况引路的船长问道:
“这里还有比较清醒,能够问话的人吗?”
船长环视一圈,林启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真思考过,便听见他脱口而出:
“没有,都是些只吊着一口气的人,说不定有些人都已经凉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啧啧,真是可怜啊。”
林启没有去听船长故作姿态的后半句话,
船长的态度,他也大概摸清了。
不想让他在这些偷渡客上多花时间,想尽快把烫手山芋丢掉。
但要说船长隐藏着什么关键秘密.....只看船长的态度,确实引人怀疑,但船长只是代表没有危险的白名。
林启拍了拍还想感慨些什么的船长:“让让。”
船长一愣,不知道防护面罩下是什么表情,但终究还是慢吞吞的坐到女孩与母亲之间的空床上,把窄小的过道留出来让林启通行。
林启径直朝一个身型瘦长,头发五颜六色挑染的年轻男人躺着的床位走去。
和其他人一样,
年轻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即使林启走过来,也不见睁眼。
但林启观察过,
除了没有任何症状的女孩,便属这个年轻男人的情况稍好。
虽然也是全身长脓包,却只有一两个脓包破裂,呼吸也平缓,他还能看见年轻男人在听见床边的动静后,眼皮底下眼珠转动,很快又恢复安静状态。
年轻男人显然还有清醒的意识,
只是用装死来抗拒和他们交谈。
“能问你一些问题吗?”林启开口道。
年轻男人没有反应。
船长在另一边伸长脖子看着,插话道:
“小兄弟,我都说了,这些人都不行了,怎么可能回答你......”
林启没有搭理,继续道:
“我问的问题很可能能救你的命......一千块。”
年轻男人在听见前半句话的时候,手指抽动一下,听见一千块,更是直接睁开了眼睛。
“真的给我一千块?”
船长:“.....”
林启:“......”
偷渡客最缺的果然还是钱.....第二世界物价膨胀,他原本想的是一百块,但又觉得拿不出手,想想自己的账户余额,到底还是喊出了一千块的价格.....为了完成工作,左队应该会报销的吧.....想到这里,林启心里好受了许多,点点头:“真的。”
市面上除了电子货币流通,还是有纸币,只是使用较少,黑市流通更多,也最方便偷渡客。
见自己已经暴露,年轻男人也不再装死,费力的撑起身,靠坐在船壁上。
“你不要以为我是图你那点钱,我只是还不想死,”年轻男人撑着最后一点骨气说道,“希望你真的有点本事.....所以你是医生?”
说到“医生”时,年轻男人眼中绽放出亮光,忐忑又期待。
林启沉默一瞬,摇摇头:“我是博古的工作人员,专门负责此类事件。”
林启自然不能说是诡异事件,
年轻男人不知道自动联想到什么,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双臂试图环抱在胸前,又顾及着手臂上的脓包,讪讪的把手放下,生无可恋道:
“行,你随便问吧,我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并不介意年轻男人的态度,林启道:
“你从头开始,跟我讲讲,第一个病例出现后,到停船靠岸期间,发生的所有事。”
怕年轻男人描述太过琐碎,抓不住重点,他还特意指了一下最末尾床上的女孩。
“最好和她相关。”
年轻男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回忆半晌,道:
“和其他传染病爆发的过程故事,没有什么不一样。先是那个老头,就你看上去现在有上气没下气那个,身上出现脓包,但他没有立刻告诉其他人,以为只是普通的皮肤病,毕竟我们在船上的环境你也知道,屎尿都在睡觉的地方解决,再丢到水里.....等到旁边人发现的时候,老头的脓包都长到了脸上。”
年轻男人的语气故作轻松无所谓,但眼神还是出卖了他恐惧的情绪。
“我们找船长,让他把老头单独隔离开来,但船长说,我们和老头待在一起这么久,肯定早就染上了,要隔离,就把我们所有人都关在下面不准出门。”
说到这里,年轻男人阴沉的看了船长一眼。
船长立马为自己辩解:“我做得也没错啊,你找个医生问问,他们肯定也会这样做!”
林启不想听两人就这个问题争论,抬手打断。
“然后呢?”
年轻男人胸膛剧烈起伏一阵, 待情绪平复后,再开口时声音发哑。
“然后,然后啊, 就是我们身上开始陆续爆发症状,还能有什么然后?”
年轻男人突然想到什么:
“哦,对了,那个小女孩。她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的小孩子,说不上是良知吧,但这点觉悟我们还是有的,在她母亲的恳求下,我们在这屋子里,给她搞了个隔离。”
年轻男人比划了一下,
“大家自发的把她周围的床位空出来,吃喝拉撒全都给她留出单独的空间,不让皮肤接触到她用过的任何东西。现在看来,还是有点用,起码告诉我们,这传染病,不会通过空气传播,她现在还好好的。”
年轻男人说完后,耸耸肩,船舱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船长都听愣了,近乎喃喃道:
“没想到你们还搞了这么多事情,之前怎么不见你说啊......”
年轻男人翻了个白眼:“你们其他人也没说要给我一千块钱啊,我以为你之前带来的人,是给我们收尸的呢。”
船长:“......”
年轻男人对船长和船长身边出现的人反感是可以理解的.....林启也没想到,他们会对小女孩做出这样的保护措施,似乎也能够解释得通女孩身上的正常......
不过,
传染源到底来自哪里,还是没法判断。
第一个症状,也是在水上航行许久后才出现。
林启思索着,转头问船长:“你们航行时,有没有做过什么......对此类事情的保护措施?除了医药,消毒,卫生。”
防护面罩下的船长不知是什么表情,但他摇摇头,果断道:“没有。”
林启刚皱眉,
就听见年轻男人冷笑一声,道:
“怎么没有?那你们从开船第一天开始,每天都在船上撒的那些灰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