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饭吃的各怀心事，老鬼和小芮两个人之间的疏离感昭然若揭。
小芮走后，老鬼就一个人上了楼，我收拾着桌上的碗碟，心里总觉得烦闷。
我和老鬼没有走进这一步关系的时候，似乎大家都能平和的相处，可是当我打翻了某种平衡后，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换。
深秋的季节里黑夜总是漫长的，天还没亮的时候，老鬼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去公司了，他出门的时候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他也是妖，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假寐呢？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的车子走远了后才起身下了楼。
如今老鬼回来的时候，小团更多的时间会选择去地下室里避嫌，毕竟他是狐狸也是朋友。
“小团，我想去找凤凰。”
‘好，我陪你。’
自从昨晚听了小芮的话后，我的情绪一直都很不好，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小芮是亲人，老鬼是爱人。
我感觉自己似乎被夹在某种情感的夹缝里，很难平衡跳动的天平。
我抱起小团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凤凰爽朗的笑声却先一步传进了别墅。
“哈哈哈……这是想我了吗？”凤凰扭着小腰哒哒哒的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回来也没提前告诉我。”看到凤凰后，我压抑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变得明朗了。
“我不回来你个小怂包都让人欺负死了，你也就跟我来劲的本事。”凤凰一边说着一边戳了我的额头一下子。
我心里暖暖的感动，有凤凰在的时候，心总是稳稳的。
“把她那个小帅哥和我的小芮宝贝都叫回来吧，中秋就没聚齐，今天补上。”
凤凰对着身后的小道吩咐道，这次回来后凤凰和小道的关系倒是转变了不少，之前有些拘谨的凤凰现在使唤起小道那是行云流水的顺畅。
我看着眼前的小道和凤凰微微有些出神。
“怎么？羡慕了吗？”凤凰斜着眼睛笑看我。
我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感情这种东西，当你尝到了它的甜头的时候，它就会反手给你一个苦头，你只是开窍太晚了而已。”凤凰乐呵呵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想想曾经我看不清情爱的时候倒是更能活的洒脱一些。
接到小道的电话后，小芮和老鬼晚上都回到了别墅里，看着他们两人神色如常的和凤凰寒暄的样子，我多希望昨晚的事情只是我的错觉。
“来来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我们好好喝两杯。”凤凰率先举起了酒杯。
我们都迎合着着凤凰的热络，酒过三巡后，凤凰忽然敛了笑意，低头沉吟了一会，便抬眸迎上了老鬼的目光。
“你现在是谁？”
凤凰的一句话，让原本也不算融洽的氛围瞬间跌入冰点。
我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凤凰和老鬼，他们两个交汇的目光里似有刀光剑影的角逐。
沉默了好一会后，老鬼自顾自的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下。
“我是徐士达，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老鬼语气冰冷而凌厉。
“那任璜呢？”凤凰仍旧是仅仅的盯着老鬼的眼睛，咄咄逼人的不肯让步。
老鬼忽然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碎。
“我说了，我是徐士达！”老鬼说罢起身走到了窗前背对着我们点燃了一根香烟。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再出声，我虽然不知道凤凰说的是什么，但也能清楚的明白这对话的含义。
当初凤凰带我找到投身为狐的老鬼，在帮他打通仙窍前就告诉过我，老鬼一旦开窍修仙就会觉醒前世的记忆，但那记忆却不仅限于他是老鬼的那一世。
所以如今凤凰所说的‘任璜’大概也是老鬼曾经转世的记忆，只是这段记忆中的往事我并不敢去探寻。
“小凤，你少说两句吧，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小道试图缓和一下气氛，尴尬的笑着开口。
“既然你是徐仕达，那你如今在小芮公司里的作为又为了什么呢？”凤凰丝毫没有给小道面子，而是继续追着老鬼逼问着。
“从前的徐仕达是陪着小白亲自抚养过小芮的长辈，如今的徐仕达又在做些什么呢？”凤凰的语气似乎有所缓和。
我半句话也不敢插嘴，就坐在椅子上不停的喝着酒，这是我换身为妖后吃的最窝囊的一顿饭，我承认，我在害怕。
“我从来没有针对过小芮，只是小芮性格过于纯善，如今的聿天早不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了，不是你当初闯荡过的商场。”老鬼用力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
“我一直都是在帮她。”老鬼转过身目光异常坚定的看向了我。
凤凰不再说话，小芮也低着头看着眼前的杯具，我起身离开了餐桌，内心复杂的不知所措。
沉默了好久后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仕达，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我们去太衍山也好，去不咸山也好，我们离开这凡尘俗世吧，我们都不是人的，我们一起走好吗？”
我目光殷切的看着老鬼，我多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我得到的仍旧是沉默。
小芮最终退出了公司的经营管理，和凤凰一样只剩了股份的红利。
她虽然是笑着跟我道别的，但是我心里却如刀割般剜心刺骨，小芮离开了聿天，她说米国的天空更自由些。
“凤凰……”我看着凤凰说不出话来。
小芮走后，凤凰和小道时常会来看我，但我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心里的情绪，更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守着空旷的别墅发呆。
“小白，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早一点知道他就是任璜，我不该将他带回来的。”凤凰知道我心里的难过，但她也并不能给我更多的安慰。
“凤凰，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他说了他就是老鬼，我只认识那个叫徐仕达的秀才。”我明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但我似乎真的体会到了什么是爱情的苦楚。
“小凤，小白，其实这一切都不是你们的错，天命如此的。”小道语带怜悯的看着我说道。
天川山并不善于卦术，但小道都这么说了，看来我和老鬼之间的命数早已纠葛至深。
“好吧，顺应你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凤凰无奈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老鬼已经很多天都没回来过了，我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其实也不是倔强，而是不敢，有些事情不说的时候，或许还能逃避，一旦开口就再没有机会重来。
“你明天来我们店里吧，一个人闷在这里也不是个事的，现在我每天忙着帮鬼，也忙的不亦乐乎的。”小道见我跟凤凰都不再说话，乐呵呵的开口说道。
自从有了小九的加入后，小道的殡葬店一直都干的不错，多数的恶鬼凶灵都被小九吸食了，那些无辜的小鬼也能得到小道的超度。
“不了，我没心思，我有小团陪着挺好的了。”我微笑着拒绝了小道的邀请。
“随她吧，她的心结我们解不开的。”
凤凰和小道坐了一会后就离开了，自从上次的不欢而散后，凤凰总是刻意的避免跟老鬼的见面，虽然他也并不怎么回来，但凤凰仍旧不肯在别墅里久留。
凤凰走后，我又坐到了电脑跟前，一边喝酒一边无聊的玩着游戏。
不知道是因为苦闷，还是因为孤单，我终于还是点开了那个不停跳动的企鹅头像。?
对面的小男孩跟我天南海北的聊着些新鲜的话题，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是他的确给了我很多的新鲜和乐趣。
就这样我们隔着屏幕聊了两三天后，终于在一个酒吧的门口见面了。
男孩子年纪不大，刚过二十岁，挺清爽阳光的样子，我不讨厌他身上的廉价香水味，也喜欢看他假装成熟的拙劣表演。
我跟着小男孩在聿天的小酒吧里混迹喝酒，虽然我的酒量在老鬼面前不值一提，但是跟这些小男孩在一起，我还是酒仙般的存在的。
小男孩外号叫小强，好像是因为电影里的小蟑螂而得名的，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他的真名，他也从来都不过问我的身份。
那段时间老鬼一直没有找过我，别墅里也没有他回来过的痕迹，我就每天跟着小强疯玩放纵，反正我有钱也有的是时间。?
除夕的那天，我在家等到很晚，我以为玩的再疯也该回家过年的，但是一直到春晚的钟声结束，老鬼的车子都没有开进院子。
我拿起电话打给了小强，他爽快的约我出去见面，他说他刚好也是一个人过年。
外面已经过了子夜，聿天的寒风吹得人颤栗，我看着旁边缩着脖子陪我压马路的小强，心里忽然泛起一丝苦涩。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却也能忍住严寒陪我散心，而我心里的他，却连一个问候都没有送来。
不知不觉间，我们走到了老鬼公司的写字楼下，大概是我心里还是想他吧，脚步总是不自觉的朝着他的方向去迈。
“有钱人都这么劲爆吗？”小强忽然坏笑着开口。
我看着不远处不停震颤的车子，我知道那里发生着伤我入骨的龌龊。
我朝着老鬼的车子走了过去，小雅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我的样子，但她却朝我展示了一个迷离的微笑，她没有打扰老鬼，我也没有打扰小雅。
回去的路上小强看的出我的情绪变化，他一直都默默的跟着我，从市区到别墅的路，我们走到了天亮，这孩子还真的是够义气的。
“这是你家？”小强微露惊讶。
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身份和家事，每次见面都是在约定好的地点，我也不会开车大都是飞到近点的地方再走路过去。
“嗯，进来吃点东西吧，走了一夜冻透了吧。”我打开大门，带着小强一起进了别墅。?
小团警醒的站在玄关处盯着小强。
“这是我朋友，你去休息吧。”我对着小团说道。
我每次和小强出去的时候都不会带小团，毕竟它是狐狸，小强去的那些地方它也进不去。
‘小白，你又怎么了？你的气味不对，而且你怎么还带了陌生人回来？’小团围着我转了一圈后问道。
我没有理会它，只是请小强坐下后，就走到厨房去煮了两碗云吞。
小强有些好奇的打量了别墅一圈后，坐在沙发上安静的等着我。
“原来你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啊。”看我端了煮好的云吞出来后，他才开口问我。
我面上点点头，心里却苦笑了一下，我哪是什么大小姐，我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奶奶妖。?
我们俩一边喝着云吞，一边开始聊起了过往。?
小强算是个孤儿，小学没上完的时候父母就都亡故了，他在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的。
因为村子里都是同姓同宗的亲戚，谁家见了他都会给他端碗饭吃。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经常会吃不饱，总不像长在父母身边的时候，至少有人关照温饱。
后来长大到了16岁就从村子里出来了，这些年一直都在聿天的劳动力市场里混迹。
“从小已经过的这么苦了，还不知道稳稳当当的挣点钱存着吗？总不能一直这么混当着。”我看着眼前的孩子又泛起了老母亲的心性。
“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有钱了就玩几天，没钱了就去干点零工挣点，挺好的。”他满不在乎的乐呵呵的说着。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大概还小吧，想不到以后的人生路远。但是不小又怎么样呢？我不是也一样前路迷茫。
“你平时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对。”
“那还是怪冷清的，这大房子也没什么意思？”小强环视了一下别墅撇撇嘴说道。
“昨天车里的人……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什么关系呢？我其实也很想知道。
还没等我想出答案，老鬼的车子就已经停在了别墅的门口。
他开门进来的时候，脸上的冰霜清晰可见，小强有些尴尬的站了起来，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敢发出声音。
“滚！”老鬼死死的盯着小强，语气里有压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