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不在家。
她闲不住,孩子离手了,她就忙着出去赚钱。翠翠生了个女儿,清晏十分喜欢翠姨和她的女儿。翠翠的女儿叫玉雪,她出生的时候天降瑞雪,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她比清晏小八个月多,长得十分可爱,两个小人儿和和气气的,哥哥知道让着妹妹,妹妹最喜欢哥哥,翠翠如今胖了些,珠圆玉润颇有些太太的款儿,她待清晏十分尽心,她和老秦把后宅治理得铁桶一般,流连和保才都能放下心来。
其实信王发句话,把流连找过来并不难,但是,他不好意思,他是要脸的人,他是男子汉,拳头上能跑马,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呢,况且,流连对他又不算恭敬,绝不能把她惯坏了。他有点儿恍忽,很难相信清晏已经到处乱跑了。这些人把清晏养得极好,白白胖胖的,个子不小,活泼又懂事,眼睛里透露着小孩子的精明,简直是可着他的心长的。
清晏很快就跟信王混熟了,信王抱着他,落下泪来,几乎要冲动地带他走,好在他还残存一点儿理智。
信王的心事所有人都明白。流连走后,他把流连所有的东西搬入自己的屋子里,为的什么,总不是一个王爷贪图她的旧衣服被卧吧!可是流连那个拧种,也就是王爷肯迁就她,换一个男人,腿都得给她打折了。不过,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不恭敬的话。
王爷把事情交待清后,悄悄离去了。他是秘密来的,又是秘密走的,没几个人知道他的来意,人们大都想当然地以为他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儿子的。
信王东拉西扯要在防州转转,哪怕路上会很赶。侍卫揣摸着他的心思,直接奔了流连所在的地方。
流连不在。刚刚有山里人送来许多山果,流连去看山果了,刚走了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就在集市的那一边,不远。几乎不加思索,信王追了出去。
集市就在坡下。信王站在坡顶望下去,集市上熙熙攘攘,中间有一辆蓝色素呢马车被拦住了,赶车的与一个小贩吵得口沫横飞,车窗里飞出一串钱,小贩才拧着脖子让开路。
尽管赶集的人纷纷让路,骑着马还是没法走。众人扯着马半天走不出去,一个不注意,马蹄子踩进一个鸡蛋篮里,卖鸡蛋的跳出来痛骂。信王的眼都黑了,这老小子刚刚敲了流连一串钱,现在又来招惹他,要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呢!真以为他的乖宝失宠了!哼!
跟着王爷的侍卫,哪个不是人精。王爷正窝了一肚子火呢,这老小子就不知好歹地撞上来,不揍他一顿都对不住他。噼里啪啦一顿胖揍,信王没收了他刚弄到手的那一串钱——他的乖宝,每一文钱都是辛苦挣来的,绝不能乱扔。
好容易才走出集市,流连的车已无影无踪。面前是个三叉口,没人留意那辆普通的车——哪条路上都有那么普通的车。
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信王只能长叹一声,怏怏离去。
赵彬是一个大学生,又是学理科的,他的见识自然不同于流连。他设计出了枪。信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放州敌探太多,倒是防州清静些。此事甚是机秘,他亲自出面把人送来。保才知道事关重大,所以他谨慎地闭嘴。流连后来听说了信王来过,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来看清晏的。他居然没见自己一面,可见男人的情意根本靠不住!
流连的心里空落落的。人是一个矛盾体,被圈在王府中时,她无比渴望自由。好容易享受到了珍贵的自由,她又想起那个男人。尽管他的毛病多得数不清,可他对她的情意是真的,两个人在一起,有过许多甜蜜的记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忘了呢!
清晏是他们共同的孩子,就流连来说,她不可能随便跟谁来生孩子。信王想要孩子其实下难,明公正道的侧妃可以有四个,要生孩子并不费劲儿。可他并不要,流连在时固然没有,流连走了之后,照样没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他,他就那么固执地打着光棍,以至于侍卫们都不太敢娶媳妇儿,放州城里的居民,也不太敢纳妾。好好的女儿去做妾,在放州几乎成了禁忌,会让整个家族颜面扫地。
鬼方王死了,几个儿子争得不可开交。信王冷冷地注视着鬼方的动静,等待时机。九公主悲痛地想要去奔丧。信王冷冷地拒绝了。九公主颠作起来,信王冷冷地挥挥手要侍卫送她走。九公主绝望地大叫和离,信王淡淡道:“好啊,你上表吧!”他们俩的婚事是两国的国事,不由他们。九公主怔怔的。信王冷道:“我的爹爹死时,我不过在府中守孝,怎么你的爹爹比我的爹爹更亲吗?”九公主拭干泪,求他接出她的娘。信王痛快地大笑几声,“你娘!你爹死了你娘应该去服侍你的哥哥才对!怎么能让她来服侍我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要总念着鬼方了,你如今是大梁人!”
“我娘是你的姑姑!”
“我的姑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她是鬼方人!希望你的哥哥不嫌你娘老,再给你生个侄子和弟弟!”
九公主气得浑身发抖,可她没有办法。她的侍女侍卫们,死得死贬得贬,剩的几个已老实,别说为虎作伥了,整天劝她忍耐。九公主回了屋里哭得昏天黑地,她不敢想她的娘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的娘最厌恶鬼方这一风俗,她的哥哥们往日都受过她的气,父王在时他们就暗地里捣蛋,父王一死,只怕不会放过折辱她的机会。母亲比大哥还略小一点点呢!
九公主无奈地失声痛哭。她不知道自己这么没用,连母亲都护不住。她一直都是天之骄女,却原来只在事到临头时,才知道自己毫无用处,非但护不住自己的娘,甚至不能鼓动王爷出来护住她的娘。
信王长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