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每天忙忙碌碌的,天冷了她才略清静些。这天她出去闲逛,一个老妇人急切地拉住她,流连楞了一下,侍卫过来推倒她,流连总是嫌他们跟得太紧,所以才离得略远些。老妇人忙叫了一声:“林夫人,救救我家小姐!”流连楞了一下,忙喝住两个拔出剑的侍卫。很久都没人叫过她林夫人了,那老妇忙爬起跪下,“我家小姐是贞娘,一心寻死,求您去开解她一番!”
流连楞了,她虽讨厌贞娘,并不意味着她想让她死,挥手止住侍卫,“大娘,我与贞娘不睦,只怕劝不住她!”
“夫人!您大人大量,不要记恨我家小姐,她不懂事儿!她一心寻死,好几天粒米未进,哪怕您骂她几句也好!”那老妇说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流连不忍再看,淡淡道:“好吧,我尽力帮你劝她,但是不敢保证一定能行!”
侍卫知道流连的脾气,略劝了两句,见流连竖起眉毛,便闭嘴,老老实实跟着。老妇人大略讲了贞娘这些年的遭遇。贞娘一直不肯嫁人,就跟贵元明铺暗盖,彻底搞坏了名声,再无人肯娶,姐姐们都与她断了联系。换了新帝后,贵元出首了她的爹,换来了锦绣前程。贵元的老婆恨透了贞娘,自不肯放过她,好在她的姐姐们伸出了援手,保住了她的性命。防州是她娘的故乡,再说什么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也不管用了。这个老妇人也是防州人氏,便带了儿孙一起来了。
屋里正热闹,老妇人的儿媳死命拦住贞娘,两个孩子被吓得嗷嗷哭。老妇人急切道:“小姐,您看是谁来看你了?”
贞娘一看流连,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她对流连又妒又恨,又羡慕。当年她是贵女时,还能保持一点儿礼智,现在她已经被踩到烂泥中了,再说什么礼智就好笑了。流连穿得衣帽整齐,虽不华丽,但是衣服料子明显很高档,人比在京口略丰腴了一些,脸色红润,一看日子就过得很舒心。
贞娘必须要抓花流连的脸,但是流连身后的侍卫是干什么用的?好容易才能捞到表现的机会?真要让这个疯女人抓花流连的脸,不用王爷和保爷扒他们的皮,同事间的嘲笑都会让他们无地自容。做流连的侍卫,简直就是这世间最美的工作了,流连记挂孩子,几乎不早出晚归;流连好瞎逛,可以顺便游山玩水;流连嘴奸,跟着她能吃到好东西;流连脾气好,除了跟信王,她从不对侍卫疾言厉色,犯不上,不合适的直接换;跟流连的侍卫很容易升,信王不会让他们跟着流连超过一年,都是男人,这点儿心思并不难猜,所有侍卫都明白,这个女人还是王爷的心头宝。
跟着流连的侍卫都是精心挑选的,身手都不错,对付一个女子,简直比张飞吃豆芽还简单。流连略等了一下才喝住侍卫,贞娘被扔在地上,几乎动不了了。流连心中的恶气才略出了一口,天地良心,她就是来兴灾乐祸的,强忍住内心的欢喜,淡淡道:“贞娘,多包涵!他们不认识你,误会了!我让他们出去!”
“混蛋!把人给我拉起来,你们滚出去等着!”两人胡乱把贞娘扯起来,扔到椅子上,然后快快溜出去了。
贞娘失声痛哭。自从家中遭遇巨变,这还是她第一次痛哭失声。老妇人婆媳互相看看,都松了一口气。流连心中不忍,咐和着婆媳二人劝了她几句。别人说什么从头再来约等于扯淡,你来来试试!但是流连说可以,因为她真的做到了!贞娘知道流连与林珩甚是恩爱,起码不比她和贵元差,林珩死后她浴火重生了。
“贞娘,其实你不应该怪你那个伙计,事儿都是你爹干下的,他们没有污陷你爹吧?出首你爹,他可以得到荣华富贵,为什么不呢?谁会想一辈子当个下人呢?相对而言,比你给得多罢了!愿赌服输,别说你了,公主也遭不住!”
“可我对他一片真心,闺誉也不要了……”
“打住!别扯那些没用的!你看啊,你失去了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他失去了一个对他一心一意的小姐,你觉得谁更吃亏?”
“可是……”
“别扯没用的!你就算算谁更吃亏!大姐!你都已经看透他的本质了,还纠结什么!当年我看透仁王其实不打算帮我后,我立马转身就走,宁愿做流人,愿赌服输!”
流连劝人的角度太奇怪了,贞娘从没这么想过。不能说她的想法不对,可要是这么想,自己在折腾什么呢!贞娘做为高官家眷,自然对她和信王的风流韵事有个耳闻。
“那你还会想你的珩郎吗?”
“当然会想!但是你贵元哥不配跟林珩相提并论!你贵元哥,不过是骗你个小丫头片子罢了,欺负你没娘的傻丫头!花言巧语哄着骗你钱,跟窑姐有什么区别!”
“倒也没那么不堪……我二人当时也是真心……”
“拉倒吧!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谁不想睡?何况还给钱?他老婆为什么不说话?还不是图钱?你家败了,图不着钱了,他老婆把你赶走了,你真以为他拦不住他老婆?扯蛋!是怕你影响他做官的声誉,才索性赶走你的!总算他还有一点儿良心,否则的话,杀了你又能怎样?杀你很难吗?”
贞娘的后背渗出汗来,流连的话不好听,可是重病需猛药,她听过的好听话早已太多了。贞娘哑口无言,她无力地扶住头,脑子里翻江倒海一般。
流连没再多说什么,自顾自走了。
不管贞娘肯不肯接受现实,现实就这么赤裸裸呈现在面前。承认失败很难,不过,索性承认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贞娘承认自己败了,也不过就是败了,世间的失败者那么多,不多她一个,好胜心渐渐占了上风,她整理好自己。她是做过生意的,再做一点儿生意并不是什么难事儿,而且防州并不歧视做生意的商人。贞娘的家里有一大片土地,天造地设地她开始搞养殖,先是养鸡,后来养羊,最后养牛,很发了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