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只属于田大当家和易经之间的对话,在外人看来,他们之间,其实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能够去诉说的。
毕竟彼此之间的关系,并非融洽,尤其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前。
虽然对于田猛的武力值有信心,但那...可是这天下间有数的高手。
谁也不想和他单独的身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的吧。
“阿言,刚刚在屋子里,二叔要谢谢你为我说话了。”田言的出声帮助是田虎没有想到的,和自己的大哥比起来,似乎这位侄女要来的更加的现实一点。
她是能看得清现实的人,而不是抱着可能合作的那种天真的心思的人。
在对付易经这条线上,他们,是站在一起的一路人。
“不然的话,二叔独木难支,大哥必定不会轻饶了我,我虽然不怕,但在外人面前,我也丢不起那个人。”
眼前这位二叔的脑子,一如既往的没有呢。
不过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操纵的。
罗网在农家的这场风风雨雨,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当做手中的利剑,来斩除任何一切的阻碍。
比起田猛,这位二叔田虎,倒是来的更加得田言的心。
“二叔见笑了,我想父亲也不会让二叔在外人的面前难堪,虽然赔罪是真,但易先生就算真的想要做什么,父亲也不会置之不理。”
田言微微扼首,算是承下了田虎的客套,转而,田言就将话语转移到了另外一条上。
而这,就是她为田虎铺就好的一条康庄大道。
也是她为农家铺就的,一条扫除旧势力,以新换旧的一条大路。
何为扫除旧势力?
那自然是忠于农家,只知道守着这农家的基业等死,甚至是败光的家伙们。
而新的主人入主,那必然是要以她田言为首的。
侠魁那个位置,也是她必须要拿下的。
“大哥到底还是太天真了,现在他们独身处在一个房间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一旦那个易经要下杀手,我们有如何能来得及救援?”
田虎的眼中绽放出杀机,是针对易经本人,更是企图将其碎尸万段以解心头只恨的渴求欲望。
“大哥和人谈话,瞒着我们也就算了,可是就连阿言你都被赶出来了,我这做叔叔的,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怎么咱们自家人,反倒是不如一个外人了。”
“若非我等所作所为,有失礼数,想来也不至于会落入到这种境地,二叔今日之举,心是好的,但未免太过莽撞,就算要出手,那也是得等父亲与他谈话完毕之后,在野外围杀,这样的话,也不至于让父亲难做。”
说着,田言上前几步,在无人能够看到她的正面的情况下,金色的眸子透过那间屋子里紧紧封锁的大门,看到了在其内完全的两个人。
这双平时是黑色,关键时刻是金色的眼睛,居然还能够无视层层阻隔,去见到在内里清晰的两个人的身形?!
“什么失了礼数,这等恶客,来了便是不识趣味。”这等对于易经天生就是负向好感的人,真的不知道易经在什么地方曾经的罪过他。
但是看一个人不顺眼,总归是他自己的事情。
有些人就是这样,无论易经做的多么的出色,在这种人眼中,都是虚伪的代名词,一如假象。
而恰巧,田虎就是这样的人。
“二叔所做,阿言亦是赞同,只可惜太鲁莽,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在东郡,农家本就被压缩的威望,只怕会更加快速的跌落,所以二叔一定要严防死守,将一切有可能传递出去的消息的渠道,全部锁死。”
大当家的邀请客人上门而他的弟弟却是差点没杀了对方,这要是传扬出去,以后田猛还怎么在江湖里混?
这走江湖的,人一旦出了名,有了名气,那就是固定的名气了。
田猛要真是给江湖人留下了这等映像,他以后的日子,必然是不会好过的。
“诶!只可惜大哥不听,现在,我们也只能等待着他们的出现了。”
田虎猖狂霸道的模样散去了不少,脸上隐隐浮现出恨意。
至于他恨的是谁,那就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当然,父亲是绝不会瞒着二叔的。”金色的眸子里将二人之间的举动完全洞悉的一清二楚,没有半点儿的遗漏。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依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田言也不奢求,只是维持这样,便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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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荧惑之石上,当真刻有这样的字?”
此刻并不是在东郡,而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桑海,这海滨之城与东郡的景色,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依旧还是府衙行馆,在内里暗无天日,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李斯的眉宇间透露着无比凝重的神色听着下手罗网之人的汇报,越是听,就越是觉得胆战心惊。
在这古代尚且处于迷信社会的现在,天降荧惑之石,并且刻有字迹,这无疑就是上天的警示。
而且这字,任谁听来都是冷汗涔涔。
“是的,王离将军派人传过来的消息,要比之前往咸阳,还要早了三日。”
下手罗网的杀手半跪在地面上低着头恭敬的说道:“荧惑之石上,一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一面刻着亡秦者胡也。在东郡境地内,基本已经传开了。”
“这等大事,王离将军为何不第一时间将荧惑之石保护好,平白的让外人看了去,他可知道,这两行字若是传入咸阳,被皇帝陛下知道了,必定是雷霆震怒,天下动荡!”
这两行字岂能给始皇帝看到,亡秦者胡也...
胡亥吗?
意思是指未来的胡亥会在和扶苏的这一场斗争中胜出成功继承大统,但这诺大的帝国,最终会毁灭在他的手上吗?
那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谋划和筹谋又算什么?
若是这诺大的帝国亡了,他李斯又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亡国的丞相?
这岂非在天下历代的丞相中,都属于是啼笑皆非的笑柄?
是能够流传千年的,最大最大的笑话。
而今他李斯,就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至亲手将他的未来与这帝国,一起颠覆?
“李大人,可别想太多了,这帝国万盛无疆,尤其是一代君主就能够败亡的?”赵高淡定的抿了一口茶水,聪敏如他又岂能看不出现在脸色一阵阵变化的李斯心中的挣扎。
他现在,只怕在怀疑他所做的事情的正确性了。
但既然上了他赵高的船,又岂能由着这位李大人的性子,想要进行到一半就中途后撤的?
他赵高,又岂是这般能让人如意的人?
“李大人,这亡秦者胡也的胡,为何一定会是十八殿下?”
赵高淡笑道:“这天底下最有可能的,最能够对的上的,难道不是现在,白玉京去的那个地方吗?”
李斯恍然,心中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死死的抓住,一丁点儿也不想落下。
而这,就是他心中所渴求的,所能够说服他自己的证据。
亡秦者胡也,并非胡亥,而是胡人!
是的,一定是胡人!
“白玉京所去的地方,你我皆有所耳闻,若是胡人在边关这的做了白玉京所说的事情,那么这亡秦者胡也,确实是指胡人。”
好似是心中放下来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完全放松开来,将负担彻彻底底的抛开。
此胡,指的是胡人,李斯的心中已经这样相信了。
他...必须让自己这样相信,因为这是符合他心中最愿意得到的答案。
是在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贪婪欲望的前提下,所能渴求到的最佳答案。
“今次这消息来的及时,皇帝陛下既然想要知道,还得要三天的时间,那么这三天里,可就大有文章能够去做了。”
鲜红的指甲倒映着黑暗里不被人所见的血腥,赵高眯起了眼睛。
早已为扶苏铺垫好的致命毒计,在农家运作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而这荧惑之石,恰巧犹如锦上添花一般的突然出现。
这里面的文章,能够用来做的,可是大有深意。
“赵大人的意思是...”李斯并非愚蠢之人,赵高虽然话未曾说满,但其中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这荧惑之石上既然有字,是上苍预警,而且东郡百姓尽数都看到了,那么便就不是能够随便遮掩的事实。
但这字,却不是不能不变的。
一行变两行,两行变三行,亡秦者胡也,也可以变成亡秦者苏也。
始皇帝死而地分,也可以变成始皇帝死而地分,扶苏立。
这些重重,不都是在基于实情的情况下想象出来的计划内的变通吗?
“赵大人,这可是欺君之罪。”李斯隐晦的撇了一眼赵高。
这个家伙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些事情都敢做出来了。
“我们所做的哪一件事,什么时候不是欺君了?”
赵高莞尔,随即摆摆手,示意在下首的罗网杀手退下。
等到那好不容易被打开的大门透露出外界的丁点儿光亮,照射进内屋这漆黑的环境里,还来不及细细看看周围的景色,一捧热血,便从门缝中洒落出来。
在内屋黑漆漆的地面上,那唯一投射出的光亮所在,点点腥红刺人眼目。
外界的光映照在白色的窗户上,一抹长剑缓缓的抽出,随即,隐藏在黑暗之中。
犹如静静蛰伏等待必杀一击的蜘蛛一样。
在这黑暗的内屋周围,似这样潜伏的蜘蛛,不知道还有多少。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李斯扼首,算是同意了赵高的所作所为。
但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来仔细谋划一下。
以往的欺瞒君上的作为,和今日所要做的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左右不过是加上三个字的问题,你我,无需操心,有关桑海的一切,我已经部署妥当,现在当务之急,是在桑海,尽快解决掉小圣贤庄。”
东郡那边,是一场死局,眼下最能够给他找麻烦的白玉京去了塞外边荒之地,这诺大的桑海,还有谁能够制得住他赵高?
不得不说,现在白玉京选择离开桑海,就是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等他回来看到一切的事情都易经变成了定局以后,他的脸色,一定非常值得人来品味。
“赵大人原来早就高瞻远瞩,早早的就在算计农家了?这身在桑海,却犹然能够遥控千里之外的局势变动搅动另一地的风起云涌,赵大人的手段,可堪惊人。”
李斯好似真的为此折服了般,对着赵高很是恭敬的抱了抱拳。
但看赵高老神在在的样子,也知道赵高也晓得,李斯这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李大人,你之作为,可并不比某差了多少。”赵高绕有深意的说道:“你我之间,什么时候会到开诚布公的那一天?赵高,很是期待。”
一旁桌子上的茶杯里的茶水已经不再具有温度,冷彻的,就仿佛是蜘蛛的鲜血一样。
冷血的动物,是从来就不曾有过什么热切的感情的,哪怕是在功成之日,哪怕是在能够猎杀到手的猎物的前一刻,它都会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冷静。
一直到它暴露在阳光下的那一刻。
“我想那一天,应该也不会太远了。”李斯的脸上带着笑容,仿佛他好像没听懂赵高话语里的意思一样。
装傻充愣这种举动,可不是某一个人的专长。
这个世界上,谁都会这种东西的。
与虎谋皮,自然要有自己的后手准备。
虽然看起来两个人之间配合的默契很好,但在暗处,其实彼此之间的戒备不曾有丝毫的落下。
这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从来就不是遭遇了多么可怕的敌人,而是你有一个猪队友,和一个在背后捅你刀子的队友。
人在江湖,谁都留着一手。
门口被打开的缝隙逐渐的关闭,那唯一投射进来的光亮也在逐渐的遮蔽中消散无形。
但这份光,却在消失之前一直照射着地面上的猩红颜色。
似乎是在提醒着屋内的人,这等猩红存在的特殊与显眼。
但这一束光,过于渺小,而黑暗,权势滔天。
螳臂当车,最终也只能完全消散,将这腥红的艳丽,遮掩在无人可见的黑暗中。
而在这等潜藏着数之不尽的猎食者的内屋里,这样随处可见的鲜血与腥红,有几处?
亦或者,这捕食的现场,有几处?
一阵阵的低语和阴谋者的算计,就像是有着人,在细细的与你诉说。
仔细听,又好像在嚼着你的骨头,噬咬着你的血肉般。
那种吞咽声音,那种磨牙的声音,
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