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宫人的话,牢房守卫哪敢有丝毫懈怠,连忙侧身让开道路,同时伸手示意宫人进入。
不过侧身的瞬间,守卫的眼中陡然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不是说伯邑考有谋逆之言,触怒大王,连带西伯侯姬昌也下狱,大王对于姬昌应该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
怎么这会儿大王反倒派人给姬昌送食物?
要知道,往常那些得罪过大王的人,哪有这般好待遇,
不是在这阴暗牢房里自生自灭,就是被严刑拷打,直至丢了性命。
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想完这些,守卫心中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目光也不受控制地在那盘肉糜上多停留了好几秒。
就见这肉糜色泽暗红,散发着一股异样的腥味,在昏暗的牢房环境中,无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吃食!
看完盘中肉糜,守卫也忍不住偷偷瞧了瞧宫人的神色,
只见对方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满是细密汗珠,双手还在微微颤抖,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心虚劲儿。
守卫愈发觉得此事透着蹊跷,但也不敢多问半句,
毕竟他一个小小的守卫,哪敢涉及到帝辛与诸侯之间的纷争。
要是因为好奇心丢了性命,实在太不值当。
所以守卫满心好奇,却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咽下,硬着头皮跟在宫人身后,踏入那弥漫着腐朽气息的牢房。
来到关押姬昌的牢房前,守卫抬手,轻轻敲了敲牢门,然后对着里面高声喊道:
“西伯侯,大王派人给你送吃食来了!”
说罢,他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在锈迹斑斑的锁孔中费力地转动着,
伴随着 “嘎吱嘎吱” 的刺耳声响,牢门缓缓打开,一股更为浓烈的霉味和寒意扑面而来。
听到门外守卫的声音,沉浸在悲痛中的姬昌这才缓缓回过神来,随后看向牢门外的方向。
当见到牢门口的守卫和端着盘子的宫人,姬昌心中瞬间涌起一丝疑惑,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是被帝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会突然派人送来吃食?
只是还不等姬昌多想,牢门外的宫人便直接走进牢房之中,然后颤声说道:
“西伯侯,这是大王特意吩咐送来的膳食,请您享用。”
宫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盛着肉糜的盘子放在牢房内那布满灰尘的石桌上,双手始终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放好盘子后,宫人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姬昌的眼睛,生怕姬昌从他的眼中看出真相。
见到宫人反应,姬昌眉头紧皱,随后缓缓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石桌走去。
当来到石桌前,看着盘中肉糜,姬昌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肉糜色泽暗红,质地粗糙,散发着一股刺鼻且异样的腥味,并非寻常肉食烹煮后该有的气味。
但此刻姬昌并没有猜到盘中肉糜乃是伯邑考之身,还以为是帝辛故意送来的变质食物,想要以这种方式羞辱他。
随即姬昌抬起头,看向宫人,声音平静地问道:
“这肉糜,有些特别啊,大王怎会突然想起给我送这东西?”
听到姬昌的话,宫人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衣角。
宫人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宫人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小…… 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大王的心思,小人实在…… 实在不知。”
宫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一丝哭腔,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始终不敢与姬昌对视。
姬昌闻言,知道从宫人口中问不出什么,随即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是将目光放在眼前的肉糜上,接着就见他缓缓抬起手,朝着肉糜伸去。
但就在手触及到盘子的瞬间,一股剧烈的心痛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姬昌的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火灼伤一般,迅速缩了回来。
紧接着,一种莫名的悲伤和恐惧涌上心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不断地呼喊。
察觉到盘中肉糜有异,姬昌并未开口,而是眯起双眼,隐于长袖中的手指也在此时动了起来。
没错,姬昌正在卜算肉糜来及。
随着指尖的掐算,姬昌的眉头越皱越紧,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当卦象渐渐清晰,姬昌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浑身的力气仿佛在瞬间被抽干,嘴唇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他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
姬昌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盘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肉糜,竟然是自己儿子伯邑考的血肉。
帝辛竟然这般残忍!
姬昌心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在胸膛中升腾。
他的双手紧紧握拳,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与帝辛拼个你死我活。
紧接着,姬昌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这盘肉糜掀翻在地,想要怒吼帝辛的残暴,想要痛骂帝辛的不仁。
但理智很快将姬昌拉回现实,他知道帝辛此举便是要让自己愤怒,失去冷静,从而露出破绽,好抓住把柄名正言顺地置自己于死地。
若不能忍下这锥心之痛,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西岐的大业也将毁于一旦。
想到这里,姬昌紧紧握住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直到片刻之后,姬昌神色才缓缓恢复,眼中的怒火已然被深深掩藏。
他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宫人,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让宫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随后姬昌强忍着喉间涌上的腥甜,神色平静,声音低沉地说道:
“既是大王所赐,我自当领受。”
说罢,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一旁的餐具,朝着那盘肉糜缓缓伸去。
小小一个动作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力气,每靠近一分,他的心就如同被利刃割得更深一分。
每咽下一口,仿佛都在吞咽世间至痛,可他面上却无一丝异样。
宫人看着姬昌的举动,心中满是不忍与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