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前后转变的态度，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元珑没有，她接过碗拿起水袋，把碗里的水全部倒进水袋中，依旧笑着说：“谢谢，不知可否能再给两碗，让我把水袋装满？”
原本只讨一碗水，变成了要讨一袋水。
妇人没有拒绝，她这次直接拿水瓢舀了一瓢递给元珑。
元珑把水瓢递给侍卫，侍卫立刻接过，把水倒进了水袋中。
妇人看着侍卫恭敬的举动，语气依旧生硬冰冷的说道：“你去云州探亲，你的亲人应该有落脚的地方吧。”
按理来说是该有的，可元珑真没有。
她摇摇头说：“家中表姐嫁去了云州，听闻她最近家中有变，才去探亲。落脚之处许是有，也许是没有。”
听到她这些话，妇人劈手夺过水瓢，任由剩下的水洒了满地。
然后妇人破口大骂：“哪儿来的傻子也敢在我们这儿指指点点，老娘今儿心情好放你一马，快滚，滚回你的南边儿，滚出我们云州！”
一旁采光看得一脸懵。
怎么短短的时间内，妇人接连变了几次脸？
“主子，要不要把她……”采光凑到元珑身边小声说道：“她太无礼了。”
元珑摇摇头。
她让侍卫拿出一包炊饼，放在篱笆外的路上，对着妇人颔首，转身离开。
她已经表达了足够多的敬意，妇人丝毫没有领情的样子，甚至骂得更大声了。
“南边儿来的小子，弱唧唧地别死在路上！你这小体格子，在我们云州还不够吃一顿的！”
采光想转身去找妇人的麻烦，就算不伤人也要和她对骂两句，但元珑抬手拦住她的去路，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采光气得直转圈，她知道元珑脾气好，但是别人都指着鼻尖骂了，元珑还没有反应，那就真的是泥人儿了！
“此地离云州界还有四十余里，那妇人却说我们云州，她不想让主子去云州。”君柳语气十分冷静的分析。
“就算不想让主子去，也没必要骂人啊！”采光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们又没招惹她！”
元珑的脚步停下。
其他人也不得不跟着停下。
追人的侍卫返回，他抱拳跪地说：“主子，属下未追到人，那老头儿钻进树林中就不见了。”
“嗯，上马，不再停留，穿插到崔亦雪他们之后。”
元珑能想明白妇人为什么要骂她。
在得知她去云州没有落脚处，便想到她会被云州太守任意拿捏，很可能有命去没命回。
妇人不冷静规劝，而是用辱骂的方式，只代表了两种情况——
她不想直接说出来，或者她没法直接说出来。
前者是怕元珑暴露她，后者则是……
村子里有专门盯着这些百姓的官爷。
元珑骑上马，环视四周，目光落在村口的大石头上，那里写着村子的名字。
村子名叫千杨村，她不知道这个村子里是不是都姓杨，她只能看到村子四周有着许多砍伐后，认不出原本样子的树根，还有新生出来的一些黄杨树苗。
千杨村，一千棵黄杨树，消失了。
“走。”
离代州近的村子，基本看不到几户百姓。
那些田地成片成片地种植着，显然不是几户人家能办到的， 而是周围有着地主，以及许多变成奴仆的百姓。
在这种条件下想找个乱民头子，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会卖掉自身的人，大多是认了当下的命，可元珑想要的是个不认命的人。
前方崔亦雪知道元珑追了上来，派人护送元珑进县城。
县令迎接崔亦雪等人进城，县城里一副和谐景象，元珑进入县城，看到的便是街上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由内而外的笑容。
可要是仔细看，就能看出他们穿着不合体的衣服，眼中则是透着不明显的惶恐。
“主子，接下来要去哪儿？”采光小声问道。
元珑扫了一眼街道，沉声道：“一路奔波有些疲劳，去牙行买两个奴婢。”
依照她捡了许多人的经验，繁华大街上是捡不到真正困苦的人的，因为那些人会被衙役和百姓驱逐。
要到稍微偏一些的街，以及牙行附近，才能捡到那些真正快要活不下去的人。
县城的牙行里，和繁华的街道一样繁华，来往的人很多，大都是主子派下人来采买。
一行人走进牙行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家丁样子的人，手中拽着根绳子，绳子上拴着十个人，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前往未知的地方。
元珑的表情又阴沉了几分。
她死死地捏着腕间流珠，才忍下让侍卫砍人的冲动。
君柳四下看了几眼，表情也有些不好看：“这里贩卖的奴婢，看上去比洛阳的牙行里还要多。”
牙行是做买卖的地方，单独只卖人的牙行，别说元珑，就是见多识广的君柳也没有见过。
“呵，还没到云州，就已经如此，看来云州太守比我想象到的，还要恶臭。”元珑指了指衣着最光鲜的牙婆说：“去看看她那里有没有什么好的货。”
牙婆的货，就是活生生的人。
看到元珑一行人走过来，牙婆直接迎上去，笑呵呵的说：“几位爷来看看，我这儿保管都是好货色，昨天还新到了几个南地的瘦马，几位爷想要什么有什么！”
在最干净的笼子里，的确关着几个长相艳丽的女人，那些女人有的期待，有的羞涩，还有的人已然麻木。
元珑只是看了眼便收回视线，她指着另一处比较脏的笼子问：“有没有力气大的，我想要两个奴仆搬东西。”
男人和女人，以及好看的女人，不是同样的价格。
牙婆有些失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让人打开笼子，把里面体型壮硕的几个男人抓了出来。
几个男人身上都被绳子捆着，他们根本不担心有人会挣脱，然后逃跑。
侍卫上前抬起几人下巴，这样元珑能完全看清楚几人的样子。
“看着不像大宣人。”元珑看着他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从北边儿抓来的蛮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