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在皇帝身后连忙赶出来的皇后郭妙菱见到这一幕时,眼眸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浓浓的酸涩之意。
她咬紧了牙关,心都恨到了几乎滴血,又似从头顶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让她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赵女还是跑到了表哥面前来了?
为什么表哥会这般在意地将她抱在怀里?
这些年里,即便表哥时常招幸薛贵妃,又随手临幸过几位宫人生下了其他的皇子皇女,可是在人前她从未见过表哥触碰过哪个女人、和谁多说了一句话。
哪怕他只是碰过哪个宫妃的一片衣角,她都不曾看到过。
但是这个赵女是个意外。
上次永章殿殿选时,表哥就伸手碰过她的下巴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他又将她抱在怀里。
照皇帝这样对她的宠爱程度,让她侍寝承宠,几乎已经摆在眼面前能看到了。
日后赵女再生下皇嗣,也不过是指日可待之事罢了。
谢氏她们宫人出身,也是艰难生下皇嗣才被得封美人,可是赵女一入宫,连侍寝都还没有,皇帝表哥就封了她美人之位,已经算是很不低的位份了,可见对她很不一样。
她要是再往上爬,焉知她能爬到哪一步?
郭妙菱如何能不恨?
她难忍悲切地唤了皇帝一声:“陛下!”
而梁立烜反倒一副根本没听到的样子,将赵观柔打横抱起,径自带着她离开了宝庆殿。
是亲手将她抱走的。
米妤微低着头觑了觑,见形势不对,很识相地跟在赵美人后面一齐走了。
宝庆殿内乱成一团,宫娥内监们齐齐打水来忙着救火,郭妙菱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皇帝抱着别的女人离开的背影,郭太后被今日的一出变故气到不行,捂着胸口骂了半天。
“这、这胡妖生的贱种,真是白枉我辛辛苦苦养育了他一场!你说、你们说,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屋里起了火,做儿子的抱着妾室就走了,连问都没有过问他老娘一句?这是哪来的不孝子!”
“早知我后头还会生养,还能生养了我亲生的儿子臻儿,我当日宁死也不会将这杂胡抱到自己膝下来养的,还委屈的我的臻儿成了嫡次子,承袭不了高皇帝的大业!”
柳嬷嬷连忙倒了茶来给太后顺着心口:“太后这话快别说了,宫里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啊!”
其实赵美人起火的偏殿离郭太后所居的正殿还是颇有一段距离的,而且这么多宫人去救火,压根不会伤到郭太后什么。
半晌后,郭太后才渐渐平息了自己的怒意,冷哼了一声问道:“方才皇帝是抱着赵美人离开的?”
柳嬷嬷答是,“赵美人好不容易从火里逃出来,那副模样弱不禁风的,瞧着是又可怜又惹男人心疼,还口口声声直唤人来护着太后呢,陛下见了……难免心起怜惜之意。”
郭太后摆了摆手,将站在殿外如石像一般呆滞的皇后郭妙菱给喊了进来。
“罢了罢了,这些莺莺燕燕的事儿,从此以后吾也管不了你们了。那赵氏命里就有承宠的运数,料想旁人拦也拦不住她,你从今往后自己想法子去吧。”
对于郭太后来说,赵女究竟能不能得宠,能不能侍奉在皇帝的身边,对她来说关系并没有那么的大。
她厌恶杨拂樱、厌恶赵观柔,顺带也就厌恶着肖似赵观柔的那个赵女,皇帝若是不幸赵女,对她来说自是一件令她舒心的事情,而且皇帝不常看见赵女,连带着也就不会再那般频繁地想起从前赵观柔的那些往事了。
所以之前她愿意出手帮自己的侄女郭妙菱一把,将赵女扣在宝庆殿里日日抄写佛经,不准她得到机会去见皇帝。
然而,赵女若是真的得幸,也不会给她带来多大的损失伤害。
左右她如今是天下最尊贵的皇太后陛下,皇帝在她面前也要恭顺孝敬着,她还犯得着去怕一个小小宫妃吗?
但是听到郭太后这么一说,郭妙菱顿时坐不住了,又急又气得让她五官都稍显扭曲:“姑母!姑母您不能不帮着妙菱!那贱人处心积虑地勾引了陛下去,妙菱……”
郭太后神色极不耐:“那还不是你自己没用!入宫这么多年,皇帝幸过了你一次没有?你可生下了哪个皇子皇女了?自己不想想办法,整日哭诉到我这里来有什么用?让我下道懿旨命皇帝躺到你床上去?”
今日宝庆殿中发生之事,很快也传到了宫里的其他地方。
乔贤妃也是知道的。
在郭皇后伤心愤懑之时,乔贤妃便主动踏足椒房殿拜见郭后。
贤妃入内时,郭后仍兀自歪靠在宝座上失魂而又落寞着,也没心思怎么搭理贤妃。
乔贤妃不恼,自寻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还不慌不忙地在落座后理了理自己的裙裳衣摆。
乔妃这些年来宫里一贯是与世无争的做派,虽然无宠,可她毕竟是当年皇帝亲自迎娶回来、为同平妻的妾室,所以宫里也没人和她如何过不去。
便是得了盛宠又有儿女傍身的薛贵妃,也不曾找过她的麻烦,和她正面起过冲突。
是而她平素的打扮也颇为清新素雅,今日只穿了身淡淡的湖水蓝色的宫装,梳着并不招摇的发髻,头上点缀了些淡雅的珠花,看上去如一捧清水,能在这炎炎夏日里给人带来清凉。
贤妃微笑着开了口:“妾身知道娘娘心里不快。只求娘娘保重身子,切勿和那等小家子气的女子计较,娘娘母仪何炜,旁人再怎么折腾,也是越不过您去的。何况……赵美人得宠,于咱们来说,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啊。”
郭妙菱蓦然睁开了眼睛望向乔氏:“她得宠,于本宫来说难道还是一件好事不成?”
乔芙君眸底闪过一丝讥讽之色,可是说话时仍是那般恭敬谦卑:“这人呢,没爬过高,也就一定摔不下来。正好赵美人如今在往上爬,所以妾等也可以开始谋划着让她如何跌倒了。”
“上一回妾同皇后娘娘所说的计谋,若是赵美人一直待在太后殿里,咱们反倒不好下手,这回子赵美人真的得了宠,也该让她趾高气昂了,那让她给宋州的柴刺史写信的事情,是不是也要快了呢?”
倘若赵美人一直不得宠,地方官们也就没人会来拉拢她,便是身边的女官米氏求着她给柴子奇写信,赵美人也未必会写。
因为她知道她写了信过去,柴刺史也未必会帮她做事,而且她也没有机会让宫里的小太监们帮她把信带出去。
但是得了宠,就不一样了。被宫里宫外人人捧着的时候,很容易恃宠而骄,随心所欲。
郭妙菱沉吟思量了片刻,眼中忽有了笑意:“你说的很是了。那本宫就捧着她嚣张这几日,让她暂且得意一番,得意过了,往下摔的时候,才知道痛!”
乔芙君道:“妾以为娘娘不妨再向陛下进言一番,说赵美人危急时刻还不忘太后安危,是为孝顺,可以再晋一晋赵美人的位份。”
皇后又有些不乐意了:“还晋她的位份?她才入宫几日?那美人之上,可就是九嫔了!那赵氏的父母皆是乡野白身的贱民,她一贱民之女,怎么配!”
贤妃再劝:“皇后娘娘如今就是要让旁人看见娘娘的大度贤惠。二则娘娘抬举赵美人,也不会再让陛下猜测当年之事和娘娘有关了。”
如果皇帝在心里猜测当年幽州侯夫人赵观柔的死和郭家有关,他同样就会认为郭家肯定会很忌讳厌恶和赵观柔生得像的人,因为他们一家心里都有鬼。
而现在郭皇后却大公无私、大大方方地为赵美人说好话,是很能打消皇帝的一些疑虑的。
郭妙菱旋即扬眉冷斥:“当年之事本来就与本宫无关!”
“妾明白。只是妾不想陛下心中还对娘娘有所疑虑。”
乔芙君饮了口茶,又道,“陛下现在高看赵美人一眼,兴许是想起了前头那位还活着时候的种种好处来了;可若是赵美人同样栽倒在柴子奇之事上,陛下不仅会废了赵氏,而且还会在心中更加恼恨了前头那位,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想着她了。”
她说的这些都让郭妙菱很心动。
“你说的很不错,那接下来——”
“妾的主意是……”
补充说明一点本书中作者私设的后宫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