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松了口气,看来阿月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
她很随意的时候,就喜欢说几句倒装句。
注意力在皮皮身上就好,便不会想着眼下的困境而抑郁。
他接着说道:“皮皮越长大越像你,个子高挑,皮肤白皙,俘获了一大片小伙的心,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就是眼睛不怎么像你,她的眼睛更圆,双眼皮更深,你的眼睛更细长一点,但我很喜欢你的眼睛,你一笑就像月牙似的。”
赵月白面无表情地听着,由他自顾自地说着,没有吱声。
“她很想你,她架空了公司,还把姓改成了你的姓。”想到雷厉风行的女儿,梁遇江忍不住眼带笑意。
根本没有被架空之后的怒气,反而是一脸的骄傲。
“嗯,应该的。”赵月白欣慰地点点头,不愧是她的女儿,有仇必报。
梁遇江看她神色再没有一开始的死气沉沉,这才知道她想听这些。
赵月白忽然想到什么,沉声道:“我死之后,你没少放任苏弯弯欺负皮皮吧,你那时候应该很喜欢苏弯弯给你生的儿子,苏弯弯母子恃宠而骄,皮皮必定会受委屈。”
苏弯弯作为小三都敢到她面前放肆,更何况转正后的苏弯弯了,在皮皮面前,想必只有过之而不及。
“我没有放任,我…我只是看到皮皮就会想到你,所以不敢出现在皮皮面前…”梁遇江见赵月白满脸轻蔑和不信任,赶忙住口。
她勾唇一笑;“哦,失败的父亲,这就是你放任不管孩子的理由?”
“不敢出现在皮皮面前,不就是任由苏弯弯欺负吗?苏弯弯靠你养着,她一直都是看你脸色行事,你不保护好皮皮,你不在意皮皮,她才会觉得皮皮可以随便欺负!”
他埋着头,双手捂住快要爆炸的脑袋:“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很后悔没有保护好你和皮皮,我如果多在意一点皮皮,她不忌惮皮皮,也会忌惮我。”
他压制住心里的痛苦,故作平静地说:“她十几岁开始,就同小二一起,偷偷给我下药,所以我前世只有皮皮一个孩子。”
说这个,赵月白可就精神了,她喜笑颜开,声音陡然增大:“不愧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孩子,做得非常好。”
这一精神,大脑自然就恢复正常运转了,嘴巴又能叭叭出些让梁遇江难受的话来。
“扶我起来坐一会儿。”赵月白想自个儿起来,但实在是没力气,只得皱着眉命令他。
那神态语气一点不像有求于人的样子,倒像是位高权重的太后命令自己身边的小太监。
梁遇江觉得怪异,但不敢表露出来,还是听话地扶着她坐好。
就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让她气喘吁吁的,然后闭眼靠着墙体缓了会,才用灰扑扑的袖子,拍了拍被他碰过的地方。
梁遇江瞧她像擦灰尘似的,擦着自己触碰过的地方,不由地黯然神伤。
她怎么像躲瘟神一样避开自己啊?
她没力气,嘴巴有力气,还很足:“你说你六十岁死的,我是四十岁死的。那你心理年龄岂不是比我大二十岁。”
赵月白看他点头,讥讽道:“我看你就没有变过,永远喜欢老牛吃嫩草,上一世喜欢苏弯弯,这一世看我年轻想吃回头草。”
梁遇江急于辩驳自己没有,自己是真的爱她。
她表示不信:“我要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四十岁的样子,你还会觍着脸当舔狗吗?”
梁遇江一脸的坚定,“我不是爱你的年纪,我是爱你的人,无论你十八岁,还是八十岁,只要我不死,我永远爱你。”
“哦。”赵月白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可笑。
他没有出轨找苏弯弯前,也是这么说这么做的,她怎么可能还会上当?
她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现在六十几岁,难怪那么会隐藏自己,害得我还以为姜暮越才是你呢。”
梁遇江张张嘴,百口莫辩:“我…我只是想以另一个身份治愈你。”
“我不需要别人治愈,更不需要你来治愈我。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你就该做好失去我和皮皮的准备。”赵月白死死瞪她一眼,语气却那么平淡。
若不是他的背叛,她的皮皮也不会被苏弯弯母子欺负。
若不是他的刻意隐瞒,姜暮越也不会受那么多苦楚。
都怪他,都怪他啊。他此时竟然还能一脸无辜的说要治愈她。
治愈?太可笑了吧,他也配说这个字?怕是在自我赎罪。
“要不是你,我的皮皮怎么会受你妻子苏弯弯的欺辱?小二又怎会…又怎会…”
说到后面,赵月白再也说不下去,心里满是焦灼和难受,姜暮越好像是为救她才会献祭自己。
若是没有姜暮越,她就含冤而死了!若没有姜暮越,皮皮很有可能还没长大就被苏弯弯害死了。
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她还要出去见一见姜暮越,她还没有亲自向他道谢呢,怎么能轻易死掉?
他上辈子失去了生命,这一世失去了权利,还被人羞辱,她要活着回去替姜暮越报仇啊。
她要活下去,要活着离开这森林里的斗志,陡然暴涨,眼里又有了希望。
梁遇江发现,她不再提自己和苏弯弯害死她的事,只说小二和皮皮,好像一切都看开了,放下了。
她说这一切的时候,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模样,她脸上太过平静了,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说的也是他的妻子苏弯弯。
这一认知,梁遇江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刺痛,还夹杂着慌乱,阿月看开了?
因为看开了,所以她才会平淡的诉说着一切,好像在说自己某个好朋友的事情一样。
就像网上看谁谁被妻子背叛,某某某被丈夫背叛,网友也会生气骂一句,骂完就过了,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
过路人,是的,过路人更贴切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梁遇江颤抖着声音哀求她:“阿月,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住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深情啊,殊不知你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她恼火地朝她翻一个白眼,生气地拧紧眉头。
被打断思绪的赵月白越想越气,“你要是觉得无聊,自个儿出去堆雪娃娃,少在我面前说这些恶心的话,我听了想吐。”
梁遇江见她又开始暴跳如雷,心头的慌张渐淡。
看来是他多虑了,阿月只是刚才想到皮皮心情比较好,故而没有骂自己。
他胸口一喜,眼神里带着点儿笑意,被她骂了都觉得开心,他不怕她骂自己,就怕她对自己漠视。
他还敢对自己笑?!
赵月白几乎是气得咬牙切齿,若是手上有泥巴,她都要扔几块到他脸上了。
这个厚颜无耻的混蛋,被她骂了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不愧是出轨的男人。
“我出去打点雪回来烧开水。”梁遇江见她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心下被惊惧和怜惜充斥着。
再不敢说些惹她生气的话,怕火上浇油,更怕她气坏身体。
他从干草上站起来,提着铁锅,健步如飞地往外走。
赵月白不屑地冷哼,“神经病。”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
一脸不屑的赵月白,随着时间的推移,脸上的不屑出现裂痕,开始不安起来。
梁遇江以往出去打水,最迟都是十几分钟就回来,今天却一去不返。
赵月白忧心忡忡地揉揉眼睛,暗自思索梁遇江是不是被冻死在路上了。
他要是死在外面,她身体有伤,他又把唯一的铁锅带走了,她不仅没有食物可以吃,那自己连开水都没得喝了。
该怎么办呢?赵月白第一次希望梁遇江能活着。
唉,赵月白长长的叹口气,焦躁不安地盯着洞口。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梁遇江头顶着铁锅,双手背在后面拖拽着什么,正艰难地往山洞内走进来。
她正要开口对梁遇江发脾气,他已经先她一步说话,兴奋得满脸通红:“阿月,真是老天爷开眼,我们不用受饿了。”
他在洞口停下,将头上倒扣着的锅放在地上,回过身背对着赵月白,他这么一转身。
她定睛一看,待看清楚后,顿时惊喜交加。
他居然带回来好大一头野鹿,梁遇江双手拽住野鹿的前蹄,退着往山洞拖野鹿。
赵月白见他在这几米的距离都能拖得满头大汗,可见这野鹿有多重了。
外面有积雪摩擦,他带回来还不至于很累,这山洞内可没有积雪增加摩擦。
赵月白摇晃着从地上起来,走到梁遇江身边,伸出手要去帮忙:“我来帮你。”
梁遇江赶忙松开一只手,拦住她伸过来的手,温柔阻止:“你别动,你不能使劲,一会伤口又崩开了,也就几步而已,我慢慢拖。”
赵月白想想也是,便缩回手,瞥到旁边的铁锅,又伸出手…
梁遇江看她弯腰要去拿地上的铁锅,立马关心道:“你别拿,我等下来拿。”
赵月白没管他,用没受伤的手提着铁锅和他面对面的往里走,当然二人中间还隔着一头死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