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遗忘（十）
部落的边缘是黑暗，我坐在火堆旁，看着燃烧的肉干。
直到破晓，火焰随着太阳出现而自动熄灭。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
那个我见到的「羽」，究竟是什么呢……
“陈兴，好久不见了。”永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它站在阳光照拂的地方，半步不曾踏入阴影。
太阳逐渐升起，它缓缓向我走来，终于抱住了我。我浑身一颤，那股温暖的感觉，我从来没有感受过。
“怎么样？人类把这叫做「拥抱」。”永恒对着我问道。
“感觉很温暖……好像，还不错。”我如实回答道。
“虚无说的不错。”永恒若有所思，“「拥抱」对我们来说毫无感觉，可你却能感受到，你，正在慢慢变成一个人。”
“我……不可能的。”我摇头道，“我没有感情，我也……”
我猛然想起，昨天晚上那乍现的急切心情，让我无法回归天空，只能让虚无助我。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再说出反驳的话。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有缺陷。”永恒说道，“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缺陷。”
“主神在上，陈兴，你自己明白就好。”永恒说道。
“我自然明白，不过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我疑惑的问道。
“当然不是，听虚无说你来找那个人类小女孩，我来看看，她叫什么来着？”永恒问道。
“若羽。”
“哦对，若羽。”永恒说道，“我上次答应过你的，她的事我帮你查清了。”
“你走后，若羽被当地的居民用矛戳穿，然后拖进了那个小木屋里，接着便从里面拿出不少肉干。”永恒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大概这是个食人部落吧，若羽应该是变成了他们的食物了。”
“死……死了？”我有些急切的问道，“那虚无为什么告诉我，她还活着？”
“我可没说她死了。”永恒摇头道，“那种伤口，换做普通人早就死了，不过……”
永恒话锋一转：“你应该记得若羽拿着什么东西吧？”
“什么东西？”我下意识问道。
“当然是仁慈的神使的赐福啊。”永恒提醒道，“「星辰」，那个女孩身上带着你给的星辰。”
“那个星辰可是一直保护着羽呢，羽把星辰给了若羽，自然也会保护她。”永恒说道。
“不……不对！”我反驳道，“上次醒来，若羽把羽的「星辰」还给了我。”
“那她手上的那颗是哪里来的。”永恒反问道。
“那颗是新的，那颗「星辰」不会永久存在，只要若羽找到自己的同伴去，它就会消失。”
“同伴？”永恒挑眉，低声说道，“陈兴，我早就告诉过你，人的行为并非只有「生存」，他们的关系建立在利益之上。”
“你让若羽找同伴，这世间，谁是她的同伴，野兽尚且各有族群，不容纳外来的同类，何况是人……”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开口道：“所以，那颗「星辰」从未消失，若羽……是因为找不到「同伴」而活到现在？”
“若羽跟着虚无生活几十年，也算是接受神使的教导，内心洁白无瑕，人类内心险恶丑陋……若羽怎么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永恒说道，“我早说过，人类有领袖是个错误……”
“还有一件事，上次忘记告诉你，当初人类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羽用「星辰」祈求帮助，虚无回应了她。”
“这我知道，若羽告诉过我了。”我说道。
“嗯，若羽被虚无带走了之后……”永恒说道，“那些人找不到若羽，就把羽拖拽回了部落……”
“然后呢？”我连忙问道，“她遭受了什么？”
“我不知道，天黑了，等天亮的时候，我只在某个偏僻的地方见到一具无脸的女尸……”
“你的意思是……”我思考后问道，“她就是羽？”
永恒没有回话，我正疑惑，突然看到地上多出好几道影子。
“外乡人，昨天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呢？”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去，首领领着一大批人站在我身后，她披着厚厚的衣物，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叫宁。”我随口胡诌道。
“宁？”首领重复了一遍，“好名字。”
“宁，你跟我们一起去狩猎。”首领说道，“跟在队伍的最末端，不要迷失方向。”
说完，首领绕过我，大批人类手持长矛一脸严肃的跟在她身后。
我连忙走到队伍的后面，跟着他们。
我们绕过一条小河，走过一片丛林，直至黄昏，才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前。
我记得这个地方，山洞两侧用巨大的石柱支撑着，人类的躯体显得那么渺小。
那个偷盗圣火的人类，那个被主神原谅的人类。
这是他的神殿……「背叛之神」。
我们走进山洞莫约百多步，一条深深的沟壑拦在我们面前。
两侧的石壁上刻着人类的字体。
「不明之地」。
夕阳的余晖停在沟壑之前，不再向前哪怕一寸。
沟壑深不见底，首领却带着人一个一个跳下。
后面有人推了我一把，可是我明明站在队伍的末端，身后又会有谁呢？
我猛然回头，看到了永恒和虚无。
“若羽应该就在下面。”黄昏之际，它们倒是一齐出现了。
“日月照拂不到的地方，我们进不去。”永恒说道。
“陈兴，若羽一定还活着。”虚无说道，“我没有证据，但是按人类的话来说，「直觉」，我有她还活着的「直觉」，我带着她几十年，我敢肯定她还在这世间。”
“可是你告诉我若羽已经成了食物，又让我来找她，这本来就是矛盾的。”我问道。
“若羽还活着，若羽就是他们的食物！”虚无说道，“因为她活着，才有源源不断的食物。”
“断手再生，无论如何都无法死去。星辰赐予的永生，成就了这个部落无尽的食物。”
“所以……他们不是若羽的同伴……”我回望深渊，深渊似乎幽怨的看着我。
“他们吃人。”永恒说道，“我说过了，人类不应该有领袖，他们的行为……发自「欲望」。”
“陈兴，把若羽带回来。”永恒和虚无站在黄昏里看我。
我觉得，它们的目的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