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未至,缪尘霜早已等候在丹凤门多时。
今日的早朝似乎特别久,等到缪尘霜远远地眺望到一群绯袍紫袍的官员从宣政殿鱼贯而出时,已是辰时一刻。
当那群官员陆续走过,缪尘霜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宣政殿走去。她的步伐虽然不快,但每一步都显得沉稳有力。
宣政殿前,守卫森严,缪尘霜出示了令牌,方得入内。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龙墀前。此时,武曌正端坐在龙椅上之上,目光如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缪尘霜俯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臣缪尘霜,有要事呈报陛下。”
武曌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哦?是何要事?”
缪尘霜抬起头,直视着武曌的眼睛,声音中透着一丝坚定:“陛下,臣要弹劾推事院侍御史来俊臣。来俊臣滥杀无辜,构陷忠良,实为大逆。”
武曌闻言,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个消息颇为意外。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确凿证据?”
缪尘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陛下,臣已搜集到确凿证据,足以证明来俊臣之罪。他利用职权,以莫须有之罪名,将无辜之人投入大狱,甚至滥用私刑,逼其自尽,更有残害无辜百姓之行为。此等行径,已激起朝野公愤,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为天下苍生除一害。”
武曌听后,目光变得深邃,似乎在思考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深知来俊臣虽行事狠辣,但一直是她用来打击异己的得力工具,她当然不会不知道来俊臣的所作所为。
“臣斗胆谏言,如今天下已定,大周昌盛,若继续任用酷吏,恐失民心。”缪尘霜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坚定不移的声音宛如珠玉落盘。
武曌修长的指尖轻点龙椅,发出细微的敲击声,仿佛是在考量着每一个可能的后果。她瞥了一眼缪尘霜,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你所言非虚,朕也深知来俊臣的手段过于严厉,但朕之所以容忍,不过是为了朝局稳定。”武曌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
缪尘霜闻言,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陛下,朝局稳定固然重要,但民心向背更是国家兴衰之关键。来俊臣滥杀无辜,已使得天下人心惶惶,长此以往,恐有大乱。”
武曌听后,眉头紧锁,手指依然在龙椅上轻轻敲击。
“陛下,臣以为,缪寺正所言极是。”一旁静待不言的上官婉儿开了口。
武曌闻言,侧目转向上官婉儿,她知道上官婉儿向来谨慎,不轻易发表意见,此刻却公然站在了缪尘霜这一边。
“哦?婉儿,你何以如此认为?”
上官婉儿上前一步,微微欠身,恭敬地说道:“陛下,臣闻天下之事,成于众志,败于独断。来俊臣虽为陛下所用,但其手段过于狠辣,已引起朝野不安。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陛下继续纵容来俊臣,恐失天下之心。臣以为,当以民心为重,稳定朝局的同时,亦需顾及百姓之感受。”
武曌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诸位爱卿之言,朕已明了。来俊臣之事,朕会妥善处理。朕不会因一人而失天下之心。”
缪尘霜和上官婉儿听后,皆四目相对了一眼,目光中隐动欣喜。
武曌看向缪尘霜缓缓道:“你呈上证据,朕会派人详查此事。若来俊臣确有罪行,朕绝不姑息。”
“臣已经连夜整理好了来俊臣的罪证,请陛下过目。”缪尘霜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奏疏,双手呈上。
武曌接过奏疏,目光在奏疏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她知道,这奏折上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来俊臣的催命符。
“朕会亲自审阅这份奏疏,若有不实之处,朕定不轻饶。”武曌的声音不怒自威。
“臣所呈证据皆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缪尘霜俯身一拜。
武曌微微点头,挥手示意缪尘霜退下。
站在一旁上官婉儿静静地望着缪尘霜远去的背影,目光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缪尘霜退出宣政殿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只看武曌心中的天秤会往哪一边倾斜了。
她迈着步伐,并不急于出大明宫,而是转向了东宫的方向,因为她还有一件事没办。
缪尘霜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东宫门前。自上次安金藏剖腹验心之后,武曌已经下令撤回了守卫东宫的羽林军。李旦不再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
宫门的守卫见是大理寺的寺正,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行礼放行。缪尘霜微微颔首,步入东宫之内。
东宫之内,花木扶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缪尘霜径直走向皇嗣李旦的居所。
殿内,李旦正在翻阅奏章,柳青正站立一旁给案上的茶盏添茶,一听见有脚步声,忙抬起头来,目光很是欣喜:“缪姑娘?”
李旦听柳青的这一句话,忙抬了头,见缪尘霜正步入殿内,面上一喜,即刻站起身来:“尘霜,你怎么来了?”
缪尘霜行礼道:“殿下,臣此来,是有要事相询。”
“你看,又见外了不是?”李旦薄嗔着,“我早就说过让你不要行这些君臣之礼。”
缪尘霜微微一笑,道:“礼不可废,臣心中自有分寸。”她深知与李旦的交情深厚,但君臣之礼仍不可忘。
李旦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缪尘霜的固执,便不再多说。他转而问道:“尘霜,你此来所为何事?”
缪尘霜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殿下,你平日里是否注意过身边进出东宫之人?”
李旦闻言,不明白缪尘霜所指的是何事,答道:“进出东宫之人皆是我的近侍与心腹,并无他人。”
缪尘霜暗忖,这些人既然是李旦的心腹,断然不可能在李旦未授意的情况下加害自己。
“除此之外呢?可还有他人?比如说有没有人对殿下倾慕已久的?”
缪尘霜这么一问,站在一旁的柳青倏地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缪尘霜有意无意地清咳一声,“我是说,除了柳青之外,对殿下倾慕已久之人。”
李旦听闻,转身看了一眼柳青,又回身沉思了半晌,“的确是有一个人……”
“是谁?”
“神皇的贴身侍女韦团儿。”李旦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