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关,自古名关,距离上邽县只有百里不到。三国诸葛出兵伐魏收姜维,便是发生在这座名关之下。而此刻,时光虽逝,但雄关仍在。
秦州雄武军派驻天水的兵勇共计八千余,其中常驻于天水关的就有五千人,将乃是秦川本地大族程氏子弟,名程朔西,官拜秦州行营马步军指挥使,也算小有威望。
而此刻,程朔西却是一脸愁容的望着跪于堂下的小川副将,张左耀的俘虏颜廷军。
“你是说,对方只有三千余人?”程朔西冷着脸询问起来。
“回将军,是!如果山道中尚有援军,总数也不会超过五千数!”颜廷军低着头,心里那个颤啊。不过想想张左耀临行前的叮嘱,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程朔西突然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几案,站了起来:“休要唬我,本将可不是三岁孩子。他三千人来秦州干什么?该不是你也和你们的那个懦夫将军一样,独自逃命而来吧?”
“将军!”颜廷军猛得抬起了头:“属下昨日在城头奋战了一夜,小川守军血流如海,伤亡过半,现在却得到这样的接过……将军!这将寒了将士的心啊?”
颜廷军说着一个响头扣了下去,将头再次深深的埋了下去,而这时的程朔西急忙给立于堂下一侧的一个属下使眼色,那人点点头走了出来:“好了好了,颜副将,将军也是谨慎而已。岂会冤枉了本军将士?”
“钟副将啊,末将博命而战好容易守住了小川,此刻敌军受创正欲修整待援,若是将军不及时援之,岂不将士白死?探马不回定是敌人所为,末将出城也是快马冲杀而出,折了五个兄弟啊!”颜廷军顺杆就爬,抓住这位前来劝解的副将的脚死不松手。
半响,钟副将再回头看看营房正位的程朔西,却见他也在看自己,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由的都松了一些。而他们都没有看见,颜廷军也松了一口气。
天水关修建得并不是很正,他只是沿着地势横跨在大山之间,正朝东北西南两面。往东北三里地,便是天水县城,突突的立在哪里无险可守。而往西南过十九里则是小川兵镇。
“这牛头岭却是不错!”距天水关十里一座山头,张左耀站在一处孤岭的半山腰望了下去。他的下面便是折了一个大弯的小川道。
白波也立于一旁,他有些担心的问:“旅帅,这里好是好,可是敌人来不来尚不明确,即便来了,他们也一定会派斥候以探,这……!”
“呵呵,你算算时间,十九里路,今天天未明的时候颜廷军入天水关,如果他们发援兵,那么什么时候能到小川?”张左耀扭头看了白波一眼,见他一脸的沉思,也就不在说下去。
半响,白波露出一丝疑惑:“若是早晨发兵,骑军轻甲再过一会就会路过这里。而步军,将在数个时辰以后,若是再带上粮草辎重,则会更晚,不然就只有明天再来。”
“没错!”张左耀点点头:“所以我才说,这牛头岭真不错。斥候来了,一定会到我们这个地方来查探四周,不过,看见那片林子没有,时间仓促,他一定不会去看的。只要在这里察觉不出异常,他就会赶往其他地方,而骑兵从这里通过以后,后军的探查还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即便有,他们也不会再来这里,那么牛头岭后就是安全的。”
“蹄踏!蹄踏!”
张左耀和白波正说着,牛头岭侧面的官道传来了马蹄声,那么突突,那么响亮。两人赶紧抬眼望去,他们很清楚,肯定是自己人,因为二豹的几个定点探子已经分配出去,如果是敌人,他们一定能先传回消息。直到近了能看清人影,果然是二豹,而后只见二豹拉住了马缰,掏出了两面旗子,横横竖竖的打着手势。
“敌人,一千,骑军,五里!”白波一边看着,一边碎碎的叨念。
而一旁张左耀,渐渐露出了微笑,直到二豹转身离去他才开口:“走吧,再不走,咱们要和人家的探马撞上了。”
“驾!”
“驾!”
“驾!”
就在张左耀他们离去不久,轰隆隆的马蹄声向着牛头岭奔腾而来。当先一人,便是天水关哪个劝解颜廷军的钟副将。
“给老子快点!”一边跑,钟副将一面催促着,其实张左耀完全白担心了,人家仗着骑兵的冲杀能力,压根就没有派出斥候,只有十几骑的先头人员奔马而过。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持续,好一会,直到牛头岭都快被烟尘淹没了,骑兵的振颤才渐渐远去。他们直奔小川而去。
山头回复了寂静,似乎一切都那么悠然。
“快,上山岭!”突然,一丝微弱的声音冲破尘埃,响彻牛头岭后的柏木林。
随后,悉悉唆唆的声音不断响起,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突然,一个长刀在手,身着全套皮甲的士兵冲出了柏树林,他微微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似乎憋坏了,喘了一口气,他又平视一下眼前的苍绿的牛头岭笑了笑,随后他向后招了一次手,转身跑了起来,直奔牛头岭,而他身后,一个,两个,三个,不断的奔出穿戴一样,汗流浃背的士兵,他们都是早晨就已经埋妇在这里的招抚军。
不一会,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瞰,会看到无数的如蚯蚓一般的队伍从几十个小缺口冲出了树林,随后他们在荆棘之中的小道上不断蜿蜒前行,慢慢的爬向了牛头岭的后坡。
“秦队!早先放过去的骑兵不怕他们打下小川断了咱们的退路吗?”牛头岭一侧,匍匐在草丛之中的特旅刀兵甲队一个什长趴得累了,忍不住和他的队正秦义聊了起来。
秦义咬着根稻草,歪头撇了手下一眼:“你懂个屁,他们过去要傍晚才能到小川,一千轻骑,拿什么攻城?难道用手爬吗?那留守的弟兄都能用尿淹死他们。”
“啊!也是哦!呵呵,不愧是秦队!”什长恍然,随后尽然拍起了马屁。
“去!旅帅摆好了架势,老子又不像你这么傻,自然能算!”秦义笑了笑,不过刚笑一半,他的声音赫然而止。
什长不明所以想问,头却被狠狠的按进了草堆里。他想挣扎,却突然明白到什么,停了下来,果然,秦队立刻松开了他的脑袋,什长这才慢慢的抬起脑袋。远处,一只锦旗招展,四列而行的步军出现在道路尽头的拐角处。
刀兵队埋伏得最靠前,而秦义则在刀兵队最前,和什长一样,他只静静的贴着地面透过斜坡顶端杂草间隙观察着。他们甚至能听见那些对列之中的士兵的唠叨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渐渐的,秦义有些着急的,怎么还不来命令?他再次回望就在左侧的牛头岭,却什么也没看见,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
一株香,两株香,就这么熬着,牛头岭上仍然一片宁静,那里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连张左耀也在那里。此刻他自然也不是睡着了,他只是在等待。他的兵力达不到优势,所以他并不是要全歼这些人,他只是要击溃他们,从后军击溃他们。
不过在这难熬的等待之中,张左耀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如果自己能成功击溃眼前的援兵,甚至完成后面的计划,夺取了天水关,敲开秦州的大门,那么山南道之北的情势会变得如何?兵势雄厚的雄武军会放弃秦州吗?连接秦州的凤州会发兵来援吗?凤州大军入关战洛阳之后并未回撤,唐王抛弃凤州撤到大散关以北的历史还会重演吗?蜀王或者大臣们会在乎自己的莽撞呢?还是会看中这西北重镇呢?似乎一切竟然不知不觉间到了一个转折点,自己似乎成了变数,他倒是忘记了,穿越者谁都是历史的变数。想得更远,他这才记得自己曾经疑惑长举的战斗持续,似乎跟义宁军的消失有些关联,那么,多出了秦州的战时牵制,是否还会一样呢?
“旅帅!旅帅,来了!”突然白波的声音传来。
张左耀这才抬头,原来,是天水关援军的尾军来。问号被迅速的抛到了脑后,一切都要看眼前的战事,如果打不过的话,将没有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