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帝望定面前女子,其身姿袅袅略显娇弱;眉眼盈盈浅露温柔;顾盼间分明有几分怯色,举步时却又撑一丝奋勇!倒是有趣!勋帝神色微动,又觑看她那身不合时宜的单衣,另加一件不明就里的披氅,只这副装扮属实草率了些!此即青鸢之妹?将门之女?倒与想象略有不同!
青鸾见面前男子目光放荡,偏又冷面如霜,不觉心下惊惶,摸不着门路,只能强自镇定,先待之以礼,款款下拜,缓言慢语,“未请教阁下,可是皇后那里又有何吩咐?还望阁下明示。”
勋帝微微蹙眉,她那垂眸颔首间倒是尽显柔顺,似乎是个不争不怨之人,居此陋舍,受此怠慢,还能有这份澹泊,确是不易,不由关问,“只你一人?再无旁人吗?侍奉你的人呢?”
青鸾只当皇后又来欺凌刁难,便替众人遮掩,“皇后若有教训,青女恭敬聆听就是。论及旁人,皆奴仆杂役,哪里配受皇后教导。我等兵府出身,举止或有莽撞,但有唐突处还望皇后见谅。”
勋帝了悟,她原是在维护她的家丁婢仆,替他们出头。看来平日里他众人没少受皇后“教导”。
“所以,昨夜吟箫之人,是你?”勋帝亦缓言沉声问说。
青鸾就知此事未了,有心自己认下,可先前已有婢女供认,此间翻供难免又要被冠以欺君之罪;可若继续推说婢女之过,倘若皇后细究起来,自己的婢女根本不会吟箫,同是欺君之罪!
该如何答才能平此风波?青鸾正左右思量,勋帝又哪里耐得这般冷落,断喝一声,“说话!”
青鸾吓得身上一抖,怔望勋帝冷峻面容,才知此人也是来者不善,虽不比披甲佩剑的伏白印那般凶狠,可是其阴冷气韵愈发使人惶惶,青鸾顾不得再仔细考量,惟有实话,“是……是我。”
勋帝唇角微勾笑意,颇有种向往之寻觅之忽而入怀之的欣欣然。他仍目色专注,定看青鸾,又问一句,“为何?”此女子若当真举止莽撞,生性愚蠢,却也不值他费心思将其邀入帝都。
为何?青鸾未知此问指向何处。她先前已经拟了“思乡情切”为由,可是显然不妥!那又该如何答?实说她之初衷就是为要上达天听?皇后只怕也有此疑心才特地又派人来穷追不舍吧!
勋帝见她又是目光惶惶,半响未答,不免生出几分厌烦,锁眉催促,“等你一句话倒这样难?莫不是有甚不可告人之隐秘?你只实说!但有半句谎言便是欺君!”说时又向前迫进一步。
青鸾愈发慌乱,忙向后连退数步,举目怔怔,“并……并没有……为何,只……只为一时情起……”
“一时情起?”勋帝又奇又疑,不觉又向前跨进一步,迫得青鸾只能继续后退。
“是……是思乡之情……今离家万里,去国数月……阁下……倒底何意?皇后问话,臣女已尽答……”青鸾见他步步紧逼,慌得几要掉头就跑,偏她腿上本就有鞭伤,每挪动一步都是生生的痛意,加之并不合身的氅衣又拖曳在地,她慌乱中踩上衣角,脚下踉跄,身子栽歪,眼见就要跌倒。
幸得勋帝急步跟上,一手托住其手臂,一手顺势撩开被她踩在脚下的氅衣,正说着,“此披衣非是你的……”却蓦然瞥见她裙下似有斑斑血迹,诧异间仍伸手来撩她衣裙,惊得青鸾慌忙挣脱,幽愤呵斥,“放肆!何敢……尔等何敢……何敢欺我至甚……”说时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勋帝很是诧异,虽已省悟自己方才之举略显唐突,可她眼底的惶恐与无助又属实叫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