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颂还记得,画完那些印象派油画后,她满意的不得了,连连称赞自己,“Iseylia你真的很棒,你怎么会画的这么好,哦我的Iseylia公主,你真是当代berthe morisot,我真是个天才。”
然后第二个月,她就在参加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入学考试的时候,因为考官认为她的油画技法太过严谨缺乏创造力被婉拒了。
被拒绝后,温颂看着邮箱里两封来自Eth和LmU物理系的offer,点点头对自己说,“看来还是物理学界更需要我”。
想到这,她不禁笑出了声。她看着眼前自己的作品,想到了那些大师名家的画,别说和他们相比,她18岁的创作,甚至不如Astrid9岁的画。她点点头,在心里说,“果然我学物理是很正确的”。
程澈看出了她的心思,抓紧了她的手,低头问她:“老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收藏你的画吗?”
“为什么?”
温颂笑了,程澈的这个美术馆耗资巨大,又位于burgenstock悬崖上,拥有天然的地理优势,许多名家都会主动把他们的作品送来这里展出售卖,本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程澈却拒绝了那些大画家们的邀约,只把这里的展厅,给了她一个人。
“因为…”程澈指着一幅星空水彩画,那是温颂16岁的时候,第一次去阿塔卡马沙漠观星时画下的银河系图,“你看这里,虽然技法不够成熟,但每一颗星星的位置都分毫不差,连那些尘埃你都画上了。”
“还有这个。”程澈又指着另一幅油画,画上是卢塞恩湖,那个时候,温颂才8岁,只会最简单的临摹,画笔也很稚嫩,“虽然色彩搭配算不上很完美,但是宝贝,这些线条,你都画的一丝不苟,都是等比例缩减的。”
温颂凑上前看着那幅画,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惊喜又好奇地问程澈,“你从哪里找到的?我明明记得,这幅画找不到了,我藏起来了,然后就找不到了。”
程澈轻轻弹了一下温颂的额头,笑道:“傻瓜,你藏在凌主任的办公室里,结果后来你自己都忘了,他也忘了,有一天他的秘书收拾他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了想丢,被凌主任拦下了,他拿给了妈妈,妈妈一直都留着,藏在她的书房里。”
温颂想到这,终于恍然大悟,八岁的寒假,她精心创作完了这幅八年来最满意的画,想给外公外婆展示的时候,只换来了他们“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浪费时间”的责骂。恰好那时凌翊来接她去上海见温亦珩,她就给了凌翊,让他帮自己藏起来。
“那我妈也不还给我…”温颂小声嘟囔,“我找了好久的。”
“因为..”程澈哈哈一笑,抱着温颂说,“妈妈也问了,我问她有没有颂颂小时候的画,她想了很久才想到。”
温颂又看了一圈,那些画都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每幅画下方都配有专业解说牌,详细标注着创作背景和天文数据。
“阿澈…”她的指尖轻触展柜玻璃,转过身问程澈,“为什么,都是我的画?”
“因为…”程澈笑着抱住了温颂,指着那些画作对她说,“你画的很好啊,和画家一样好。”
“哪有。”温颂难得谦虚了一回,不满地嘟囔,“那AbA Firenze和UdK,还都把我拒了…”
“因为…他们觉得,艺术界多一位berthe morisot和物理学界多一位女性诺奖得主,后者比较重要。”
温颂哈哈一笑,点头十分认可程澈的说法,“我也觉得。艺术没有统一的评判标准,太主观了很麻烦,物理就很简单。”
“对啊,所以这就是你的独特之处。”程澈指着那些画作下面的介绍和创作背景对温颂说,“我的Iseylia,可以将物理的严谨与艺术的美感完美结合。你不需要成为当代berthe morisot或是Eva Gonzalès,Iseylia就是Iseylia,你的画可能不会被美院认可,但是,你自己喜欢,你觉得画的很好,画画的过程让你很开心,这不就够了吗?”
“嗯!”温颂重重点头,又看到了另外两幅画,唯二两幅,不属于她的画。
那两幅画静静地悬挂在展厅西侧最显眼的位置,在柔和的射灯下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第一幅画采用大胆的印象派笔触,是温颂在牛津天体物理研究院教室答辩的场景。
画面以温暖的琥珀色和金色为主调,温颂站在讲台前,一束阳光透过哥特式窗户斜斜地洒在她身上。厚涂法堆叠出她飞扬的发丝和坚定的眼神,身后的黑板被处理成模糊的色块,隐约可见几个潦草的公式。画面右下角,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个坐在听众席的模糊侧影,目光专注地望向台上的她。
“骗子。”温颂忽然鼻子一酸,“你根本就没来…”
“对不起嘛…”程澈抱紧了温颂,发出一声长叹,“我本来想来的…但是,不敢…”
“那你还把自己画上去,骗子,假死了,你什么都没看到。”
过了那么多年,想到那天的记忆,想到那天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有她的导师,研究院教授、研究组的其他成员,物理系的学弟学妹,Eirlys,裘暄妍、张粤、甚至连温亦珩都来了….那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却偏偏少了程澈。
“对不起…”程澈知道,这是温颂这些年最大的遗憾,他吻着温颂的眼眸,向她柔声解释,“我怕…我来了…你不开心,所以我不敢…但是。”
他忽然笑了,小声在温颂耳边说:“我让我也在牛津物理系读博的中学同学来了,然后…让他偷偷开直播给我看,所以,我都看到了。”
“Sidera movent, planetae migrant.”(星辰运转,行星迁移)
程澈忽然轻声说出了这句拉丁语——温颂在答辩时的拉丁语引言,她从来没有写进正文里。而程澈说的那么熟练,一定是,看了很多很多次。
“笨蛋!”她轻打了一下程澈,靠在他肩上嗔怪,“笨死了!你如果真的来,我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对,我肯定嘴上会说,你来干嘛,关你什么事。但是心里肯定会开心,我也会在最后acknowledge的时候,跟你说dankesch?n … Lange nicht mehr gesehen, ich vermisse Sie so sehr, und… Ich liebe Sie…”
(谢谢,好久不见,我很想你,还有..我爱你)
程澈的眼里也闪着亮晶晶的光芒,他在温颂的唇角缱绻亲吻,抱着她说:“对不起嘛…我也怕…你不爱我。但是老婆,你看啊,你说你会原谅我,那你还说,ich vermisse Sie?嗯?Ich liebe Sie?我们是说Sie的关系??”
“是啊!!因为那个时候分手了啊,我们又不是朋友。”温颂故意骄傲地扬起头,哼了一声说,“说dich多没礼貌。”
“我就喜欢你对我没礼貌。”程澈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笑着问她,“但是老婆啊…那天突然多了个生面孔,还一直用手机录像,你都没有怀疑吗?”
“没有啊。”温颂摇头,不以为意地说,“那天来的我不认识的人很多,拍照录像的人也很多,我也说了不传上网就随便拍,我哪想得到这么多…”
程澈轻叹一声,在心里骂自己真的是蠢,怎么就没想到,温颂根本想不到这么远,而且…他笑笑,假装无奈吃醋地说:“是哦,毕竟,整个牛津从建校以来,应该都没几个人,27个月就可以拿到doctorate,当然大家都要来顶礼膜拜,更别说,我们dr.Iseylia还那么漂亮,肯定追求者很多。”
“嗯。”温颂点头,也在程澈唇上轻咬,“谁让你不来。”
她又仔细看了第二幅画,更明快的色调,捕捉了温颂在谢尔登剧院毕业的瞬间。
整幅画以牛津蓝为基调,温颂的红色博士袍在画面中央火焰跳动,程澈用点彩技法再现了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的效果,无数细小的色点在温颂周围形成一圈光晕。最特别的是,他将庄严的毕业典礼场景处理得如同星空般梦幻,温颂的博士袍上都隐约可见星座图案。
“我知道你那天来了。”温颂抚摸着画面边缘处,那个在窗口穿着燕尾服的模糊身影,“但我不知道,原来你就站在二楼窗外…”
“嗯…”程澈握紧了她的手,“答应你的,会穿燕尾服来参加你的博士毕业典礼。”
“但是..”温颂啧啧两声,笑着指出,“你把hertford bridge画歪了。Fedrerer教授如果知道你竟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肯定会后悔让你毕业。”
程澈调皮地眨眨眼,“那是艺术加工。重点是你,没把你画歪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