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里城城主府。
寒漠没等第二天,他对敖家好奇,当晚便来拜访,也不算太晚,只是刚过晚饭点而已。
何承将寒漠带来介绍给敖错。
“城主大人,这是我家少爷,受你家人之托来找你,我就先回去,你俩慢慢聊,告辞!”
敖错,估计五旬左右,不过他那泛着红润光泽的沧桑脸庞,半白浓眉之下一双环眼,炯炯有神,显得神采奕奕。
他穿着一袭绣着金纹的绿色长袍,白玉腰带轻挂,脚踩白鹿皮靴,肚腩微挺,雍容华贵,如此派头,这武艺或许真不咋滴。
“哈哈哈哈!”
敖错或许看出寒漠的疑惑,坦率的介绍起自己道:
“不瞒小友,我敖家'环月玉钩'九式,我本来练得就不行,不过这经营谋划方面略有所长,再说我敖家并非以武立命,请勿在意,小友请!”
寒漠摸摸鼻子,快人快语,称心快意,和自己挺像啊,合胃口,好!
两人坐定,侍女上好茶后,敖错问道:
“不知何少爷来此,有何公干?”
“何少爷?哦,城主大人误会,在下龙举,不姓何。”
敖错锁眉疑问道:
“'不堪一击'龙举?二闹赌坊之龙举?”
“正是在下,胡闹而已,城主莫当真。”
寒漠假装从怀中掏出敖锦给的小竹筒,递给眼神有些闪烁的敖错道:
“在赌城时碰巧遇上敖家掌柜,便让我带这个给你。”
敖错立刻打开,看看玉牌,再看信,他的脸色微变,抬头看向寒漠沉重问道:
“龙少爷可否内屋一叙?”
“嗯?”
寒漠见敖错的神态有点怪,啥意思?想杀我?
“龙少爷,请信任敖错,绝无相害之意。”
寒漠心中惊讶,这老头会看懂人心?这是何种功法?好吓人啊,不过说到这份上,那就去呗。
在寒漠眼神的不断上下打量之中,敖错带着他来到内院一处密室之内,关好房门对坐。
“公子,能否与敖错敞开心扉?”
寒漠心中一凝,这老头莫非真会读心术?立刻打开中参功应对。
“城主何意?我,很是真诚。”
“公子,我想听你的真名?”
寒漠立刻打个哈哈道:
“我就叫龙举呀!”
“公子,何承的少爷,为何不姓何?所以,并非是少爷,公子乃何家之少主,而在大漠国并无龙姓名门,公子,我推测的可正确?”
寒漠无语,难道一声少爷就能露馅?敖错仍在继续。
“公子,何家是何等强大之家族,宋北都未曾让其臣服,而公子之年龄,与大漠王子相差甚多,唯一剩下的,便是北雪王子。”
话音刚落,寒漠的杀意爆起,可他立刻随之一收,娘的,上当,不打自招啊!
寒漠只能斜眼看着敖错,老东西太厉害,三言两语间将人的情绪调动,难怪武艺平平,却能将敖家打造得甚是强大,牛!
敖错脸上并无猜对的欣喜,反而更是满脸沉重之色,凝视着寒漠道:
“敖错无任何恶意,请公子明示身份,敖错定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寒漠已起杀机,杀敖错?那是手到擒来,杀光敖家估计都没问题,一路走来,城主府内没见到一个高手,寒漠歪脸道:
“我叫天漠,你待怎样?”
“扑通”
这就是交待,敖错的跪姿着实吓人,额头撞地,双掌压地之跪,稽首大礼。
寒漠的心里一声叹息,还好,敖错很真实,寒漠将敖错扶起,看见敖错的老脸之上全是泪水,于心不忍间,寒漠安慰道:
“敖老不必如此。”
“少主,你让我等的好苦啊!呜呜呜呜,老奴以为此生已无希望,老奴会死不瞑目呐!呜呜呜呜!”
敖错抱着寒漠的双手嚎啕大哭,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寒漠心中莫名一痛,将敖错抱住,拍着他的背道:
“对不起,我来迟了!”
“老天有眼,感谢苍天还我少主,少主,让老奴好好看看。”
寒漠看着面前这双泪眼,笑问道:
“敖老是否早从面相之上,有所猜测?”
敖错点点头道:
“不错,的确如敖锦信中所写,与先主很是相像,但面相不能说明问题,人世间的面孔过多,万一认错,那将万劫不复。”
原来自己是被敖锦认出来的,难怪非要诚邀,还说写诗呢。
“来,咱们坐下说,我不跑,呵呵!”
两人并排坐下,敖错依然舍不得将眼睛从寒漠脸上移开,寒漠从敖错目光中看到的是,忆。
此刻的敖错仿佛回到二十年前,他脑中全是往日的画面,他的目光是散的,泪水汪于其中,眼睛一眨,将溢出的悲伤挤滑落。
他的嘴角是扬起的,他的心中无比喜悦,却无法阻止那些埋藏于脑中的片段,在攻击这颗欢欣的心脏。
悲喜交加,哭笑交混。
寒漠不忍心打断敖错的回忆,寒漠明白敖错心中堆积的东西肯定太多,只有等他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后再说。
突然敖错的回忆中出现些人影,他急忙回神说道:
“少主稍候,我差点忘记那几位兄弟,我去喊来,少主稍坐,老奴立刻回来。”
敖错变成手舞足蹈的模样,一蹦一跳的朝外跑去,寒漠伸出手掌,想说老奴这个称呼不好,可敖错已走远,只能放下手掌,拍拍大腿。
寒漠有点茫然,他没有敖错他们那种对北雪国的记忆,他那些情感都是由心而发,好像是血液里带着的,准确的说,他有些不知所措。
没一会儿,敖错带着四个大汉冲进屋内,四人一模一样的神情,寒漠看他们的眼神与刚才敖错的很是相像,只是这年龄比敖错年轻不少。
“你们怎么还在发愣,快拜见少主啊!”
在敖错的提醒下,四个满面泪水的大汉跪伏在寒漠身前,同时稽首大礼,齐声道:
“老奴拜见少主!”
其中一位用压抑,低沉的声音呼道:
“老天爷啊,谢谢你啦!”
寒漠心中的那股刺痛又被拉扯出来,他急忙将四人一一扶起,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问好都已全然忘记,只是他的双眼之中,莫名流出一股热泪,从心里流出的心痛之泪。
敖错介绍,他们是寒漠父亲的亲卫,风巽,雷震,水坎和火离,还有两位山艮和青泽死于逃离途中,重伤的四人在敖错的帮助下逃至昌里城。
他们四人将伤养好之后,帮敖家打下昌里城,让敖家变成豪门,目的就是等。
等什么?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就是一个信念而已,除非他们死去那天,才会随之消散。
寒漠终于明白心中的痛出自何处,这是为父亲挡刀的亲人,他们活着应该比谁都难过,因为父亲已经死了,他们本不该活着,可他们偏偏又活着。
这一刻的时间变成静止。
五个人握着寒漠的双手,六人站位成一把打开的纸折扇形状,六人这么相互看着,任由泪水将心底的那些悲哀流出,只是伤痛过多,几人手臂的衣服被淋湿,尤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