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未落之前,天总会特别黑。
就像现在的广岭城,哺时方至,犹如黑夜提前降临。
夏日的雨,会带来清凉。
尤其拥有特殊地理位置的广岭城,今夜会冷,年长的百姓已拿出一床薄被,防止孩子们受凉生病。
广岭城像被关入漆黑的牢笼之中,闷热且压抑,这是大雨降落前的气氛,以至于许多想出门寻找欢乐的人,驻步于家中,他们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慌张,要不,今夜便在家吧!
宋楼喜欢雨,他爱听雨。
相较于夏雨,他更爱听春雨。
广岭王府的后花园小亭阁中,几盏气死风灯之下,宋楼悄然兀坐,雨尚未至,他在听风。
风无形,每个人心中,风的形态不一,其实是自己的心,心思不同,自然情怀各异。
风有声,风声时而吹拂,时而轻抚,不管风凛冽还是柔和,风所席卷的乃是你的灵魂。
灵魂阶层的高低,注定眼中的格局便会不同,宋楼是广岭王,他从风中听到的,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宋楼并非孤单,他的身边总会有六个影子相伴,“绝灭双煞”永远隐匿于他的四周,他需要的是静,心的宁静。
风中的长廊,响起一阵脚步声,听上去是一个人的步伐,宋楼却听得出,是两个人,他们过于默契,身体的协同感已深入灵魂。
宋楼没回头,甚至连目光的方向都未移动半分,只是平静的招呼道:
“二老辛苦了!”
二老于距宋楼几步开外停下,躬身施礼道:
“王爷过奖。”
“份内之责。”
宋楼仍然淡淡的问道:
“如何?”
二老肃声回道:
“纷吾带来五百亲兵,已入纷缭之军营,他让属下带话,说他赶路有些劳累,明日宴席之时,一并拜见王爷。”
“纷吾将五万'风狮军'安排至建然城驻扎,不知其为何意。”
“如此说来,乐宁城尚有七八万'风狮军',他是想学令先呢,呵呵,可惜啊,他比令先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杨垠可有去与他会吾?”
二老沉声回道:
“王爷英明,杨垠早就在军营等候,据说他欲为纷吾接风洗尘。”
“杨垠的行事,已近猖狂,他分明未将王爷放在眼中,实在可恨。”
“呵呵,纷吾的到来,国舅爷已不屑再装,前日里他还派人至王府杀掉两个禁军,杨垠是想让我变成他的傀儡。”
二老急问道:
“王爷可有受伤?”
“卑职去杀了那狗贼。”
宋楼挪动椅子,转过身来,笑吟吟道:
“呵呵,坐下说话,等二秀来,广岭城明日会很热闹。”
“谢王爷!”
二老坐下后,不解的问道:
“王爷,我等当如何应对?”
“不如趁夜去偷袭军营,一举灭之。”
宋楼笑盈盈道:
“就凭王府的人?能一举灭之?跑走一个就会增添出无数麻烦,踰空定会趁机进军广岭道,说不定令先还会来凑热闹,届时我等如何处之?”
二老相互望望,陷于沉思,宋楼招招手,让侍女上茶,并多加上一个空杯。
风未歇,雨未临。
躺于池内的片片荷叶,收起少女般的羞涩,敞开绿伞般的怀抱,池面之上碧波层叠,翠玉绿浪们开始着美丽而又旖旎的梦,烂漫、激情的雨滴,快尽情的奔泻,涤净我积郁的尘埃,洗刷我红尘的浮躁。
风继续吹。
长廊外,风吹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孙超。
“坐下说,不急。”
宋楼首先将孙超按下坐椅,迫使他变得沉静,喝下一口茶后,孙超恢复平静,宋楼示意,说吧。
“禀王爷,边纱、夜雨二位亭主,率领四大圣女已至'水心池',明日她们将与长缨池主一同前往赴宴,另外高替城主也已至'十二堤',明日与堤主高灵共同赴宴。”
“好!”
宋楼仰笑道:
“鱼龙混舞,独此高楼,哈哈哈哈!”
孙超肃然起敬道:
“原来王爷当日为'水心池'题词之时,早有预料,实在让卑职心悦诚服。”
宋楼摆摆手笑道:
“呵呵,哪里哪里,杨构所请几大势力,现今如何?”
孙超应声回道:
“琴棋双绝为杨构请来顾长风与夜浦大匠师,只是同谷城城主章丞并未前来,其中之由不得而知。”
宋楼嗤笑道:
“呵呵,琴棋双绝?我倒宁愿去'名都会'月下品箫,唉,杨构被杨垠挤兑得过狠,他这些年倒像个浪荡公子。”
二老沉吟道:
“杨构毕竟不是皇后的亲兄弟。”
“杨构有自知之明,杨越都得听杨骏的,他又能如何呢。”
宋楼挥挥手道:
“杨家的家事,不做过多评论,现在顾长风与夜浦在何处?”
孙超接话道:
“就住于'名都会'附近的客栈,夜浦带着两位徒弟星照与紫炉,而顾长风只是一人带着四个弟子前来。”
宋楼点点头道:
“顾长风能一人前来已是够给杨构面子,若不是方卮亲自去,估计他都不会来,而夜浦能来,纯属正常,李塞与他本就有交情,再说都是些异类,能混在一起,见怪不怪,像章丞就不屑,除非我去下贴还差不多,他杨家在广岭道不行,杨构更无从谈起。”
二老不解道:
“王爷,杨越为何偏让其女到广岭城来办婚宴呢?”
“对啊,不说在灵绎城,去京城办总是合理的吧。”
宋楼笑微微道:
“京城办太复杂,杨越怕司马家与司徒家搞事,再说杨越是借机向杨骏表态,我会听兄长的话,与广岭道永远是同盟,不过他兄长已嫌他碍手碍脚,听我的却有对立的意见,这叫听么?”
孙超拧眉道:
“杨骏是否有些着急,连自己这么好的弟弟都踢走?”
宋楼沉思道:
“杨骏过于年老,或许他的身体出现问题,他这是为杨荒铺路,总不能让个叔叔压着杨荒,我估计'武举会'之后,朝堂会有变动,杨荒应该要接任太傅,杨营可能会接下太尉之职。”
二老着急问道:
“换代?岂非成司马伦独大。”
“日后那如何与司马伦争斗?”
宋楼淡笑道:
“呵呵,司马伦?他看见后会更愁,他下野的话谁会上台?他那两个儿子只是匹夫,只能是他侄子接任,司马伦会甘心否?他不到咽气都不会放手,他只会加大争夺的力度,我猜么,他应该会帮他儿子弄一支军,抓到手上,可能目标就是踰空的'电狮军'。”
孙超施礼由衷道:
“王爷深谋远虑,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卑职定为王爷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二老拱手连声道:
“我俩也一样。”
宋楼拍拍三人的手臂,喟叹道:
“我十八岁来到广岭城,已有近二十年,风雨中成长,离不开诸位的帮衬,我未将广岭道看作是我一人之地,此处乃是我等所有人之所,二十年谋一域,明日便是好时机,莫非,我还不如平安这个丫头?我好歹是她的亲叔,呵呵!”
“轰隆”
一帘夜雨终于洒下,穿林打叶,随风入心,潇潇暮雨韵意生,明朝雨止寻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