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沫古帘暗,深感临安秋。
秋雨霏霏,将司徒韵的相思淹没。
这颗烂漫的芳心,终于能归于情人身畔,一如这似烟似雾的秋雨,漂漂洒洒地扑入大地的怀抱之中,司徒韵如痴如梦。
秋雨沙沙,将司徒韵的脸庞掩饰。
精致的玉容之上,究竟纷飞的是秋雨?还是泪水?密斜交织的雨丝,从眼角滑入玉口,似酒似蜜,司徒韵如醺如醉。
“小妹,探出头淋雨做甚?快回车内,莫做个生病的新娘,那样可就无法洞房喽,嚯嚯!”
“大兄,你还是这么贱,连小妹都逃不过你这张臭嘴,小妹今晚就能洞房喽,哈哈哈哈!”
这是送亲至灵绎城的司徒韶与司徒歆兄弟俩,司徒韵被二位兄长羞得回到车厢内,再也不好意思露面。
司徒家的兄弟关系确实不同于别家,司徒歆虽身居高位,但在司徒韶面前,你只感觉得出他是司徒韶的兄弟,而看不出来他是禁军首领,二人说话虽然粗犷,但并不影响情谊,相反,倒更是轻松自然,无比舒适。
司徒家几兄弟长得都非常相似,与司徒炽和司徒攸差不多,虎背熊腰,矫健魁梧,强壮威武,但是与风度雅致,翩翩君子,气宇不凡这些,外貌上是一点关系都没。
譬如司徒韵,若说她不是司徒韶和司徒歆的妹妹,谁都会信,面容之上差距实在过大,连双目之中的神色都没有相同之处,着实令人稀奇。
淅沥的秋雨,继续着缠绵。
飒爽的秋风,将往昔之沉沦吹散,细腻而又柔美的凉意,涌上心头,透入骨髓,带给人一股神奇的力量,它叫坚持。
灵绎王府内,观山城主南宫惟,来找宋眼公干,为的是上报永顺城城主一事,永顺城作为观山城的附庸,这也是南宫惟的份内之事。
南宫惟,南宫诚的父亲,四十有六,当打之龄,南宫惟还有个大儿子,名为南宫诘,比南宫诚大三岁,已是南宫惟的得力助手,南宫惟的兄弟也较多,侄子也不少,南宫家很强。
南宫惟的外表有点像个儒雅的书生,但他的“青锋剑法”却如秋雨般悱恻销魂,剑如行电,意透剑锋,他是个剑道高手。
南宫惟特别稳重,稳到一丁点儿险都不会冒,不是十拿九稳之事,他绝不会出手,收到南宫诚的来信,却仍然要派出南宫谅,南宫惟不允许自己犯错。
宋眼很喜欢南宫惟,或者说宋眼很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并加以学习,但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此可用天赋二字来表达,灵魂之中刻入的东西,无法通过学习所得。
宋眼见到南宫惟之时,他的探马已将永顺城之事作过汇报,虽然不甚关心,但事情必须知道。
南宫惟故意现在才来,也是专门等宋眼先知道真相,免得解释来、怀疑去,浪费大家的时间。
“王爷,洛家与谈家相争,最终未闹出大乱子,着实是一桩幸事,两家最终通过谈判签下文约,洛家占据城主之位,谈家获得永顺城一块发展之地。”
宋眼对这些已知的东西不关心,一座小城的城主之位而已,每年的税收上缴及时即可,他关心的是,这两家为何要去争?
“洛家在灵绎城,谈家在你观山城,本王不明白,他两家为何要去那偏僻之小城,南宫城主可能为本王解惑?”
南宫惟恭而有礼道:
“回王爷,居安思危而已。”
“危?何解?”
南宫惟继续彬彬有礼道:
“王爷,对于洛家,我不甚了解,至于谈家之近况,我较为清楚,观山城世家较多,竞争过于激烈,你不争,不代表别家不想争,家族不断壮大,所需资源要的越来越多,争是必然之规律,谈家比较随遇而安,不想陷入长久的争斗之中,以此,唯有另寻他处。”
“莫非洛家亦是如此?”
“王爷,对于洛家,我有所耳闻,但传闻而已,无法证实真假,如此,属下不敢说。”
“南宫城主,咱俩是闲聊,并非正式说话,尽管畅所欲言,此处无上下级,只有两位朋友,南宫兄,请讲。”
“谢王爷,属下听说,洛家在灵绎城内的店铺地皮已被强买走不少,而洛家并无出色之俊才,选择前往永顺城,是洛家得以存活延续之途,无奈之选。”
宋眼点点头道:
“确实如此,洛央曾找过我,但洛家无可用之英才,我若收之,该如何向其他世家交待?我虽惋惜,然一碗水必须端平,否则落下个自身不正之下场,声誉定会荡然无存。”
“王爷英明,历史长河之中,不进则退,靠照料而活必不是长久之计,唯有世家本族,不断挖掘与培养出人才,家族方能留芳后世,优胜劣汰乃人间规则,以此国家方能愈加强大。”
宋眼感慨万千道:
“说得好,南宫兄见解独到,盘石桑苞,处之泰然,难怪南宫家会越来越强大,我应当多向南宫兄学习,四平八稳,安若泰山,我之师也。”
“王爷言重,我之观念曾为人所诟病,我也不知是对或是错,然而,我会依遵本心而行,一家一族之强大,真有用否?我不赞成,我希望全天下之世家,在竞争中去思考,去壮大,不能坐享其成,当为子孙后代着想,此后代不见得就是本家本族之后代,而应该是大宋国之后代,由此,我大宋岂有不强之理?”
宋眼肃然起敬,握住南宫惟的双手,万分激动道:
“南宫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兄之胸襟,恢廓大度,幕天席地,兄之于我,犹如璀璨之星空,令人仰望啊!”
南宫惟急忙躬身叩首道:
“王爷万万不能如此说话,属下实在当不得,王爷过谦了呀!”
宋眼重新坐下,笑呵呵的随口道:
“南宫兄,观山城若有何困难,望你及时来找我,我定会倾心竭力为兄解忧排难,不知可有其他势力,前去对你骚扰?”
“有,'青时良夜'掌柜司马涉,曾找过属下,他欲在观山城开青楼,并送干股给我,但我南宫家不碰青楼与赌坊,以此为由,我便给予拒绝,其他倒无人寻找于我。”
宋眼皱眉问道:
“此乃何时之事?”
“并无多久,约十数日前,不过司马掌柜后来并未来找过我,我觉得不是大事,所以未报于王爷,今日王爷问起,我方想起此事,请王爷责罚。”
宋眼和颜悦色道:
“这话从何说起,别人找你,反而你受责罚?岂不滑天下之大稽,若说罚,也是该罚他司马涉才是,我定会警告于他,免得南宫兄深受其扰。”
南宫惟并未在王府过多滞留,他告别宋眼,出得王府之后,自己方才察觉背心已湿透,想想宋眼从容淡定的状态,南宫惟自愧不如。
宋眼的表面的确泰然自若,气定神闲,但他内心极为波澜壮阔,此起彼伏。
秋雨蒙蒙,愿它能洗去心头的忧愁,宋眼重新来到古树之下,深深吸上几口清新的空气,让自己平心静气。
今日之雨,断送一年残暑。
自此,秋,优雅的将人间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