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片刻,裴岸继续说道,“一来,估摸是卖个好,毕竟我差你鞍前马后,也算是于他有恩,所以,他昨儿得了个信儿,不日之后,金拂云会陪同宏安郡主、金七,一同入京,给安王爷奔丧。”
一听这话,临山身形微怔。
“金家回去……,拢共也就没几日。”
裴岸面上稍显阴沉,“此番再来,还带着多年不入京的宏安郡主,到时宏安郡主定不会住在郊野别苑,而是坊市这边的郡主别院,恐怕……,热闹得很。”
临山拱手,“四公子您放心就是,今儿得了这信,来日我就带着临溪和两个兄弟,往城门口候着,这回定不会落了空,倒是要瞧瞧金大姑娘还有何等的能耐。”
“小心行事,父亲也快回来了,等他老人家进门,我去讨个主意。总之,这次金拂云归来,未必会去抓着我们两口子不放,恐怕……,图谋旁事。”
临山轻哼,“反正四公子您放心,我定然会盯着她们母女二人,不为难您与少夫人也就罢了,如若真是再起歹意,上次坠河之事,定然还会重演。”
“这些事儿你多操心,我与你说来,担忧的是大将军与他这唯一的女儿达成了协定,互相妥协之余,若真要与我夫妻为敌,那不容轻视。 ”
与临山交代之后,外头阿鲁也追了过来,看到踏出燕来堂的四公子,略有些惊奇,“四公子,小的沿途寻您,都不曾见到。”
到府上一问,得了,四公子回来了。
“寻我作甚,少夫人找我?”
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宋观舟久候他不回,心生担忧,阿鲁摇头,“天下冷雨,小的并喊着刘二哥驾车去接您,到那里,官邸差役说您早些打马归来……”
可一路上也不曾见到裴岸。
“无碍。”
裴岸迈步往韶华苑走去,问了阿鲁,“少夫人还在做事儿?”
阿鲁摇头,“小的还曾到韶华苑,就遇到大少夫人跟前的兰香姐姐,她说见到您往燕来堂这边走了。”
临山跟在身后,倒是如实说来。
“四公子,少夫人做事认真,前头时候都还在跟萧五公子说事儿,听得忍冬说来,似是在对账——”
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许凌白几次从书房出来,摇头晃脑,惹得丫鬟婆子们失笑,许淩俏略有些担忧,“可是又吵起来了?”
“只是争执。”
许凌白差使丫鬟们取来热水,洗了把脸,站在房檐下,连连失笑,许淩俏立在旁侧,“真不打紧?”
“放心吧,一日里争执多次,常有的事儿。”
他活动手脚,舒展筋骨,不多时,忍冬也耐不住,提裙走了出来,许淩俏见状,招她到跟前,“好姐姐,吃口热茶,大哥都耐不住,早些出来了,亏得姐姐还在里头。”
忍冬谢过许淩俏,满脸含笑,“我本是要帮衬少夫人几句,可瞧着五公子艰难,又不忍心,少夫人见状,撵了我出来。”
虽说是撵,实则是让她也出来透透气。
许淩俏哑然失笑,挽着忍冬落座花架子下头,“这也是折腾了好几日,想着五公子即将归去,事儿能少些呢。”
忍冬摇头,“姑娘,就是五公子要回去,少夫人才不容得他歇息,抓着连连核对,毕竟是萧家的账目,咱们好些梳理出来,按少夫人的话来说,不合乎逻辑,只得请五公子做个讲解。”
许淩俏听来,满脸同情。
“上次见着五公子,还觉得脾气嚣张,这会子同观舟坐一处儿,我竟是觉得五公子脾气好了不少。”
那是自然。
忍冬指着书房门,连连叹气,“五公子此番前来,带着四个账房先生,每每与奴对账时,还能松口气,可真与少夫人盘账时,哪个不是被问得哑口无言……”
许凌白立在旁侧,深呼吸一口下过雨的空气,顿觉筋骨通透,舒服不少。
听得这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何老先生与我对账,小心谨慎,就我而言,觉得老先生做得不错,可到了观舟跟前,三五个问题砸下来,老先生大张其口,吐不出半个字,我瞧着都有些可怜。”
三人说笑时,书房门又打开来,走出两个萧苍带来的账房先生。
见其摇头叹气的态势,也知出来避难。
忍冬赶紧上前招呼,二人走到跟前,与许凌白许淩俏见礼之后,喊了木二木三来,“劳驾二位小哥,先行送我们回屋,五公子说今儿到此为止。”
许凌白见状,往屋里走去。
不多时,许淩俏与忍冬听得三人的争执声,其中许凌白的稍显羸弱,大多是,“观舟,消消气,此处的账目,还请五公子好生想一下。”
萧苍眼神不好,全凭脑子。
连日里不分白昼的应付宋观舟各种问题,他脑子这会儿都是木头疙瘩了,可宋观舟也没办法,你让我盘,我总不能凭着主观意志来盘吧。
那个苗圃,这个茶园,三个城里的六家粮油店……
说不清楚,宋观舟的脑子过不去,她指着两摞笔记,嗓子都快冒烟了,“快些想,萧苍,你也看到只盘出来两个大类,就这么多疑问,你不给我说清楚,我难以给你出个文书。”
萧苍捂着脑袋,“让我死吧!”
许凌白噗嗤乐了,“五郎,不如再延后三五日离京。”
萧苍闻声,猛地抬头,一颗稚气未脱的呆滞脸上全是拒绝,“不不不!我要回去——”
宋观舟丢了账册,落到书案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萧苍,听表哥的话,再延三五日,这事儿你交代我做了,若不配合,我哪里能给你靠谱的东西?”
萧苍唇边全是苦涩,“姑奶奶,我也想配合你赶紧完事儿,可江州事儿多,若不是你差四表哥送信来,我哪里能得空往京城走一趟——”
他双手重重一抹脸,“容我歇会儿,今晚再熬吧。”
宋观舟:……这才哪到哪?
欲要再说,萧苍扶着另外一个账房先生跌跌撞撞出了门,宋观舟立在桌案跟前,满脸疑惑,看向许凌白。
“……我这般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