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当了无怨阁阁主仍不乏闲暇之时,于是他一思索,决定给自己建一大墓
首先需风水宝地,季风不歇且强。
其次地处偏僻,四季景色优美。
最后需距此远,不再回首相思。
云南的断崖谷去看了,不行。长白山也去看了,有先来的了,不行,昆仑山有人了,也不行。出塞也看了许多处地方,都不合意。不过出暴,塞时顺便看了眼那副天山白玉材质,刻有八千里山河,可让尸身千年不腐的奇棺,却遇一算故却不故之人——庄北冥。
白清与庄北冥并不相识,倒匆匆见过几面。白清之所以知道庄北冥,全是因不能让人省心的秋唯落。
也不知道秋唯落怎就信了庄北冥的话,觉得多喝兽奶就能长高,因此还与庄北冥情同手足。结果秋唯落十六岁时才知喝兽奶根本就是无用之功,气到与庄北冥割袍断义,绝食闭门不出。
若不是白清一脚踹开秋唯落的房门,已绝食五日魂都飘出一半的秋唯落怕是要与世长辞了。当白清把丹药塞进秋唯落嘴中时,秋唯落又神智回归哭喊着要抱住白清痛哭,但因白清眼神太可怕只能投向师姐清宁的怀抱。
结果秋唯落哭得稀里哗啦后免不了清宁的一顿骂,因他哭脏了清宁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
后来白清也是听池玖忆说经过一段相见恨见、相知恨知的时间后,秋唯落又与庄北冥和好了。毕竟要哭不敢在池玖忆面前哭,大师兄云深又常不在,江星垂也只会说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哭有何用,又怕哭脏清宁的裙子,更不敢在白清面前哭。秋唯落左右就那么几个知交,所以只能与庄北冥和好到他怀抱哭喊了。
如今,白清莫名品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像他无聊喝酒时池玖忆将白鹭、白鹤、白鹳 都打发走了,再独自出现于他目光中,笑吟吟陪他月下饮酒。
白清只是想瞧一瞧那副奇棺,庄北却冥是需要那副奇棺。
提袍上前越过庄北冥,白清伸出指尖轻点了那副奇棺一下,一阵玲玲声响起,白清慢慢道:
“我附着了法力在其上,至少可保尸身四千年不腐。”
转身面对一脸警惕的庄北冥,白清提袍越过他,还不忘说:“无论如何,亡人已逝,活着的不如带着他们的念想往前奔去。”
庄北冥却道:“他才说喜欢我了,我怎么往前。”
白清一步未停,径直出了山洞。
冥顽不灵、疯狂执着、痴恋沉陷、不可自拔。冥北冥这性子,可真像某人呀。
白清最后选好了墓址,距南山约四千里,地处三山交界之中,还有飞流直下三千里的瀑布,长风年年不休。
于是白清手一挥,风灵千万,笔一握,滴墨成人,指挥着风灵、墨人便开始凿山了。白清设想得很美好,凿空三座大山作墓,以瀑布为帘,再制一石门立于瀑布后。
可白清没想到大山土质过松,只能向地下挖,才挖十来尺时竟挖到一地穴,又不慎打通一条地下河,才建好墓壁的墓被水淹了一半。
远在无怨阁为历任阁主画像上香的白清一闻此事一时恼怒,上好了香立刻来到尚未建好的墓中,亲自操控风灵、墨人建墓。
被水淹了一半就构建水墓,打通了地穴就扩大规模,也以地穴为墓。凿了一半的三座大山也不能空而弃之,瀑布后立巨门,巨门之后便为伪墓,一进伪墓便入绝境。
白清把自己的真墓建于水下,将几乎所有与池玖忆有关的物品做为陪葬品,扔在了水墓之中。伪墓要伪得难分真假,壁画、陪葬品、棺椁都少不了,且假不得。壁画九色亲手所画。棺椁是朱獳亲力亲为所雕刻出的。
两副棺椁,一大一小。小的自是伪墓中做样子的,但也是用玖制成,刻有祥云纹、莲花纹、云雷纹、羽纹,棺盖上还有白清让朱獳刻的三行字,用的是小篆,棺内是白清丹书之阵法,开棺即开启阵法。
大的棺椁可容双人,以冰玉为棺,棺外刻祥云纹、云雷纹、羽纹、饕餮纹、环带纹、水纹、青莲纹、团花纹。七千里长风山河不了,枝枝杏花也要雕刻上。棺盖上刻二十八星宿,棺盖内则为参宿星系。棺顶为棋枰,是连池玖忆都解不开的死局。冰玉棺棺身还要挂有风铃、小型六角官灯,棺底则为血红似灯又似一“冥”字的符文。棺内金色符文隐隐流动,繁缛难懂,银蓝色花纹若隐若现。
最后,哪怕让风灵、墨人、傀儡日夜不歇地建墓,也耗时近一年才成。原先设想长不过五十来丈,深仅二十丈吧,可建成后才发觉貌似规模过大了。
白清根本没想要长五百丈,深两百余丈啊(算一下,一丈约等于3.33米,五百丈就是约等于1665米,两百余丈就算两百丈吧,那么也就是说大约深666米)。
可事已至此,白清只能将错就错了。大就大吧,世人传成什么样又与他何关?
当瀑布后的石门重重闭上后,白清让虎蛟沉入潭底为他守墓。
虎蛟是白清用珅雕刻出的,令它与镇山三巨傀共同守墓,除他外任何人不可入墓。
违者,当杀!
事了拂衣去,白清又踏上回南山之路。
可白清没料到那些些人竟还不肯罢休,居然企图围剿他。
“白不染,你奴役大量劳工耗费大量财力来修建你的地宫,其罪罄竹难书!”
风灵、墨人、傀儡的运转全靠白清一人的灵力支撑,从开始至完工全未奴役过一人,可他们信吗?
“白不染,你欺师叛祖、祸害苍生,残害同门与尊师,该当何罪?!应杀!”
可笑,若无白清,这人间都将覆灭。
“白不染,你敛财伤民,妄为风术老祖!”
可白清从未自称用过“风术老祖”这个称呼,是他人所加罢了。
“白不染,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曾加害过池玖忆?”
白清闻此言倒有些反应了,一身白衣的他歪首,半单纯半绝情问:
“池玖忆曾试图强吻我,于是我伸手撕开了他的胸膛,捏住了他的心脏,这可算加害?”
“一派胡言!你、你和池玖忆怎可是分桃之恋?!他是你恩师,你怎就忍心…”
白清冷冷打断道:“我从来自称过我是池玖忆门下的弟子,任何人都休想管我。”
风要自由,任何人都管控不得。
于是,白清被冠上了忘恩负义、白眼狼等之名,那些百家千门一有了借口便动起手来。
白清早该想到的,人总是擅长歪曲事实、胡编乱造他们相信的谎言,被戳破了还要尖叫仇视装出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样。
他们说:“池玖忆本是要拯救天下的的圣人,全怪你蛊惑谋害了他,你弑师有罪!”
他们又说:“你残害同门,敛财伤民大兴土木修建陵墓,占山为己作王,你便是有罪!”
他们还说:“你祸害一方,罪不可恕!你偷练秘籍,得道修为猛进后堕落恶人,罪当万死!你罪名难列,是为罪人!”
任何莫须有的罪名全加于白清身上,紧盯白清不放的是那贪婪的目光。
那一日,自清额前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眸,那双琥珀黄的秋色眼眸,凝集了肃杀萧瑟之意,仿佛有了死亡前的孤寂。
两百二十一人,白清杀了两百二十一人,也渡了两百二十一人。
渡完,白清的长发尽数变白。一身血衣三千白发,立于死寂肃杀枯败之林处,美得易脆、易散。
世间好物不坚固,彩云易碎琉璃脆。
白清提着血衣上了南山的三千珷玞长阶,行至中途蓦然回道,江水悠悠不绝,几十余年前如此,如今仍是未改。
向北眺望,眺望曾经何处归来山的方向,能望得见什么吗?
什么都望不见了,七十里外再无何处归来山。
他倒在了三千长阶上,血衣沉重,白发披散,半垂的眼眸中是枯败之色。
“池玖忆,你在哪。”
我讨厌你,不爱你了,池玖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