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想多说,他也想像顾翎昭展示,看,我也是有进步的,不再像从前那般一翻书就打瞌睡,他也可以将摞得山高的古籍古书全部读完吃透。
他纵然没有乔沛的医术,可如今也有了帮她缓解痛苦的能力。
他在尽全力弥补不足,弥补过去所犯的错误……
然而叶暻更加清楚,他在顾翎昭面前早就没了邀功求赏的资格。她对他没有要求,更没有期待,他们二人的关系相较于陌生人更加脆弱,想要维护这一时的和谐,就必须小心再小心,不可多说一句错话。
“这一次,谢谢你了,还有你的剑,虽然没借上它的圣威,但它确是一把好武器。”
“是我思虑不周,留下的人手不够用……”
顾翎昭轻声道:“我们已经考虑得够周全了,谁能想到对面杀心如此之重,能凑齐三大杀手组织,这种情形,派再多人手,也是不好抵挡的……对了,你们的战况如何?”
“天承岭已经攻下了,表哥在那边收拾残局,只是岭南王被人救走了,没有抓到。”
“这么说,泾阳彻底安全了?”
叶暻耐心道:“之后就看东安如何反应了,他们若还有起战之心,那天承岭便是新的战场,若无力举兵再战,也就只能认下这一局。”
“这可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岭南王被救回去,对他也不见得是好结果。”
“他们把战场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会些阴谋诡计、施些阴沟里玩弄人心的法子便可运筹帷幄,哼,数千数万人的性命,岂是那么容易操控的。”
叶暻把顾翎昭的小脸擦拭干净,起身又去倒了一杯白水,仔细递她手里:“这水放得凉了,先漱漱口,我让人再去烧些热水。”
“哦......”顾翎昭含了口水,浅浅漱了漱嘴里的血腥味,看到叶暻站起来出了门,便立刻放下杯,吐掉水。
她微微拨开手上的珊瑚串,半遮半掩地瞄向手腕上的印记,然而许是这房里的烛火不够明亮,那条红线在她眼中很不明显,需眯眼用力去瞧,才能看清轮廓。
右手突然被拽走,电光火石间,手串也被人撸了去......
顾翎昭双眼瞪大,险些惊呼出声,而叶暻反倒像没事人一样,将头凑过来,仔细盯着那条红线看了又看,自顾自地道:“似乎是缩短了一点点。”
“......”顾翎昭像是见了鬼一样,眼神发直的看着叶暻。
“你体内混乱的气息,刚刚只是暂时压制,短期动用内力时仍是会十分痛苦,稍后我再帮你把真气梳理一番,反噬之苦应该就能彻底消除......没准这条红线还能再短些。”
顾翎昭深呼吸了两个来回,脑海中也记起了庆功宴夜里发生的事情......
叶暻应该就是那时看到的吧。
顾翎昭一颗心高高提起,又很快放下,她没有遮掩隐瞒的必要,他本也知晓这一情况。他越是去了解枯骨杀,就越该清楚,古往至今,没有任何修习枯骨杀的人能得到善终......
“我刚刚试了试,内力运转虽有些滞缓,却也能够忍受,日后我回去自己调息即可,不麻烦你了。”顾翎昭抽回手,又趁叶暻不注意从他手里抢回了手串,侧身下榻就朝房门而走。
“昭昭!”叶暻快步挡在她身前“这样不行,你体内真气不畅,日后会是大隐患,怎能说走就走,敷衍自己呢?”
顾翎昭心平气和道:“你刚刚为我散了许多内力,我真的很感激,按照这红线的走法,我的寿命已不足一个月......敷衍不敷衍都是同样的结果,何必白费力气?再说,你的内力也非用之不竭,万一调用过度反伤根本,岂非得不偿失?”
“......一定要计较得这么清楚吗?”
顾翎昭看着叶暻泛红的眼圈,心中甚是迷茫,语气也掺杂了几分复杂“权衡利弊,不是人之常情嘛,我只是不想......”
叶暻的凤眸被泪意氤氲,犹如川水碎冰,一颗泪滴落下,就让顾翎昭噤了声。
眼前的叶暻其实比她还要狼狈,他的铠甲未卸,上面血迹与尘土混杂交织,是这一路疾奔而归的印证......房间里安静了良久,最终她迟疑地开了口:“今天太晚了,我夜里不催动内力,明天你再帮我调息也是一样的。”
叶暻应得干脆:“我明日去你房中。”
顾翎昭皱皱眉,也只能闭眼点了点头。
“好,那你走吧。”
顾翎昭本想客气一句,劝他早些休息。可转念一想,当下事务繁多,件件容不得怠慢,何时休息,只怕他自己也做不得主。
“告辞。”
顾翎昭出了门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答应叶暻呀?她怎么能向他妥协呢?
“枯骨杀不会反噬到我的脑子吧......”
顾翎昭纠结了五官都扭曲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像是得了一种看到叶暻就会头疼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