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彪被打得爹妈都认不出。
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二当家还觉得不解气,问大当家怎么办?要不要送回去?
大当家气呼呼道:“这样的畜生,送回去也是祸害人!把他关起来,一日送两餐稀粥养着。”
二当家不解,“大当家,合着咱们还要把他养在寨子里头?可这人不老实,养好伤也干不了活吧?瞧着还来气。”
殊不知,大当家说:“谁说要养着他,等他伤养好了,再揍一顿,揍个半死扔到深山里头,让他自生自灭!”
屋里头一片寂静……
要说狠,还是大当家的狠呐。
这深山里头全是豺狼虎豹,揍得血肉模糊扔过去,可不就没命了么。
可转念一想,这人着实可恶,之前送到山寨里头的姑娘大多被他欺负过,这样对他算是便宜他了。
谁能想到,一群名声臭到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山匪,竟是一帮侠肝义胆之人。
他们中有交不起赋税,被逼上山的。
也有两军交战后遭奸人诬陷,被朝廷通缉的罪犯。
还有那闹了饥荒,无饭可吃的人。
……
每个人的来历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想活命。
黑虎寨建寨子几十载,收留了太多无处可归的可怜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在寨子里建房子,开垦菜地,打猎为生。
可战乱、天灾、人祸,这些事时有发生。
寨子里的老人和小孩也越来越多,数量远远超过了年轻的汉子。
为了养这些人,大当家不得不带着兄弟们下山打劫。
他们打劫也是有原则的,只打劫贪官和富商。
这些被打劫的人大多喜欢息事宁人,瞧见山匪便主动破财免灾。
山匪们也不贪,别人主动掏钱了,便放他们过去。
甚至有些商人途经此处,遇到豺狼虎豹什么的,黑虎寨的人还会替他们赶走。
日子久了,山匪们反倒和一些商户混熟了。
见面了还能和和气气的客套上两句。
山匪打了猎不方便拿出去卖,都是这些商户帮着去跑的。
并不像城里、镇里传的那样,说这些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就连当初那些被流放的官家小姐,来了这黑风寨之后,也没再想着要逃出去。
她们在这里,得到应有的尊重,过上了安逸的日子,最后和山匪成了家,然后生了孩子,也变成了山匪婆子。
除去抢劫一项,黑虎寨算得上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村寨。
大当家也只有一个愿望:让寨子里的人能吃饱饭。
……
翌日。
蒋文昭一行人醒来,便再也没有见过王大彪。
屠衙役是二把手,放慢脚程好几日都不见王大彪回来,他便被动当上了一把手,带着一行人继续赶路。
王大彪那个狗腿子姓张,从前仗着王大彪的名头狐假虎威,整日不给屠衙役好脸色看,还变着法欺负新人。
今个儿倒是怂了,跟个小鸡仔似的,什么都听屠衙役的。
实则没了王大彪,屠姜张三人也轻松不少。
路上也没必要伺候那大爷。
对于蒋家人而言,这亦是一件好事。
他们后半程路,几乎走得顺通无阻。
路遇小客栈,屠衙役还偶尔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再加上白岚时常派人给他们送东西,日子倒也还算过得去。
眼瞅着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便过去一个多月。
这天夜里,屠衙役看着远处凹陷下去的星星点点灯火。
指着那处对蒋文昭说:“快了快了,按照这个脚程,最多还有七日,你们就能到地方了。”
蒋文昭顺势看过去,悠悠道:“那处灯火通明,看样子也并不是很荒凉呀。”
屠衙役却笑了。
笑里还带着些许苦涩,谁说这处荒凉了?
这地方,不过是艰苦罢了……
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一家子,也算是幸运,路上还有人一直看顾着,等到了地儿,把你们移交给地方衙门,我三人便要启程回京了。
届时,我们也帮不到你们什么了,做好心理准备,这地方……不太好待,少说话多做事。”
闻言,蒋文昭便知此地的凶险。
至于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等着他们,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
只郑重的拱手,朝屠衙役和姜衙役致谢。
这一路走来,这两人没少照顾他们。
大概因为相处一个多月,两路不同身份立场的人,也生出一份情谊来。
屠衙役掏出一个酒壶,说算是给他们送行了吧。
蒋文昭勾唇一笑,这怎么说的要送他们去死了似的?
他不爱听,但他确实馋酒,接过来就嘬了一口。
这一夜,队伍里的男人,除了烨哥儿,都抿上了一两口小酒。
顿时大伙都觉得身上有劲儿了。
七日后,蒋家一行人入了南临城。
屠衙役将一干人移交后,带着官文和其余二人跟他们道了别,这便匆匆离开了。
早在抄家前,盛氏就给自己的弟弟去了信。
他弟弟一家住在离南疆边关最近的镇子上,也属于南临城管辖范围,但相距有七十来里路。
也不知为何,今日他们并没有瞧见一个盛家人。
盛氏难免有些失望,蒋文昭只能劝她。
“母亲,这相隔七八十里路,并且我们还提前好几日到达了南临城,舅舅定是没算准这日子。”
想来也是,盛氏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但她心里也怕。
这些年,蒋家与盛家联系甚少。
盛氏活了这把年纪,见过太多、听过太多人家落难,亲戚落井下石的事。
她生怕自己的亲弟弟,也会这般对她这个老太婆。
想着想着,盛氏便累了。
蒋文昭瞧着盛氏这样,观察了一阵接管他们的官差。
瞅着有一位面善的,便凑上去,恭恭敬敬的问:“官爷,可否先带我们去住在地方,家父家母身子不好,需要……”
“啪~”
蒋文昭话还没说完,那看似和善的官差突然变了脸,一鞭子便朝着蒋文昭的脸打过来。
“你们这些该死的罪人,也不看自己身份,还敢提要求?都给我老实点儿。”
说着,那官差又给了蒋文昭一鞭子。
蒋文昭背过身去,脸是护住了,但脊背上顿时血淋淋的两条。
这鞭子,带着倒刺。
两鞭子下去不伤骨,却能将人打得皮开肉绽。
这时,蒋文昭才理解了屠衙役说的那句话。
真正的苦,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