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江世宏打你?”童大锤一下就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刚才一直蹲在地上闷不吭声的男人,一下子蹦跳起来,跳到童婳前面。
只见女孩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下面,两边脸红肿不堪,柔嫩的肌肤被撑得菲薄,好像一碰就会破,看着都疼,更加上半边脸还有一道划痕,黄色的消毒液和血迹混在一起。
童大锤的双拳捏得咯咯响。
他因为平时跟童婳联系比较多,所以对江家的情况还算了解,知道那个养女其实是江世宏的私生女。
童大锤义气爆发,拉了童婳的手,“走!带哥去见他!哥帮你出头!”
欺负他的堂表妹,问过他意见了吗?
他们溪口村的人,哪容得了别人欺负!
这时候,其他几个童麻花、童面饼、童粽子……也纷纷发现了童婳脸上的伤,围着童婳看起来。
“谁打的?江世宏?江世宏不是你爸吗?”童麻花一脸不解。
童面饼年纪大些,是见过世面的,一拍脑袋,“我知道了,一定是童婳出来见我们,江世宏不让,所以就打她。”
猜得还挺准……童婳一脸愕然。
童红贵扔了烟蒂,从窗户跳了进来,双目看着童婳,“真是江世宏打的?”
童麻花想不通:“可童婳不是他亲女儿吗?他们这种文明人,也跟我们乡下人一样,用打打打来教育孩子。”
童粽子不服气,“打打打有什么不好?你成天骂人小野种,能解决问题吗?”
童麻花莫名:“他要解决什么问题?小野种只是来见我们而已,她犯什么法了?”
童面饼摸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有钱人天生就怕我们穷人。在他们眼里,我们一抹眼就可能变成强劫犯、杀人犯、绑匪,就算不变成强劫犯、杀人犯、绑匪,万一我们哪天钱不够了问他们借钱,他们也会很头痛的。”
童婳:“……”
倒也没料到二伯公这么有自知之明。
童粽子一脸骄傲,“原来有钱人天生怕我们啊,那我们真的是天生就很厉害!”
童面饼继续自己的思路:“所以江家既然把童婳带回去了,就不想让她再跟我们见面。要不然,他宁可打死她。”
童红贵很着急,“真是江世宏打的?”
童婳一摊手,“你说可能吗?上午庭审他在法院,又没跟我在一起。”
陈宫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了一句,“是她妈妈打的。”
童麻花一跺脚,有点不耐烦,“说这么多干什么?既然是有人打我们本家,不管他打的我们哪个小野种,走走走,我们去打回来!”
童麻花手放在童婳的肩膀上,把她往外推。
对此,别说陈宫了,连童婳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搞嘛?她和他们的架都还没打完,现在他们就要帮她出头了,认真的吗?
童红贵已经一马当先的先出门了。
童粽子也赶紧跟上,豪气干云,“一个女人还敢打我们本家的人?收拾她还不跟收拾弱鸡一样!”
童面饼想得比较多一点,“先打回来这一顿,顺便把她绑架了,让她写谅解书。”
童婳:“???”
他们的胳膊肘到底往哪里拐的?
不对,他们有胳膊肘吗?
他们难道忘记了在村里的时候,是怎么欺负她这个没爹的孩子?
“够了!”童婳甩开童大锤和童麻花,小小的脸上满是郁结,“我这打是替童红梅挨的!
……他们搞不搞得灵清,当初是童红梅把她从江家偷出来的。
……失去一个还不到满月的孩子,他们知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残忍吗?”
不论如何,刚开始的时候,罗美兰孩子被盗的痛苦是真实的。
即便童婳已经回到江家,她也感受不到孩子的回归,反而是永永远远地失去。
被一个粗鄙的仇人养大的女儿,还是她自己的女儿吗?
可能罗美兰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把账都算在了童婳身上,完完全全把童婳当成童红梅的替身,在童婳的身上发泄着失去孩子十六年的痛苦。
可童婳又何其无辜。
被盗也不是童婳愿意的,
被盗后,她过了十六年的穷苦生活,割猪草喂猪,下农田干活,被人耻笑野种……
好不容易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却被深深地嫌弃着。无论她怎么做,都无法得到母亲的喜欢,无论她怎么挣扎,也融入不了江家的生活。
哪怕她这一世,选择了跟母亲、跟父亲对着干,用仇恨来掩盖所有的期盼、失落、痛苦、绝望种种复杂的情感,却也不能否认,
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来自童红梅!
童婳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那里满是疼痛,好像所有的痛苦前世的今生的都被硬塞进了眼睛的血管,膨胀着。
她没有流泪,若再不抑制这些情绪,血管会被各种绝望撑爆,从而流出血来。
童大锤的脚步一顿,怔忡地看着堂表妹瘦小的肩膀颤抖着。
他只想着替她出头,却全然忘记了彼此的身份。
童婳根本也不是他的堂表妹啊,而是堂姑犯法偷来的孩子,是……受害者。
童大锤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撕扯着,满脸纠结和扭曲。
童婳在村里过着何等样的日子,他亲眼所见,即便是他极力地帮衬,可终究一个没文化的妇女带着一个孩子的日子是艰难的。
然而,童婳本不必经历这些,看看江家欢迎会的排场,来往的宾客个个光鲜亮丽、非富即贵,桌上的珍馐美馔,是在乡下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好东西。
再看看新闻报导中江家为童婳安排的房间,那么大、那么奢华,梦幻得如同公主的寝宫。
这些,才是童婳本来该享受的生活。
是童红梅把这样一个公主拖入地狱。
童大锤忽然觉得童红梅该死,确实应该被判死刑,(当然这个该判死刑,是童大锤情绪意义上的,不是真的让童红梅去死)
许是感受到童婳的痛苦,童红贵、童麻花、童面饼、童粽子等人也都停住了脚步,傻呆呆站着,一脸尴尬。
童婳猛地放开手,眼睛一瞪,指着童面饼他们,
“还有你们!你们以前是怎么欺负我的,难道你们都忘了吗?说我是小野种,偷我家田水,弄死我家的树!……现在还好意思说帮我出头,崩什么人设啊你们?要脸不要了!”
童红梅的堂哥童红贵:“……”
偷过田水的童粽子:“……”
老婆弄死人家树的童面饼:“…………”
尤其是整天骂童婳小野种的童麻花:“………………”
……
一时间,大伙儿个个惭愧,说不出话来。
夏日顶楼闷热的杂物间陷入诡异的沉寂,除了一个个额头冒汗,什么声音也没有,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