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陡然灵光一闪,身子一冷,突然感觉自己不应该和胡惟庸出来的。
“难道,胡相的意思就是要那样?”
胡惟庸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我和刘伯温关系怎么样?”
王太医还有些忌讳,胡惟庸让他直说。
“堪称仇敌。”
胡惟庸道:“皇上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不好吗?”
“那肯定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我带着太医去给他看病?”
胡惟庸道:“刘伯温心高气傲,当初就看不上义军,最近又因某些事情恶了皇上,但是他功劳太高不能直接杀,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法子,明白吗?”
王太医点点头:“胡相,我明白了。”
胡惟庸道:“你现在是太医院医官,完成这件事后,我让你当院判,在太医院中地位仅次于戴思恭。”
王太医说道:“胡相且放心,我明白了。”
太医院。
戴思恭刚刚回来,见王太医不见了问道:“人去哪儿了?”
“也不见有告假的文书,今儿不是他执勤。”
明朝的太医院制度非常完善,总计有一百五十多名太医。
每天其中一部要分到宫中各个地方执勤,若是宫中有贵人生病那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入宫拯治。
剩下的则是要在太医院内轮岗。
若要告假或者外出必须要有文书,否则的话关键时候找不到人,若因此伤了宫里人的性命,太医是要赔命的。
“大人,王太医跟着胡相去诚意伯家里了。”
戴思恭原本没当成回事,只是出于职责问了一下,如果私自脱岗将他叫回来走流程问罪惩罚就是,可听到他和胡惟庸去刘伯温家里了,顿时留了个心眼。
“胡惟庸带着太医去刘伯温家里?”
“谁的意思?”
“皇上的口谕!”
让胡惟庸带着太医去刘伯温家里?
戴思恭微微蹙眉,他本能的感觉到这里面有事,但是又想不明白,最后决定知会太子一声。
因为戴思恭是朱震亨的弟子,朱震亨,丹溪人。
丹溪,也就是现在的义乌。
朱震亨和刘伯温是好友,现在胡惟庸带着太医去看刘伯温,戴思恭总感觉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们在这里忙着,我出去一趟。”
“是!”
诚意伯府。
刘伯温躺在床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还放着冰袋。
胡惟庸带着王太医走了进来,看到面色蜡黄,形容枯槁的他诧异问道:“就几天没见而已,伯温兄怎么就变这样了呢?”
刘涟并没有说实话:“我也不知为何,父亲的病突然加重了。”
胡惟庸赶忙让太医治疗。
王太医还是有些本事的,很快刘伯温便醒来了。
“胡相?”
“你来了啊!”
胡惟庸道:“伯温兄似乎并不奇怪。”
刘伯温点点头,“我早就想到了。”
胡惟庸道:“还真是神机妙算,皇上听说你病了,今儿特意差我带着太医前来看看你到底病的怎么样。”
刘伯温挣扎起床,刘涟赶忙上前搀扶帮他跪下。
“老臣...多谢皇上关心。”
王太医把脉之后心中明白,他果然肝肾两虚,落笔开方子时稍稍一顿,最后还是按照胡惟庸所说加上了补气的药。
“太医,怎么样呢?”
“胡相,诚意伯感染了风寒,还有一些陈年的老病,再加上年岁大了,要治愈恐怕并不简单。”
“我先开个方子,按照此方抓药吧。”
胡惟庸看了一眼方子,他不太懂药理,于是掩藏目光看了眼王太医。
王太医缓缓点头,胡惟庸这才放下心来。
“皇上有旨,好好吃药。”
刘伯温跪着的身子猛地一晃,脸色骤然间无比煞白。
“微臣...遵旨。”
胡惟庸深深的看了刘伯温一眼,竟然和他拉起家常来。
“当年打下浙东之后,孙炎奉命将浙东四学士请来,刘基,宋濂,叶琛,章溢。”
“叶琛战死,章溢洪武初年病死,就剩下宋濂和你了,伯温兄。”
“是啊!”
胡惟庸搀扶着他睡下,就好似多年的好友一样,刘伯温也非常感慨。
“胡相,知道当初孙炎怎么请我们的吗?”
“他扔了一把刀过来,要么跟他走,要么跟阎王走,让我选一个。”
“哈哈哈,我只能跟他走啊!”
“当时我还说,这是哪儿来的粗人啊,有这样的粗人手下上位能好的了吗?”
“后来,我还真就和孙炎成了好友,他也是个妙人。”
“只是可惜,战死在处州了。”
胡惟庸道:“伯温啊,其实我很佩服你。”
“有些话,你明知道说出来要得罪人却还是说了。”
“换我我就做不到!”
刘伯温看了他一眼:“胡相,知道我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胡惟庸好奇问道:“怎么评价的?”
刘伯温故意抻了他一把,“当初李善长罢相的时候皇上问我,谁适合当丞相啊。”
“他一共提了三个人,汪广洋,杨宪和你。”
胡惟庸反问道:“难道没有提你吗?”
刘伯温道:“提了,但只不过是玩笑话,我是御史大夫,你觉得皇上会让我当丞相吗?”
“那群淮西老兄弟,会让我当丞相吗?就算当上了,他们会拿我当丞相吗?”
“哈哈哈哈~”胡惟庸点点头,“也是。”
“我这个位子,就是淮西老兄弟扶上来的,所以我得顺着他们,有些话才不能说。”
“相比他们,我的根子还是有点浅,假如李相和我同时说了完全相反的两句话,他们绝对听李相的,不会听我的!”
刘伯温道:“不用在我面前装什么苦情,你暗中尝试摆脱李善长,也不止一两回了。”
“陈宁不就被你拉拢过去了吗?”
“还有唐胜宗他们。”
胡惟庸并未说话,没承认,但也没否定。
他是丞相,自然不愿意当李善长的应声虫。
刘伯温说道:“皇上问我,汪广洋适合当丞相吗?”
“我说他那个人性子软,让他逡巡守旧尚且不够,办事就更办不成了。”
胡惟庸评价说道:“一针见血!”
“皇上又问我,杨宪怎么样呢?”
“我说,他性子太傲,名为丞相,恐怕最后会把自己干的孤立成一个人。”
胡惟庸道:“杨宪最后就是因为得罪人太多而死的。”
刘伯温道:“皇上问我,胡惟庸怎么样?”
“我说啊,你要让他拉车,他能把车给你拉沟里面去!”
听闻此言,胡惟庸一愣,万没想到刘伯温会这样评价自己。
因为不像杨宪和汪广洋,刘伯温都从性格方面的弱点直接给出了结果,评价他胡惟庸只是用了个比喻。
刘伯温道:“后来我才想明白,你能当上丞相就是因为我的这句话。”
“胡相,你得感谢我!”
胡惟庸不解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伯温躺在床上,将脑袋面向墙壁不打算再说话:“自己慢慢想吧。”
胡惟庸见此也起身离开:“记住,皇上有旨,好好吃药!”
“遵旨!”
临了,胡惟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刘伯温,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