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娘看着铺了满满一桌子的金银珠宝，傻眼了。
谁来救救自己，怎么饮了几杯酒，就这样了呢。
院中对立而站的大理寺官员和内监侍卫，也弥漫着尴尬至极的气氛。
谁能想到闻讯赶来搜查王府的大理寺官员和奉旨前来赏赐九王妃能一道步入王府的大门，九王爷不愧是九王爷，大大方方将两队人马迎了进去。
“下官见过九王爷，不知九王妃她……可醒了？”
大理寺丞王元宝一脸讨好的弯着腰，本身个子就不高，这么一弯腰在骆宸面前就显得更可怜了。
“王妃才醒，不过还请让宝公公先行，毕竟皇上身边缺不得公公的照料。”
“欸好说好说，老奴也不是第一次来九王府送赏赐了，王爷放心陪陪王大人，稍等老奴也陪着王大人一起，看个新鲜。”
宝禄笑眯眯的拱了拱手，不过那话却是让王元宝的腰又弯了几分，什么叫看个新鲜啊，合着搜王府跟逛大街似的，好玩呐？！
一个超品王爷，一个皇上跟前的太监总管，谁都得罪不起，可今天又不得不得罪，王元宝越想越觉得委屈，怎么就被派来干这么个差事呢。
宿醉的后遗症分很多种，黎秋娘对饮酒的反应比常人大的多，此刻头疼的眼睛都睁不开，仿佛脑子里有八百只大锤在敲打。
“娘娘，您还好吗？”
如意如画一左一右护着半起身的黎秋娘，放了蜂蜜的温水和微微热的帕子都准备好了。
熟悉的味道入喉，一路熨帖到了胃里，温热的帕子敷了敷额头，再擦拭脸颊脖子和双手，这么一套下来，黎秋娘才终于睁开了眼。
“下次再也不碰酒了。”
“娘娘您说什么？”
站的近的如画倒是听清了王妃的呢喃，抿唇笑了笑拍了拍一脸懵的如意，示意她外头来人了。
如意一脸了然的出去迎接来人，如画则迅速的给黎秋娘过了一遍王爷交代的事情。
在还未消化完如画那惊人的言语时，更惊人的东西就呈送到了自己眼前。
一字排开的金银珠宝，玉如意通草花，看都看不过来。
宝禄守礼的隔着缂丝屏风，瞧着里头隐隐绰绰的身形行了一礼，朗声道。
“圣上口谕，王妃无需起身。”
黎秋娘沉默的微微低头示意，内心暗暗叹了一声：我倒是想起身，可确实做不到啊。
“听闻九王妃有喜，朕心甚慰，特此嘉奖，望尔伉俪情深，多子多福，为我骆氏皇族开枝散叶。”
“谢…谢主隆恩，臣妇定当努力。”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如意如画一个跪在外头，一个陪着王妃跪在里面，都竭力忍着笑。
宝禄装作没看到任何异样的，说了几句吉祥话，领了几两如画递出来的喜银便出门去了。
“主子，这些一看就是新上恭的好东西，皇上还挺大方，总算不送压箱底的物件了。”
如意绕进里屋，扫了眼桌上的好东西，颇为欣慰的鼓了鼓掌。
黎秋娘惊讶于如意的大胆，但转念一想上次送来的那些东西，又觉得如意说的没错，这回是大方了许多。
上回那红布盖着的赏赐，实在是不能看，说起来都是名贵药材，可一看就是时间长且保管不当药性都损了的东西，做戏是真的不讲究。
这回也是做戏，倒舍得下血本了，骆宸的面子还真是大。
远在宫中不知自己又被加了个抠搜帽子的康宣帝，抖了抖酸涩的手臂。
“这宝禄传个旨意怎么这么慢，还没回来么？”
王元宝笑的脸都快僵掉了，宝公公才悠哉悠哉的带着内侍们到了前院。
“让王大人久等了。”
“不敢不敢。”
宝禄看着不停擦汗的王元宝，侧了侧身看向不苟言笑的骆宸。
“王妃才醒，老奴也不方便见，皇上的意思是既然王妃有孕，那这禁足也就不需要了。”
“烦请公公代本王谢过皇上。”
“好说好说，这可是皇家的大喜事啊，不过御医说王妃脉相不稳呐，可千万别受了刺激，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皇上雷霆一怒，可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哦，您说是不是啊，王大人？”
宝禄满脸的褶子因为笑容灿烂，显得更聚拢了些，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可被晾在一边如今又被强行拉进交流的王元宝，偏就从那细小的眼睛缝里看到了杀气。
“是是是，公公说的是，王妃有喜实乃我东岳一大幸事，下官自然是慎之又慎，阿对，慎之又慎。”
“哦？王大人说慎之又慎，王爷您看王大人真不愧是大理寺丞，国之栋梁啊。”
“确实。”
话里的机锋打完，该做的事儿还是得做，王元宝也不管满脑门的汗了，反正怎么擦都擦不掉。
“这个下官这便开始搜了哈。”
“请便，王大人细细的搜啊，切莫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方，只要不扰了王妃安胎，怎么搜都行。”
一只脚刚踏上台阶的王大人，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骆宸和宝禄对视了一眼，忍着笑慢慢跟在大理寺身后，往后院走去。
一行人左翻翻右找找，绕着栖霞苑努力的搜寻着所谓的证物，眼瞧着再这么绕下去都该绕第三圈了，王元宝顶着两人的视线艰难开口。
“这个……这个王爷啊，您看这到处都搜遍了，如今只剩下那一处，您看下官这今日这差事总得交差是不是，我……”
“王大人这是什么话，大理寺奉旨办案，该搜王府那必然就是得搜啊，本王自始至终都未曾阻挠大理寺办案过，您继续。”
“那宝公公……”
“王大人莫牵扯老奴，老奴不过是好奇大理寺国之栋梁平日里如何办差，顺道看个新鲜，您继续。”
王元宝真想仰天长啸一声，可是不能，只好憋着口气，带着一众手下礼貌且安静的进了栖霞苑。
有王元宝带头，后面跟着的人都自觉的撩起袍子，蹑手蹑脚做贼一般摸进栖霞苑。
每盆花都小心翼翼的端起来，细细查看，一片花瓣都不敢让它掉下去，每块石头怎么搬起来的，就怎么放下去，泥痕都不带变化一丝。
就这么查了三圈栖霞苑正屋以外的所有地方，依旧一无所获，王元宝这次想死的心都有了，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门扉，闭了闭眼，哑着嗓子说道。
“九王妃，下官大理寺丞王元宝，奉命彻查画舫一案，今有密信指认王府藏匿脏物，臣奉旨搜查，还望王妃勿怪。”
门内静默一息，便传来一孱弱女声。
“王大人请便。”
得了里头允准，王元宝也没敢真的大敕敕就进屋搜查，好在一早便准备了四名供职大理寺的妇人，如今进王妃内寝搜查的任务就只能交由她们四人了。
“千万千万不能惊动王妃的胎气，否则下场你们清楚。”
千叮咛万嘱咐之后，看着四名妇人进了屋，王元宝伸长了脖子等着里头的结果。
四名妇人进屋后一言不发，统一行了一礼便起身开始翻找，翻找的动静也是极为小心，直到相互都查了一遍毫无所获后，才齐齐看向躺在床上的黎秋娘。
“怎么，四位还想查本妃的床榻？”
沉默则意味着默认，不过四人也不蠢，还知道出去请示王大人。
都已经得罪到这份上了，王元宝也顾不得了，示意四人“务必友好”的将王妃请下榻再搜查，黎秋娘也极力配合，真就掀了被子在如意如画的搀扶下，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