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出身河东世家吕氏,河东郡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得河东者,几乎可得关中。
吕氏柔烟素有才名,是先帝钦点的皇子侧妃,若非徐白两家当初联手,恐怕如今的德妃就该是皇后了。
白珂向来不将后宫那些胭脂俗粉放在眼中,哪怕盛宠一时的张婧这个贤贵妃,也不如吕柔烟对自己的地位威胁之大。
从吕柔烟入皇子府时,白珂就处处提防她,终究还是难防她钻了空子,率先怀上子嗣。
初闻吕柔烟有身孕之时,白珂是失控的,可静下心来便知先手已失,唯有在其生产时一击即中,才能永绝后患。
白珂能想得明白的事情,吕柔烟自然也清楚,可惜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加之河东势力再强,也敌不过京中世家白家经营之深之久,一路惊心动魄到了生产之际,还是让白珂得了手,毁了根基再难有孕。
吕柔烟虽然名字取得柔弱,但听得婴儿啼哭的那一刻,本已昏死过去又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家送来的稳婆,其中一个更年轻力壮些的一棍子打晕了另一个年老些的。
这情景哪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看来是人为财死。
那一瞬间一个初为人母的潜力被彻底激发,根本来不及叫人进来帮忙,就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扑向了那面露凶光意图掐死婴儿的稳婆。
两人争斗之间,吕柔烟的腹部被狠狠一击,索性倒地前还是顺利的抱到了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就这么一番争斗,外头已经听到了响动,在试图破门,稳婆见再想出手已经没可能了,只能含恨自尽。
狠狠一刀割开了喉咙,鲜血汩汩流出,还睁着双眼死死盯着倒地的吕柔烟和她怀中的婴孩。
巧合的是德妃生产之期前,津县驻军疑似染了瘟疫。
为稳军心,当时还是皇子的骆容自请代圣上前去慰劳众将士,等到津县局面明朗,骆容回京时吕柔烟已经诞下一女,但身子也结结实实遭了大难,再难有孕。
皇子妃白氏前前后后在法泉寺斋戒祈福三月之久,自责未在府坐镇,骆容也不能过于苛责,那件事便这么轻轻揭过了。
若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任谁敢对自己的孩子下手,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吕柔烟能忍。
当时的局面根本斗不倒白家,那便只有装糊涂,忍下去。
为了女儿,更是为了自己和河东吕氏的名声。
谁让从有孕起,吕柔烟在衣食住行上就求骆容去请了特旨,方方面面皆由河东娘家所出,此间种种已然是打了皇室脸面,让当时的皇后颇有微词。
如若再将生产时的危机传扬出去,丢的更是吕家的脸,也是递给对家话柄。
身子伤了再难有生育,自然是难过的,可好在骆容对这第一个孩子格外疼宠,也算是替自己出了口恶气。
这般调节之下,月子里好歹是将身体养回来了些许,精神容色比刚入皇子府时更甚,一时间倒也风头无两。
骆容登基封各宫位份时,对吕柔烟最初的想法是封为四妃之首。
毕竟生育长女有功,且身体还因此受了损伤,也是身为新帝的自己对河东吕氏一族的安抚,可惜圣旨都已经写好就差用印时,吕柔烟带着小公主亲自来求见,只求四妃之末的封号。
其他妃子若是这般请辞,骆容只会觉得她是在作秀,但吕柔烟不会。
虽然不大乐意自己的好意被人婉拒,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还是懂的,德妃的封号倒也相称。
为了显示帝王的胸襟,虽然依言只赐封四妃之末,但吕柔烟所居宫殿却是先帝贵妃的萝华宫。
在后宫各宫各院的位置来看,除去凤栖宫离皇上的养心殿最近,第二近的就是萝华宫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受宠呢。
德妃一时间隐隐有了后宫第一妃的架势,但常因病自居萝华宫内,甚少外出。
德妃请病假,要么自己自生产后的老毛病犯了,要么就是小公主有个头疼脑热了,总让人无话可说。
白珂后续几次找茬,都碰了软钉子,让萝华宫给挡了回来。
不是没想过故技重施,可自生产后,吕柔烟对身边人的把控变态到了极致,连河东吕氏送来的人都一并回绝了,因此萝华宫成了铁桶一块,再难安插自己的人手。
眼前这个敢下自己脸面的大太监赵福全就是吕柔烟那个贱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别的本事没有,论戳人肺管子,赵福全是个中好手。
“赵福全,别以为你主子生了个公主了不起了,本宫才是后宫的主子,即便吕柔烟在这儿,还得给本宫做小伏低,你区区一个冷宫出身的下贱坯子竟敢拦阻本宫?!”
“哟~皇后娘娘哪儿的话呀,奴才哪敢跟德妃娘娘相提并论呐,还是皇上体恤娘娘照顾小公主辛苦,才交代奴才谁来也不准打搅,不然小的肯定立刻就为您通传了不是。”
“你……”
“算了潇若,回凤栖宫,本宫还犯不上和一个太监在这宫门口论高低,哼!”
冷冷看了眼跪下去的赵福全,白珂伸出手由潇若虚扶着进了软轿,凤栖宫的人马才缓缓离开萝华宫。
直到宫灯的光晕也渐渐看不清了,以赵福全为首的四名太监才直起身站了起来。
“这皇上未曾下令,您这般算不算假传圣旨啊?”
离赵福全最近的一名小太监担忧的小声问道。
“呵,这便怕了?”
“哪儿能啊,儿子这不是担心您么。”
被赵福全瞥了一眼的小太监只觉的头皮一紧,赶忙打着哈哈。
“这点胆子都没有,还怎么替德妃娘娘办事?!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事事都亲自下令,这底下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要会察言观色。没瞧见皇上今晚最爱喝的翡翠碧玉汤都只尝了两口么,这说明皇上心里烦着呢,这会儿顶着不让皇后娘娘来萝华宫打扰他,那就是我们这些奴才该做的。”
小太监连连点头,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可转念一想皇后离开前那个眼神,还是不自觉的搓了搓手臂。
“可若是皇后娘娘因此降罪……”
“她一个下不了蛋的鸡,空有个皇后名头罢了,德妃娘娘好歹有小公主傍身,如若皇后娘娘真怪罪下来,也有德妃娘娘出面保全,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