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
沈明时只觉心中像被雷电击中,将她陡然劈成了焦木。
什么叫不管孩子是谁的?
他这意思——他已经知道了?!
她心中紧张,视线更加不敢看向裴缄。
裴缄将她的小神情尽收眼底,淡笑一声,伸手抚了抚她头顶:
“行了,坐着休息吧。”
“一会儿本相将药给你端过来。”
沈明时心不在焉,但仍旧记着阿武的伤势:
“你得找大夫给阿武看伤换药。”
裴缄煎药的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启唇想要说什么,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哼道:“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吧。”
“有人照顾他。”
有人?
沈明时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阿武的房间。隐约能看见林念念走动的身影。
她顿时放了心,有念念在,阿武的伤势应该不用担心了。
只是裴缄会放念念进来,倒是叫她意外。
她看向裴缄:“念念何时来的?你叫人去请的吗?”没吓到林父林母吧?
当然最后一句话她没有问出来。
裴缄头也不抬:“本相叫她做什么?”
“是她自己早上跑过来,哭着闹着非要进来照顾你和你的未婚夫,本相看她实在急得很,就让她进来了。”
林念念的眼神,只肖瞟一眼就知晓她对那个阿武的情意。
他日行一善,很是乐意成全他们。
沈明时脸上闪过一抹讶异,裴缄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好说话一些。
她眼珠转了转,试探道:
“那我可以去看看他了吗?”
裴缄骤然抬起头,危险地眯了眯眼:
“你在挑战本相的耐性?”
“你敢去见他,本相立刻就将他碎尸万段,扔去乱葬岗喂狗。”
如果不是怕她伤心,日后跟他有隔阂,他早把人处理了。
小东西竟然还敢跟他提要求?!
没有良心。
沈明时:“……”
她又试探道:“那我不去见他,你就不会对他动手了吗?”
裴缄冷冷“嗯”了一声:“看你表现。”
“你若对本相好些,本相就对你的未婚夫好些,你若一定要同我置气,那你的未婚夫就命不久矣了。”
沈明时顿时松了口气,至少这样看来,只要她不去见阿武,裴缄就不会为难他。
顿了顿,她反应过来。
裴缄一口一个她的未婚夫,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她回身,扒着椅背歪头看他,蹙起细眉。
真的不是她感觉错了吗?
这个男人话里的醋意连她都感觉出来了。
难道是她太自恋了?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裴缄毫无征兆地抬起头看过来,撞上她的目光后微微一愣。
随即挑了下眉:“你方才……是在偷看本相?”
沈明时一顿,移开目光,坐正了身子:
“没有啊。”
“只是看你是不是将我的厨房点着了,烟气这么大。”
她边说,边将小桌子上倒放的茶杯挨个正过来,又挨个倒回去。
人一尴尬,就会显得特别忙。
裴缄看着她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
虽然小东西没有良心,还口是心非,还心狠骗人,但还算可爱。
感受着身后的视线,沈明时不敢回头,装模作样地拿过桌上的苹果啃。
她一边吃,一边回想着裴缄方才的话。
咔吧咔吧咬苹果的声音,像个小仓鼠。
她想,她是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裴缄的心思了……
吃完了一个苹果,裴缄正好将药端过来。
沈明时伸手正要接过,被裴缄避开了。
“烫,本相端着喂你。”
他说的理所应当。
着实将沈明时吓了一跳。
这也……太温柔了,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裴缄的温柔比之在相府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要杀她的模样吗?
那待遇未免也太好了些。
沈明时心中胡思乱想,唇边已经多了一小匙药。
裴缄举着汤匙吹了吹,用小匙轻轻碰了下她的下唇:
“张嘴,不苦。”
沈明时看着喂到唇边的小匙,眼睫垂了下来,抿了抿唇,启唇喝掉。
这真的一点也不像要处置她。
更别提,他几乎没有提过明月的事情。
她想了又想,终于在又一勺药喂到唇边时,偏头撇开了。
她忍不住看着裴缄:
“相爷,你不准备杀我了吗?”
既然已经被找到了,是死是活她干脆要个准信儿。
“杀你?”裴缄一顿,像是听见了笑话:
“本相为何要杀你?”
“别躲,药一定要喝完才行。”
她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谁家要杀人前,还亲手喂药。
顿了一下,想到另一个屋子里躺的那个男人,神色倏然一沉。
他低头搅拌了一下药碗中的汤汁:
“别告诉本相,你想和他殉情。”
沈明时没听出来他的隐怒,她甚至连殉情两个字都没有听清。
她正陷在明月的事情里焦躁不安。
“是……”
她攥紧了手指,小声道,“是明月的事情啊。”
“我骗了你……”
说完这句,她整个人好像骤然轻松起来。
“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也没有去过什么黎州城,只是偶然听见了明月的话,又想留在你身边得到庇护,所以才谎称自己是明月。”
裴缄神情空白了一瞬.
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他来到这儿看见那一幕气疯了,压根忘了小东西假死是因为这件事。
他犹豫了一瞬,再不敢像之前一样胡说吓着她。
“本相确实讨厌被人骗,但如果是你……”
“下不为例。”
沈明时眨了眨眼,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顿时,一抹微妙的喜悦滑过心尖,像喝了林母给她的蜂蜜那样甜。
“开心了?”裴缄看她。
沈明时上翘的唇一下子又抿直,她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一点?
只是刚收住三秒,唇角又不自觉弯起来。
好像有点忍不住。
裴缄舀了一勺药喂过去:“开心了就乖乖喝药。”
沈明时哪敢再劳烦他:
“我自己来吧。”
裴缄没动,只是药匙抵着她的唇,眸光静静看着她。
沈明时对上他的视线,心中一动,下意识瞥开了目光。
只耳后一层薄薄的肌肤泛起绯红。
裴缄的话给她壮了些胆子。
沈明时偷偷瞥了他一眼,安静地喝了几口药,又开了口。
“相爷。”
裴缄将最后一口药喂到她唇边:“嗯?”
沈明时抿掉,犹豫着道:“你如今正新婚燕尔,却跑来浣溪镇。”
“夫人……不会介意吗?”
玲珑说他要成亲,府中下人和凤鸣也说他要成亲,连林宗昌都说他要娶亲,可他眨眼就出现在了这里,是……
“夫人?”
“嗯,新夫人,您不是刚娶了一位新夫人吗?”
她眼巴巴看着裴缄,一瞬不瞬地等着他的回答。
裴缄沉吟不语。
只定定看着她。
沈明时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原来还真的娶了新夫人啊?!
裴缄顿了顿,不答反问:“那你呢?”
沈明时:“?”她什么?
裴缄抬手用指腹抹掉她唇角沾着的一点药渍。
“你这样乖乖让本相喂你喝药,就不担心你隔壁的未婚夫介意?”
“他可是能将这里看的一清二楚。”
沈明时猛地抬头看去。
才发现裴缄在骗她,窗户关着,根本看不见。
还好还好,要不然太尴尬了。
裴缄看着她的动作,眸色暗了暗。
覆在她唇角的指腹滑到她的唇瓣上,重重碾过。
“不想他看见?”
那唇瓣立刻泛起了鲜艳的红色。
沈明时痛得呻吟了一声,面露不满。
沈明时打开他的手,扭头不看他:“相爷又这样,明明是我先问的。”
他不说清楚新夫人的事情,她不敢贸然坦白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解释和阿武的亲事。
两人各自拼了命的试探。
就是谁也不敢先开口承认自己的心意。
她说起话,红唇一张一合,裴缄眸光盯着她的唇。
沈明时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忽然只听他不耐地“啧”了一声。
下一瞬,唇上就覆上了一抹温热。
沈明时一愣,下意识抬手抵住他的胸膛。
阿武门口还守着人,院子里兵士虽然少了,但是门口依然还有人在,这种事怎么能在院子里做!
“别动!”
裴缄呼吸极热,掌心也烫,牢牢拽住她的手腕,俯身在她唇间辗转。
“乖一点,否则,去他屋里亲你!”
他到底还是介意的。
介意和嫉妒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以他的身体为养分,正茁壮成长。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烧毁他的理智。
沈明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一次,他上来就吻得极深,极重。
像是要把她吃掉。
一旦冒出了这个念头,沈明时忽然就觉得裴缄是真的要吃了她。
覆在她后颈的手牢牢捏住她的脖子,让她退不开分毫,身前火炉一样的胸膛像是要将她融化。
沈明时呜咽了几声,却没发出声来,尽数被裴缄吞进了双唇间。
他亲起人来时一向很凶,今天尤其的凶。
沈明时渐渐有些跟不上他,腰都软了,却被裴缄一把捞住,继续用力亲她。
小厨房里,只能听见两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唔……”
寻到一个间隙,她用力扭过头,避开裴缄的唇,靠在他肩头重重喘息。
她被亲的迷迷糊糊,下意识就道:
“相爷,你身上好烫啊。”
不是她的错觉,裴缄身上是真的烫,连呼吸都是热的。
裴缄沉沉喟叹了一声。
手指抵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扭过来,抵住她额头:
“因为本相想你了。”
沈明时手指骤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方才说什么?
一瞬间,她只感觉心中某个已经死去的东西正扇着翅膀,渐渐复活过来。
翅膀扇过带起的气流盈满了她整个胸腔。
裴缄指腹从她晶亮的唇上划过。
忽然,他低低笑了一声,胸膛震颤:
“小骗子。”
压低的声音带着平时不会有的磁性,从沈明时耳膜滚过。
沈明时只觉耳尖一麻,连带着心尖都颤了颤。
裴缄是会钓人的。
裴缄没有退开,依然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他没有亲过你对不对?”
“方才那些东西都还是本相教给你的……”
沈明时有些难堪地垂下了目光。
强装镇定道:“谁、谁说的。”
“他亲的比你……”
“嘘……”裴缄抬手按住她的唇,“别惹我生气。”
“嘴这么硬。”
“你不知道你方才有多想我。”
沈明时心脏不自觉抖了一下。
像被人抓住了心脏最深处的命脉,狠狠拿捏。
她确实想他。
很想很想。
裴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连眼底都沁了笑意,伸手摸摸她脸颊,声音柔和下来:
“你方才问本相有没有新夫人。”
“倘若本相告诉你,没有呢?”
“你是不是也能没有新夫君?”
沈明时心跳快了一瞬。
没有。
他真的没有娶亲!
“那……”玲珑和凤鸣说的人是……
不等她问,裴缄先打断了她:
“不过……”
沈明时乖得不行,仰着头看他:
“不过什么?”
裴缄捏捏她脸颊,看着她湛亮的眸光,软下来的心又强自硬起来。
“如果你有了新夫君,那本相立刻就会有新夫人。”
她这辈子都是他的人。
她敢嫁给别人,他立马就去将她抢回来!
沈明时愣了一下。
只要她不嫁给别人,他这辈子就再也不会娶其他人了吗?
心脏好像被温水浸泡起来,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裴缄看她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叹了口气:
“明白本相的意思吗?”
意思就是这辈子,你再也跑不掉了。
沈明时仿若处在云端上,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闻言点了点头。
“明白的。”
裴缄一顿,盯着她打量了一番。
怎么总感觉她没有懂……
罢了,反正意思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有什么所谓。
他拉着她的手,扶她起身。
“起来吧。”
“再亲也不能在这里了,一会儿你又喊着腰酸。”
沈明时:“……”
“谁要亲了!”
裴缄身上立刻被挠了一道。
他一点也不恼,余光瞥见阿武的房间,窗口已经打开,一道身影从窗口晃过,不由挑起了唇角。
跟他争?
太自不量力了些。
沈明时被他扶着腰和手,走了两步,微微皱紧了眉。
“相爷,你真的不感觉你很烫吗?”
今日隔着衣服,她都觉得他手心冒火了。
她脚步一顿,转身去碰裴缄的额头,烫的她手心一颤。